书城传记杜月笙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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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巧施手腕赢下生意

谋取到通商银行

1934年11月,《申报》主人、上海地方维持会会长史量才由杭州回上海,汽车行驶到海宁县附近翁家埠达闸口时,遭国民党特务伏击不幸去世。杜月笙也因此顺理成章地由副会长扶正,并接手《申报》,这让他的声望与地位更上层楼。

但他并未就此满足,当时上海有所谓“五大团体”,若按重要性与权威性排序,以上海市商会为首,其次才是地方协会、银行公会、钱业公会和航业公会。

杜月笙觊觎上海市商会由来已久,但白相人出身一直都是他的先天缺憾,虽然有不少高阶层人士和杜月笙建立起不错的友谊,但是绝大少数人都对杜月笙敬而远之,不屑来往。这种缺憾难以弥补,于是杜月笙开始施展八面玲珑的手段,将王晓籁推上上海市商会的宝座,自己甘居幕后。二人结为搭档,权势均沾,相互为用。如此一来,杜月笙在工商界愈加如鱼得水,无往不利。

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杜月笙也不例外。虽然他声誉无数,威名远播,但仍然阻止不了他继续追逐名利的脚步,这一次,他把目标瞄准了中国通商银行的头把交椅。

中国通商银行创立于光绪二十三年,是中国最早的一家银行,由大清邮传部尚书盛宣怀创办。盛宣怀去世之后,这家银行一直由傅筱庵掌管。中国通商银行是除了中央、中国、交通、农民四行之外的一家重要银行,就连宋子文、孔祥熙都想染指该行,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世易时移,到了1933年,民国政府开始“废两改元”,1935年,推行以整饬金融铁序为由的“法币政策”。正是在这种有利的背景下,绝顶聪明的杜月笙略施手段,竟然将中国通商银行从傅筱庵的手中转移至自己的名下。

1933年之前,民国政府依然沿用银两和银元的并用,常常导致金融秩序的混淆不堪。而早年开设的银行,不管官办还是民营,都有资格发行纸币。发行钞票的利益极大,可是风险同样很大。由于时局变化无常,国人往往更重视硬货而轻钞票,但凡发生时局变化的风声,就容易发生挤兑风潮,如此一来,银行面临极大的倒闭风险。

1933年之后,大力推行“废两改元”政策,正巧赶上国际银价急剧攀升,两年之间,我国白银外流净值高达九亿多元,脆弱的国民经济遭受巨大打击,于是通货紧缩,物价大跌,百业萧条而产业濒危。国民政府迫不得已,采取断然措施,停止使用银本位,实施“法币政策”、同时颁布法令:一切白银收归国有,集中发行于国家银行。

“法币政策”规定“以中央、中国、交通三银行发行的钞票为法币”,1936年又增加了中国农民银行,其他银行发行的、流通于市面的纸币,逐渐以这四行发行的钞票换回,停止使用。“法币政策”推广以后,以往有权发行钞票的公私银行都必须分别加以“清理”,否则,国家银行唯有被迫大量发出法币换回各银行的钞票,那么,不但国家银行要代所有银行背上包袱,而且极可能使法币一登场便步上“通货膨胀”的噩运。

为了防止各家银行私印纸钞兑换法币,国民政府一直把这件事做得高度保密。在“法币政策”公布前,国民党政府开始调查享有钞票发行权各家银行。经过调查,有发行权的银行一共是十二家,其中,中国通商银行发行的钞票有三千四百万之多,被列在清理名单之中。

为了能顺利清理掉这些银行,国民政府开始对症下药。所采取的手段是,先由中央、交通、中国三家银行秘密集中中国通商银行的大量钞票,选择有利时机,突然前去兑现。倘若无法满足兑现,便以“准备不符规定”的事实,报给官方施加检查,最后再以维持金融秩序为名,提出加入官股,并指派董事长,予以全面控制。

虽然傅筱庵精明能干,中国通商银行财力雄厚,发展平稳,但由于一个意外的因素,迫使傅筱庵陷于困境,无法自拔。原来,傅筱庵眼见上海地价暴涨,不免为之动心,深感机不可失,于是斥资一千万,在闹市区盖了一座巍巍豪华的“中国通商大楼”,投资不可谓不空前。

