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吟啸指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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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便在此时,我妻子听得庭外打斗之声甚是激烈,担心我的安危,终于忍不住推门出来了。那姓宋的一见我妻子,便叫:‘美人来了,不跟你打了。’飞身便往我妻子扑了过去。我大惊之下,叫道:‘不可……’也跃过去双手合抱,想将这姓宋的缠住,让我妻子逃走。

“那知这一下情急使出,正犯了武学大忌,那姓宋的回手一掌打在我胸口,将我打成重伤,又将我妻子一把抱住,便要施行**。我妻子大声呼救,其时我躺在地下,不能动弹,心知自己僻处荒村,屋宇孤悬,日间尚罕有人至,何况此时?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便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砰的一声,一脚将宋一枝踢翻了几个跟头。这一下于我而言,当真是喜从天降,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来人想必诸位已然猜出,正是徐凌徐大侠。但那时我还不识得他,自不知他的名号,但见宋一枝这样的人物,竟被他一脚踢翻,则此人武功必远在宋一枝之上。

“那姓宋的被他踢了一脚,心中之怒自是可想而知,他站起身来,说道:‘这位朋友可知我是谁?’徐大侠道:‘阁下想必是江湖中人盛传其名的宋一枝宋兄罢?’宋一枝哼了一声,道:‘你既知宋某人的名头,又何以来坏我好事?’徐大侠笑道:‘宋兄在江湖上以荒淫见称,三日之前,潞州府几件大案想来都是宋兄的手笔了?’宋一枝道:‘不错。你想替这几人打抱不平么?’徐大侠道:‘在下何德何能,敢为受冤之人打抱不平?只是来劝劝宋兄,似这等丧尽天良的大恶事,宋兄还是少做些为妙,不知宋兄……’他话还未说完,那姓宋的已然怒喝起来:‘你是甚么东西?也敢来劝我?’徐大侠却对他的辱骂并不介怀,只笑了笑,说道:‘在下徐凌。’我当时自是惊愕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原来此人竟是名满江湖、誉震武林的徐凌徐大侠,不由得惊喜交集。事后才得知,原来这宋一枝在潞州府连做几件***女的大案,官府下令查办,却始终未见宋一枝的踪影。其时徐大侠本欲北上蒙古,去刺探蒙古攻宋的方略,适时路过潞州,闻听此事,便将打探之事暂且搁下,前来捉拿宋一枝。但一连寻了两三天,仍无半分进展。这一晚路过这里,听得我妻子的哭叫之声,情知不妙,便越墙而入,杀了宋一枝一个猝不及防。

“当时宋一枝便道:‘哦,原来是徐大侠,姓宋的久闻你的大名,却是缘悭一面,今日居然能在这风liu韵事之前,遇见徐大侠,倒不失为一段佳话。’我听他满口自命风liu,越说越是自以为是,心中暗暗咒骂他恬不知耻。却听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久闻你的大名是久闻了的,但以今日徐大侠暗中偷袭于我来看,倒有些名不符实,卑鄙无耻。’我暗骂:‘你才卑鄙无耻。’

“那知徐大侠仍不动怒,只说:‘徐某亟欲救人,来得鲁莽,宋兄不必见怪。’宋一枝大剌剌的道:‘见怪倒不会,只须你即刻退出这扇门,再也不插手此事,则咱们交个朋友,也自无妨。’徐大侠一怔,道:‘宋兄狂放不羁,此事既让徐某撞见,又怎能不插手,任由宋兄胡来?’宋一枝冷笑道:‘你定要来赶这趟浑水,也无不可,不过适才这一腿之仇,姓宋的却不得不报。’徐大侠道:‘适才一腿实属无心……’我听了忍不住插口叫道:‘徐大侠,这人作恶无数,良知尽泯,你和他多说作甚?一剑杀了便是。’但他生性甚是仁善,从不轻易杀人,转过头来对我说道:‘这位宋兄虽作恶无数,但徐某若将他杀了,只不过多死一人而已,于事何补?莫如好生感化,使之从此……’就在这时,我见那姓宋的手一扬,十多点寒星向他几处要害打了过来,不禁大叫:‘留神!’

