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忽悠大轿子到乾清宫
钟原就着茶水,先吃了点早点。这宫里的小点心还是很不错的,模样儿精致,小巧玲珑,一口一个,吃起来舒服很。这倒是应了钟原前世的习惯:他本就喜欢零食。不过前世他也就常吃吃几块钱一包的打梳饼干。别的他不敢常吃,吃不起。见到钟原爱吃小点心,乾清宫书案上除了文房四宝和待批奏折之外,总是有一碟小点心,还天天不带重样儿的。这就不能不夸黄锦细心了。想着,钟原随手递给黄锦一块点心。把黄锦给激动地,谢了恩,点心扔嘴里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钟原惊奇地问他:你吃出啥味儿没?啥馅的?可黄锦说这是规矩。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以后好好吃东西,也不怕噎着”钟原又好气又好笑。
看了看书,陆炳带着黄石和吴穆求见。看见他们三个,陆炳是春风满面,但仪态里显着那么高贵;黄石仍旧低着个头,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就属吴穆得瑟,小腰板儿挺着,小胸脯拔着,小嘴儿撇着。钟原心中暗笑叹气,真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儿的做派,一点儿不假。三个人叩拜了钟原,黄锦给吴穆叫出去,可能也是看不顺了,找个地方收拾去了。反正吴穆回来之后服服帖帖,不敢得瑟了。见了黄锦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规矩得了不得。
钟原没理会他们两个。他先详细询问了一下三江阁生意上的事儿,才知道因为没汽车火车飞机高速路什么的,货物转运困难,因此损耗恨大,成本很高。黄石为了多销和加快资金流转速度,才不得不薄利。钟原这才明白,怪不得利润率这么薄呢。这黄石是有点头脑,他没单一做零售,仗着他本钱大,门路广,运货有人保护,就和好几家京城的商号达成协议,运货来便宜点批发给那些商号。这样资金的流动性就加强了,虽然利薄,但做下去,肯定好处多多。有前途,钟原鼓励了几句。不过钟原叮嘱他小心点,万一回不了款麻缠。陆炳在旁边不乐意了,说谁敢欠我的钱,不欠我还抄家呢。谁欠了我的钱,我就把他卖了也要还我的钱。
钟原被他那无赖劲儿气得没办法,笑骂了陆炳一句,接着说:“等开了海禁,走海路运输就好多了。可现在不能开呀,朝里大臣们肯定不同意。好些事儿朕说了也不算。再等等吧。”说完也是一阵郁闷。说罢,拿起账本儿翻了几下,全是流水账,还是竖着写的,跟天书一样。钟原看得很头疼,就放下了。能算清楚这样的帐,还真是人才。怪不得好的帐房先生这么少了。想着就跟黄石提了提自己的想法。他也不懂后世的经济,财会之类的知识,他是学机械的。就简单的说了下后世他见公司里的帐有进有出,分两边儿写,清清楚楚,很好算计。不过写的时候需要从左往右,横着写。黄石听了,想了想,觉得有意思,可以试一下。钟原就让他去试,试好了再回来说下。弄得陆炳,黄石对钟原佩服很。皇上就是皇上,这种方法都能想出来,到底是天之子,这脑袋咋长的,我怎么就想不到呢。只有吴穆,迷迷瞪瞪的,钟原让他跟着黄石好好学,旁边黄锦瞪了一眼,吓得吴穆趴在地上连连称是。
黄石接下来说了下外面的情况:现在走私猖狂很。特别是沿海江浙、福建一带,大的富商没有不走私的。有些还与海盗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南北银价也不一样,有很大的空子。还有就是江浙一带人们有钱得很,吃的穿的戴的处处显着奢华。