投资地产几乎占去了银行发行额的三分之一,手头吃紧,未免捉襟见肘,无法满足兑现要求。官方抓住傅筱庵这一弱点,准备对中国通商银行展开清理。

傅筱庵岂肯轻易退让,他多方奔走,从中作梗,意图挽回败局。国民党政府抓住他曾经资助过北洋军阀的小辫子,以阴谋祸国之名,下令通缉查办,吓得傅筱庵慌忙出逃,一直逃到东北重镇大连藏匿起来。

傅筱庵出逃,中国通商银行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而“中国通商大楼”尚未竣工,眼见着中国最早的一家银行就要寿终正寝了,若果真如此,势必在上海金融界引起空前巨浪。财政部长宋子文也并不想真的让它倒闭,而是意图控制该行,获取更大的利益。

既然傅筱庵“负案在逃”,无法回上海处理检查事宜,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中国通商银行倒闭,在这种情况下,宋子文周折一番找到杜月笙,希望他能出头处理此事。

杜月笙乐于从中斡旋,一来,可以彰显自己在上海金融界的地位;二来,这件事情实在是大有油头可赚,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他毅然挺身而出。

首先,杜月笙向国民政府力保傅筱庵,请求取消通缉,让他回上海处理通商银行的账务,即使通商银行滥发钞票,也应由傅筱庵出面负责清理好。

国民政府拨了一个面子给杜月笙,于是杜月笙立即托人带信给傅筱庵,言明:“不管怎样,傅先生不能一走了之,请先生回沪把中国通商银行的账目算清,天塌下来,有杜某人顶着。”

傅筱庵收到杜月笙的来信,甚为感动。他舍下巨万产业,仓促出逃,实为迫不得已,如今杜月笙愿意从中担保让自己回沪,他十分高兴,也很感激杜月笙,逢人便说:“杜先生为人四海,铁肩担道义,我决定回上海,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傅筱庵深知杜月笙十分好面子,自己在外边吹捧他,他不保护自己都不行了。于是,他又大摇大摆地回到了上海。

傅筱庵回沪后,先是拜谢了杜月笙的大恩大德,并承诺,只要不追究祸国之罪,不通缉查办,他愿意配合官方对通商银行展开业务清理。

首先,他查明了中国通商银行的亏欠,立即采取紧急措施,将投资一千万尚未竣工的中国通商大楼,以三百万元的价格低价转手,又七拼八凑,勉强算是还清了债务。

遭受如此打击,中国通商银行只剩下一个空壳,债务虽然全部了结,但库存罄尽,眼看关门大吉了。这个时候,宋子文、孔祥熙感觉火候已到,于是授意杜月笙出面,以挽救之名,代中国通商银行要求中央银行入股通商银行。傅筱庵心灰意懒,无力回天,只得应允了下来。不久之后,中央银行便将大量的官股塞入中国通商银行。

中央银行介入中国通商银行之后,傅筱庵彻底被架空,原中央银行业务局长顾诒谷被调到中国通商银行任总经理,杜月笙坐收渔翁之利,不久以后就顺理成章地被推上了中国通商银行董事长的位置。

正应了杜月笙常说的一句话,做事情要刀切豆腐两面光。在通商银行这件事情上,他在通商银行和中央银行双方面做了挡箭牌,不仅为通商银行顺利解围,还为中央银行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而他自己则在上海金融界日益呼风唤雨。

控制住华丰面粉

杜月笙跻身金融界,首先是开设中汇银行,后来又挤进船运业,开辟了苏北航线,而真正让他步入工商业者行列的,当以买下华丰面粉厂为肇始。

华丰面粉厂设于小沙渡路,大老板是苏州的买办商人卢少棠。卢少棠家资殷厚,生意做得很大,尤以华丰面粉厂为主要实业。大约在1930年前后,卢少棠开始沾染上赌博的恶习,耽于豪赌一发不可收拾,几场下来输得一塌糊涂,终于亏了好几十万的债,迫于无奈,对外放出风声,要将华丰面粉厂出售。

消息很快传到杨管北的耳朵里,他不觉怦然心动,于是立刻到杜公馆向杜月笙请示:“听说卢少棠要把华丰面粉厂出让,我觉得这个机会很好,不知道杜先生是否愿意接手?”