“那时徐大侠正面向陈某,自然看不见宋一枝会陡施暗算,听得我的叫声,立即回过头来,但暗器已在一尺之外,便是再快的身法,也决计难以避开。他武功也当真了得,身处绝境,仍是不慌不忙,待得暗器近身,陡地衣袖一拂,登时将暗器撞得乱飞,有几枚竟掉转方位,向宋一枝打了过去。

“那姓宋的施放暗器,本拟一击而中,怎料得到会突然反噬,急忙躲避时,脚上已中了一枚,啊的一声,跌下地来。其实徐大侠这一下也是迫不得已,他若是闪避的话,固然伤不到宋一枝,但自己便不免为暗器所伤,危急之际,又不及将暗器打落,只得以极深厚的内劲,将之撞开,那暗器为内力所激,又那有甚么准头了?岂知宋一枝双腿一着地,便向后仰跌,人即晕去。诸位想想,他只是腿上中了一下,又不是什么致命之伤,怎会立时昏晕?那自是暗器上喂有剧毒了。

“我和徐大侠见他斗然晕了过去,也都一惊。徐大侠急忙将他扶起,见他呼吸微弱,忙急运内劲,助他遏住毒气,不使毒血上行。过了一阵,他才渐渐醒来。徐大侠问:‘宋兄,你身中剧毒,敢问解药在何处?如何施救才是?’宋一技摇了摇头,说道:‘嘿,我输在你手里,认栽就是,如何请你救命?再说我这毒药乃十余种毒药炼成,见血封喉,即有解药,也只能保住一条命而已,何况我压根便没带那东西。’原来这姓宋的自负之极,恃着武艺甚高,又有绝毒药物,便以为天下再无敌手,竟将解药弃之不用,至于此日遇上徐大侠,自取恶果,便是他始料所不及的了。

“这人虽说坏事做绝,倒还有半点人性,临死之时,将一件事托付于徐大侠,要他务须办到,否则死不瞑目。诸位想必极欲知晓这件事罢。原来这姓宋的有个儿子,甫满两岁,这次宋一枝南下游玩,便一路携来。但他在街上看见我妻子的轿子时,淫心大起,便把幼儿寄于客店的房里,自己孤身一人前来作案。他这时性命垂危,便托付徐大侠急赴客店取回孩子,将他送到他母亲手里。这人虽不是甚么好人,倒也知道徐大侠仁义过人,决不会难为他的孩子,那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说完了这事,便即咽了气。

“其时天色已然大明,徐大侠向我妻子道:‘尊夫受伤并不甚重,请夫人将他扶到房中歇息。在下取得孩子之后,立即回来替陈兄疗伤。’说着纵身一跃,跳过了围墙。过了好一阵,才空手而归,神情甚是郁郁。我见他手中没有婴儿,知道有些不妙,便问他怎么回事。徐大侠叹了口气,隔了良久,才说起此去情形,原来他到客店之时,那婴儿影踪俱无,问那客店的掌柜店伴时,却都说天亮之前,那孩子忽然哭了起来。店中由此闹了一阵,最后给一名中年汉子抱了去。问了那人的容貌,却也不知来历。他在镇上又询问半天,仍无半分端倪,又担心我的安危,只好又回到这里。至于这孩子的母亲,诸位自也知道,那是江湖上有名的‘玉罗刹’程留声。”

许仲庭道:“十四年前,自宋一枝死后,此人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从此不知所踪,不知死了还是怎地?”

陈处之苦笑道:“许大侠当真道那女子便此销声匿迹了么?”许仲庭道:“难道内中更有别情不成?”陈处之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又缓缓说道:“当下徐大侠便替我疗伤,过了半个时辰,才得好转,然而此时又有一件变故,却是我妻子那晚虽未受辱,但她方始出阁,便有此事,这一来羞愧难当,终于乘着徐大侠替我疗伤之际,悬……悬梁自尽了。”众人听到此处,尽皆动容,见他强抑悲愤,将话说得平平淡淡,但声音发颤,当时他心中伤痛欲绝,尽可想见。

众人默然半晌,陈处之忽道:“唉,其实这也算不得甚么大事,徐公子被掳一事,牵牵扯扯的说了这许多,还只说了个开头,还是尽快说完才是。

“当时我心灰意冷,只觉人生在世,全无意味,竟也起了轻生的念头。多亏徐大侠诸般开导,晓以大义,才令我去了自绝之念,待将妻子安葬,便弃了居所,愿随徐大侠左右为奴。但徐大侠道:‘你我年岁相若,便以兄弟相称罢。’适才徐公子称我为陈二叔,便是由此而来。

“待得诸般事务一了,我与徐大侠联袂北上,待回到南方,来到临安徐大侠的旧居,已是数月之后。这便是当日所住的屋宇了,十几年来,这里的摆设一如其旧,那是陈某为纪念徐大侠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