钟原一听行呀,这就不只是一个小商人了。能看出这些来,就说明动了脑筋,不过钟原说:“海盗的事情朕知道,以后慢慢处理。现在水师的力量还有些弱。得找机会开了海禁才能建水师。不然就要找个借口建。而且户部存银不足,今年肯定办不了这事儿了。先让那些人嚣张着,等朕秋后算账。”邪恶的笑容让陆炳心里都发寒,“人们富了没什么不好。现在的收税方式不对,等立了法再改,到那时国家就有钱去济贫了。银价是个大问题,关键是铜值钱。这事儿暂时没办法,不过朕会跟户部说说,适当降降铸钱里铜的比例,也是个慢活儿。黄石做得很好,以后就多留点儿心。你做好了,朕也高兴,将来还会大用。”
陆炳带着两个人拜谢。又说了说闲话,钟原就让他们告退了,他还要见一个关键人物呢。
等仨人告辞出去,钟原抓起狼毫,拉开架势,运气于指,气沉丹田,笔走龙蛇,写起了字。到底是病后体弱,写了几张都不满意。最后终于写了一张比较满意的,吹了吹墨迹,盖了方印。这印是叫黄锦安排新刻的,上面刻着:玥钏贤人。很俗,不过钟原喜欢。自己本就是穿越闲人,他希望后世有人能懂。会不会吓坏人家,他才不理会呢。擦了擦手,钟原满意地看着自己刚写成的“四海当”三个字,嘴角不禁浮起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端着杯茶,喝着,钟原顺便等着严世蕃的到来,越等他越心虚。
为什么心虚呢,钟原也说不清楚。可能是他等的人太聪明,钟原没有把握能降伏他。可能是钟原不知道自己违背自己的初衷,大用严世蕃之后还会不会给社会造成灾难。杀一个人其实很容易,钟原也干过。而且除了后半夜醒来时有点担心就再无感觉。毁灭一些人也很容易,就比如第一次上朝的那些言官,钟原心中除了痛快,再无他想。可是要去挽救一个人,还是一个极聪明的,历史证明极疯狂,胆儿极大,极难掌握的人,这对钟原是一个大大的挑战。
正因为这样,钟原才心虚。忽然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把严世蕃找来干啥玩艺儿呢?自己儒学不如人家,说道理肯定也说不过,难道告诉他自己是假皇帝?穿越附身来的?那更骇人,严世蕃那么大胆子,说不定会传出去,大臣们一拥而上把自己废了。昏招呀昏招,当时怎么一冲动就做了这么个决定?可人已经传了,人家来了你不见,这样更没好结果。这不是明摆着做皇上的钟原怕了做臣子的严世蕃么?那以后更控制不了了,还不如痛快些杀了严世蕃。
怎么办呢?钟原忽然觉得自己变了些。前世他看人家杀鸡都要闭眼睛。有次朋友带了只活的清远走地鸡(广东三大还是四大名鸡之一来着,好吃!)他都不敢动手。最后,钟原掏了两块钱让菜市场的小姑娘给杀了,自己躲得远远的……这怎么刚来两个多月就老想着杀杀声的?这不好,这要改,人命关天,不能这么下去。
正在胡思乱想,外面通禀,都察院左都御史兼六科都给事中严世蕃觐见。钟原愣了一下,咬了咬牙,心一横,死就死了,大声说:“宣!”
严世蕃缓走上殿来。昂首走到暖阁中间,跪下拜倒:“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兼六科都给事中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洪亮,不卑不亢,这拍马屁的话,人家说出来一点儿都不像拍马屁,就像真的一样。能人呀,改天问问严嵩他爹埋在什么地方,给扒了自己抢过来用算了,绝对是风水宝地!不然怎么生的出这么出色的儿子?
钟原又在走神儿了。醒悟过来才发现人家还在地上趴着呢,赶紧叫平身。钟原又腹诽了自己一句,自己越来越堕落了,扒人家祖坟这种缺德事儿都能想出来。连忙摇摇头,不知道是对自己的堕落表示不满,还是在否定扒人家祖坟这个不现实的想法。
钟原这一摇头,严世蕃不乐意了。严世蕃眼神里掠过一丝不快,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眼神里面已经是冰霜一片了。好在钟原前世做销售,被人苦口婆心的培训:和别人谈话要望着对方的眼睛,一表示尊敬,二也可以察言观色。钟原察觉到严世蕃眼中那细微的变化,带着销售标准的微笑,向严世蕃点了点头。严世蕃有点儿郁闷,有些生气,还有一丝不解。这些细微的变化,又被钟原察觉到了。钟原心说,这个人太敏感了。
什么,您问这俩人演什么哑剧?