杜月笙听了,也相当感兴趣,不假思索地说:“如果他肯让,我们当然要买。”

“这个消息应该是可靠的,如果想买,还得早下手。”杨管北建议道。

“好,这个事情由你负责,火速办理。”杜月笙当机立断。

“没问题,华丰方面由我来负责接洽,但是我们还得去找买这家厂子的钱。”

“大概需要多少钱?”杜月笙问。

“华丰方面暂未开价,依我看来,起码不少于一百万吧。”杨管北说道。

杜月笙略一迟疑,说道:“只要你能把华丰买下来,钱的方面由我来负责。”

原来,杜月笙虽然自己也开办银行,但盈余有限,虽说航运和交易所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他平日里开销太大,左手进右手出,一时拿出这么多钱确实有些困难。但筹钱对杜月笙来说也绝非难事,只要他打个招呼,那些金融工商界的大亨阔佬无不慷慨相助。

杨管北领命而去,立即派专人向华丰方面打听消息。让他喜出望外的是,负实际责任的一位陈经理居然跟杨管北颇有交情。于是,杨管北很快找到陈经理,开门见山,把杜月笙想买华丰面粉厂的事情和盘托出。

陈经理听后,眉头一皱,说道:“杜先生想盘华丰,固然很好,但现在已经有人在接头了。”

“是哪位?”

陈经理想了想说:“这个我不方便讲,因为这位先生与杜先生交情也特别好,我说出他的名字,杜先生就不便接手了。”

抓住这个说法,杨管北马上单刀直入地说:“既然如此,那您老兄有心帮忙,多谢多谢。我们便抢在前面,先把价格敲定,如何?”

两个人细细一算,几经折冲,用最快的速度,决定以一百零九万大洋成交。

就在杨管北与华丰方面签订盘价的第二天,中国通商银行的董事长傅筱庵居然不请自来。杨管北知道这个人可是财神菩萨,十分欢喜,他把傅筱庵拉进房间,展开密谈。

杨管北开诚布公说道:“最近卢少棠要把华丰面粉厂出手,我去打听过了,只要109万,就可以盘下来,确实很划算。”

“你的意思是,这个生意值得做?”傅筱庵问道。

“不止是我,杜先生也不想放弃。”

傅筱庵一听说是杜月笙想买这个厂子,登时来了精神,说道:“如果杜先生想买下来,我很愿意帮这个忙。”

原来,这个时候的杜月笙还没有坐上中国通商银行董事长的位置,傅筱庵仍然掌握着中国通商银行的大权。杜月笙帮过自己很大的忙,傅筱庵当然铭记于心,杜月笙这次接手华丰,自己免不了施以援手。

“那我就替杜先生先谢过傅老板了。”杨管北高兴地说道。

“由杜先生买,你来做,这是最好不过的了。”傅筱庵深沉地笑笑说:“杜先生不是有意侧身工商界吗?买下华丰,就是开始。”

“不过……”

“需要多少钱,中国通商可以低利放贷。”傅筱庵爽快起来。

傅筱庵答应帮忙,杨管北好不开心,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没想到这次一次就解决了两大难题。

很快,杜月笙与华丰方面签署了买卖协议,华丰面粉厂正式转让到自己名下,这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实业。华丰面粉厂择吉日重新开张,由杜月笙担任董事长,杨管北、王禹卿、卞筱卿等人为常务董事,负责主持一切事务。

就在华丰全新开张的那一天晚上,杜月笙和杨管北一道进餐,饭后谈天,杜月笙笑吟吟地告诉他说:“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华丰敲定以后,有一位极要好的朋友,大光其火地跑来办交涉。”

杨管北一听,已猜到了八九分,但他还是明知故问:“办什么交涉呀?”

“这位朋友接洽华丰在先,他说我们不该抄他的后路,捷足先登。”

“杜先生如何答复他呢?”

杜月笙莞尔一笑,说道:“我事前确实不知道他要盘下华丰的事情,所以只好说,问题简单得很,你今天既然来告诉我了,大家都是朋友,干脆,你就接过去做吧。”

杨管北忙问道:“对方怎么答复杜先生呢?”

“他说:你已经买下来了,我怎么能接过去做?”

“那么,这桩事体就这么了结啰?”杨管北问道。

“不,我还是请他接过去。”杜月笙轻缓地摇头:“我甚至于这么说,这家面粉厂并不是我买下来的,而是几位好朋友合资盘下来,捧捧杨管北的场。”

“他又怎么说?”

“当然还是不肯接受,”杜月笙又笑了:“从这时候开始,他反过来极力要我们好好地做下去。后来,我说我们实在是不过意,于是我提议送他五万元的干股,算是补偿劳神费力的损失。”

杨管北也笑了起来问:“他接受了?”

“不,”杜月笙纵声大笑:“他急了,说是杀了他的头也不能收!”

这一段谈话之中,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杜月笙始终没有提过那位好朋友的名字,而杨管北也不曾问。

华丰面粉厂自从收归杜月笙旗下后,成为他后半生的重要产业。他特别重视华丰面粉厂的经营和发展。为此,他特别委任自己最为看中的门生杨管北直接负责一切事务,还不惜投入大量财力和精力与竞争对手展开博弈。

当时,面粉的交易被统一集中在面粉交易所里。上海的面粉交易所理事长王一亭年过六十,一心做佛事,对交易所的事情过问甚少。另一位重要的掌权人就是常务理事荣宗敬。荣氏企业是中国近代的著名企业之一,起家于无锡,腾达于上海,实力雄厚,全国罕有,一度被称为近代中国的“面粉大王”、“棉纱大王”。

荣氏企业在全国有面粉厂达十二家之多,由于荣氏企业在面粉交易中财势绝伦,供应量巨大,举手投足都会影响到整个面粉市场的交易,因此,其他厂商无法与荣氏企业相抗衡,同样的面粉在交易所发售,荣氏企业的兵船牌开价一般都在每袋三元左右,而其他厂牌的面粉最多只能卖到两块八九。

荣氏企业做得如此之大,要归功于荣宗敬和荣德生两兄弟,他们克勤克俭,努力奋斗,方始家族兴旺,扶摇直上。

由于荣宗敬担任面粉交易所的常务理事,因此对自己企业的交易十分有利,其他同业者只能屈居其下,沦为陪衬。自杜月笙把华丰面粉厂交给杨管北打理以后,杨管北可谓绞尽脑汁,要打一场翻身仗。

杨管北果然不负所托,他千方百计联系到两位专做面粉生意的行家角色,一位是荣氏企业福兴面粉厂总经理,主管一至十厂,绰号“面粉二王”的王禹卿。杨管北在杜月笙的授意之下,软硬兼施,又重金礼聘,最后王禹卿忌惮杜月笙的手段和势力,只得由荣氏转投华丰,出任常务董事,连同荣氏的“兵船”招牌也被他一齐挖到华丰面粉厂。另一位是大同面粉厂总经理卞筱卿,同样是被杨管北重金礼聘而来,只是过程相对容易得多。

从此以后,杨管北只问政务和财务,而业务和厂务全权由王禹卿和卞筱卿轮流负责。拉拢来这两位大将,对华丰面粉厂的发展来说,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保险。拿进货来说,王禹卿对麦价捏得准,够便宜,如今他来替华丰一天进一万包小麦,价格还是照旧,最低限度,决不吃亏。出货方面,他带来了“兵船”招牌,在交易所的价格要比“麦根牌”超过八分至一角,即以八分计,华丰每天出货一万包,一年便可以多赚三十万。因此,华丰在杜月笙所有的事业之中,始终有赚无赔,成为他主要的经济来源。

从华丰面粉厂开始,杜月笙逐渐建立了一系列的工商事业,然而他在经营生意上远不如他在经营人际上高明,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交给他的门生或朋友来做,自己极少过问业务,也不干预人事。他从不在自己的事业机构里委派、推荐或者安置私人,这也充分表现了他对受托之人的充分信任。终杜月笙一生,华丰面粉厂都是他最重要的产业之一。

巧结党打压对手

由于经营有方,华丰面粉厂在杨管北的手中起死回生,生意赚了钱,杨管北又立即建议杜月笙扩大经营。于是,杜月笙又利用国华银行唐寿民与自己的私交,以华丰面粉厂的全部生产设备作抵押,贷款150万元,这些钱除了归还上海通商银行的贷款外,余下来的钱,全部用在修建厂房、增添设备上。

在上海的面粉交易中,“面粉大王”荣宗敬始终把持着龙头局面,由于荣氏企业资产雄厚,规模庞大,绝大多数同业者只能屈居其下,沦为陪衬。但对于贯通黑白两道的大亨杜月笙来说,这种局面是他不能容忍的,要想在面粉交易行业有所建树,必须把荣氏企业拉下马。

杜月笙有着灵活的手腕,常常“闲话一句”地仗义援手,赢得了慷慨仗义的名声。他很清楚,在荣宗敬、王一亭等大亨把持交易所大权的局面下,要想抗拒乃至解除荣家的重大压力,必须广结人缘,建立自己在同业者的威望,拉拢一批力量为己所用。

当时的上海,设有两个面粉业的同业公会,一个是“上海市面粉同业公会”,一个是“苏浙皖三省面粉同业公会”。前者一直由荣宗敬、王一亭等人掌握,而后者相对弱小,但也是唯一能与上海市面粉公会相抗衡的同业组织。杨管北早在这一组织中占有一席之地,因为杨家颇有产业,在扬州和高邮等处都开设有面粉厂。

上海面粉同业公会和三省同业公会一向对立,双方矛盾极为尖锐,无外乎是因为三省同业公会对荣宗敬把持交易所大权、操控交易价格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在荣宗敬等人的操纵下,内地厂商制造的面粉运到上海,不仅要多花一笔运费,而且还要被交易所硬压下去每袋两三角钱的价格。

杜月笙对内地厂商的这种心理揣摩得十分清楚,终于让他捉住机会,与这些厂商结为同盟,大家共同的对手是荣氏企业,所谓远交近攻,正是杜月笙要对付荣宗敬的手段。

1931年,国民政府开始实施“裁厘改税”的政策,亦称“裁厘加税”。所谓厘金,又称“厘捐”,是一种货物产销税,征于货物生产、过境和落地销售过程。这种税收起源于清朝咸丰年间,清军为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筹集军饷,在各个交通要道设立关卡,向过往客商征收税捐。

“厘金制度”实际上是一种恶税,不仅直接提高了商品交易的价格,而且还成为贪官污吏肆意勒索过往商旅的一种残酷手段,可谓祸国害民,百无一利。

国民政府实施的裁厘加税政策,大大地改善了商品流通的环境,对于上海面粉厂商来说可谓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但另一方面,却给内地面粉厂商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原来,在没有实施“裁厘加税”之前,内地面粉厂都是就地采办原料,也就无需承担厘金,而上海的厂商则不同,他们必须深入内地的小麦产地收购原料,沿途都要付出厘金。每一百斤小麦可生产两包面粉,如果把小麦从山东、湖北等省份运至上海,即需要负担每一百斤一元钱的厘金,再经过苏北或者江西、安徽运送到上海各厂,每包面粉通常都要付出八角到一元的厘金。相反,江苏、安徽和浙江等地的面粉厂,运面粉到上海每包只要一角的厘金,虽然多花了运费,但却减少了厘金,彼涨此消,内地厂商在与上海本地厂商的竞争中,才不至于落得下风。

如今厘金取消,上海厂商到内地采购原料,沿途不再报缴厘金,原料运到上海,制成面粉每包只要缴特税四角。因此,“裁厘加税”使上海厂商降低了每包四角到六角的成本。

另一方面,内地厂商在这一政策面前并未获得任何好处,反倒是更糟糕了。从前他们将面粉运到上海,每包只需要缴纳一角的厘金,“裁厘加税”以后,他们只减了厘金一角,却反而增加了前所未有的特税四毛,一出一进他们便需多付三角的特税,如此一来,与成本大大降低的上海本地厂商相比,内地厂商毫无优势可言,不要说竞争,简直就要被迫关门了。

华丰面粉厂设在上海,裁厘加税对于杜月笙来说绝对是好事一桩,他也成为数不多的受益者之一。内地厂商的倒掉,对他来说只有更好,以他自己开办的中汇银行以及金融界对他的全力支持,可以迅速建立起自己的“面粉帝国”,然后把纷纷倒闭的内地厂商一鼓作气接收过来。

然而杜月笙做事向来棋高一步。他当然晓得,裁厘加税对华丰来说是重大利好,然而这并不能改变华丰在与荣氏企业竞争中的局面,要想击败荣宗敬,必须远交近攻,只有拉拢内地厂商,帮助他们改善经营局面,才能壮大自己的势力,掌握主动的局面。

于是杜月笙不但没有利用这一千载难逢的良机发财,反而挺身而出,自告奋勇跑到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的“苏浙皖三省面粉同业公会”,告诉那些神情沮丧的内地厂商说:“各位不要着急,让我们大家一道来想个办法。”

就凭这一句话,这些热锅上的蚂蚁已是感激不尽,杜先生如此慷慨大义、古道热肠,大家无不衷心敬佩,纷纷伸出大拇指,夸赞杜先生为人四海,道义为先,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是闲话一句,但若是杜月笙说出来的,无异于在众人面前许下担当的承诺,回到杜公馆,他立即将自己的智囊纷纷请来。这些智囊之中,以陈群、杨管北脑筋灵活,善写文章,三个人一商量,由陈群执笔,写出了一篇理由堂堂正正的文章。大意是,根据国父实业救国之遗教,民生之现状,由上海厂商杜月笙领导三省面粉厂商全体,呈请江苏省政府转呈中央实业部,声明拥护“裁厘加税”政策,不过,内地厂商确有面临倒闭的危机,因而要求中央特准“补助内地实业”,硬性规定上海厂商应纳面粉特税一角,内地厂商则仅缴纳特税五分。

文章写好,盖印图章,一路呈送而去。当时的江苏省财政厅厅长张寿镛、省主席叶楚伧均是杜月笙的座上客。即便是中央财政部长宋子文、实业部长孔祥熙这些权贵,与杜月笙也极有交情。因此,江苏省财政厅、省政府便顺利通过此一陈情,转呈中央国民政府。

宋子文和孔祥熙原则上表示同意,不过为了顾全中央的法令和威信,稍微变通了一下方法,所谓体念实业之艰辛,不分上海或者内地,所有厂商的面粉特税一律每包一角,然而恪守国父孙中山先生实业救国、鼓励和提倡实业发展的方针,由中央实业部以补助的名义,准予把江南厂商的特税降低为每包六分,把江北厂商的特税降低至每包五分。

消息一经传出,“苏浙皖三省面粉同业公会”欣喜若狂,生死存亡之际,杜月笙一纸书信居然拨云见日,让内地厂商免遭一场浩劫。许多人无不感觉到,与荣宗敬等人的蚕食鲸吞相比,杜月笙慷慨尚义,扶贫济弱,这才是大家风范,于是越发觉得,交易所的理事长,实有立即改组另聘贤能的必要。

于是,但凡手中握有交易所股权的内地厂商自动集合起来,再联络上海厂商中不属于荣宗敬、王一亭的一些人士。多年以来,他们一向在为荣宗敬等把持交易所,抬高本厂的面粉价格、压抑同业,造成极不合理的差价感到深切的苦恼。内地厂商和上海厂商接触频繁,意见非常接近,因此,双方决定合作,开始暗中收购面粉交易所的股票。

待股票收购得差不多了,以内地厂商为核心的阔佬们觉得已可掌握情势,便立刻要求召开面粉交易所股东大会,并且由双方推派代表,并恭请杜月笙届期出席。此时的荣宗敬和王一亭还蒙在鼓里,他们主持大会,讨论议案,一上来便遭遇猛烈的炮轰,这让他们惊诧不已,上海厂商和内地厂商竟然连成了一线,双方的炮口都对准着他们。

内地厂商早已准备好了充分的措辞,向荣、王展开强势攻击。首先是荣宗敬、王一亭把持交易所,任意操纵面粉价格,私己废公,打压同业。其次是交易所历年积存的盈余有六七十万两白银之多──这一笔巨款用处不明,极有可能被荣宗敬、王一亭挪为己用。只这两项指控,已很难让人措辞答复。交易所的股东们纷纷发出怒吼:“理事要改选!挪用的银两立即还回来!”

如此同声挞伐,让台上的荣宗敬和王一亭以及他们的支持者们有些招架不住,他们面面相觑,束手无策,不但无法控制会场,而且逐渐失去支持,无法集中赢得选举的股权。当天,面粉交易所应全体股东之请,投票改选。

改选的结果正如杜月笙所料,自己名正言顺地当选为上海市面粉交易所理事长,杨管北顺理成章当选为常务理事。杜月笙巧结朋党,远交近攻,撵走荣宗敬,取而代之,终于让面粉交易所的大权落到自己手里,不仅自己一跃成为面粉业的领袖,同时,也让华丰面粉厂在竞争中逐渐占据有利位置,掌控竞争局面。

杜月笙当选面粉交易所理事长之后,并未对荣宗敬等人落井下石,在追讨所谓挪用银两的问题上很漂亮地放了他们一马。他向面粉交易所的股东陈情,荣宗敬和王一亭两位先生自创办面粉交易所起始,多年以来卓著劳绩,他们的欠款不再追问,权作他们的酬劳。于是,他又一次赢得了不计嫌隙、慷慨大义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