让我们从严世蕃的外貌说起吧。严世蕃很丑,丑得很有个性。除了独眼,瘸腿,体胖之外,钟原可以形容严世蕃外貌的就只剩一句话:他是落入凡间的精灵……这位说,这不是好话么?好话,后面还有呢,后面半句是:……不过是脸先着地。这下您们明白了吧?所以,当钟原摇头的时候,严世蕃认为钟原在笑话他,而当钟原开始露出白痴般的笑容的时候,严世蕃更确定了钟原在嘲笑他外貌的想法。
钟原微微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这个人太敏感了,他小时候受到的伤害也许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这时,钟原放弃了一切使用权谋,威逼利诱,虚言恐吓的想法。这样的人太难交往了,他只能用感情去打动,还不一定成功。听天由命吧,成不CD是自己尽了力,万一感化不了他,就只有除掉他了,钟原悲哀的想到。
“黄伴,给严爱卿赐座,上茶。然后你出去,把门儿关上,谁也别让进来!”钟原终于开口了。
黄锦做完一系列的事儿,纳着闷走出屋外,关上门,想到:我们这位爷又来了。可你说他和陆大人‘密谈’那没所谓,陆大人多英武;和这么个胖的像猪的丑八怪‘密谈’?黄锦摇了摇头,我们爷的品位越来越低了。要是钟原知道黄锦的想法,能用大嘴巴子抽死他!事实证明钟原的那啥取向绝对没问题。可是钟原不知道黄锦的龌龊想法,也就不抽他了。
按下这头不表,咱们趴着门缝儿往里看看吧。
严世蕃落落大方的谢过了皇上,坐下去,也不说话,等着皇上说呢。钟原看了看严世蕃。严世蕃没穿官服,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衫,就那啥,后世称为汉服的衣服。头戴着儒巾,举手投足里也透着文雅和潇洒。可惜呀,这么个人怎么就没生一幅好模样儿呢?钟原心中暗叹。
“东楼,朕没有看轻你的意思,你不要多想。天下的人都可能以貌取人,但朕不会。你知道么?”钟原直接了当,和这样的人兜圈子,他觉得自己兜不过。
严世蕃心里一惊,但很快恢复平静,略带着感激地说:“臣惶恐,臣怎敢妄自猜度圣意。”没想到皇上这么直接,严世蕃饶是有备而来还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不敢不代表没有呀,呵呵。”钟原抓住了严世蕃的语病,摆了摆手,让刚准备站起来的严世蕃坐回去,“昨儿我跟严爱卿——就是你爹,说了,要给你的四海当写匾额,朕现在写好了,你这就拿回去吧。先别急着谢恩,朕还有话儿说呢。”严世蕃再次坐了回去,洗耳恭听。
“朕不怨你做生意,不怨你在朕的铺子隔壁做生意。你是个聪明人,朕就不瞒你了,三江阁就是朕开的。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还是谢谢你压住了言官们哪。”继续摆手,继续坐回去“你不要紧张,也不要谦卑,朕知道你的为人,虚得咱不来,好不好?”一般人被皇上这么说早趴下了,可严世蕃居然一笑,冲着钟原拱了拱手。钟原心中大慰,也是会心一笑。
“朕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可惜命运多桀。打小儿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这是他们不对!”钟原继续说道,严世蕃眼中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可是,你不能怨他们,因为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像朕这么通情达理,胸怀宽广,不偏不私的人不多,呵呵。”钟原开了个小玩笑,严世蕃也笑了,笑得很灿烂,没有了阴郁,好现象!“朕听过一句话:生活就像被强奸,如果你无力反抗,不如闭眼享受。”这就是钟原让黄锦出去的原因了,要是被这小王八蛋传出去,天都要塌了。“很粗俗,但很贴切,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严世蕃想了想,缓缓点头,“杨慎,你知道吧。状元出身,朕罢了他父亲的官儿,黜为民。打了他两次庭杖,差点打死。然后还把他发配到千里之外云南。是他们真做错了吗?不是,这就是朕的私心。他们是冤枉的。但为了朕的大计,就算冤枉,朕也不会认错,他也没地儿说去。该怎么着,还得怎么着。朕之前常问起杨慎在干什么,大臣们都哄朕,说杨慎在云南受苦呢。可朕知道,他在云南且舒服着呢,在读书,在着书。”钟原说到这里,喝了口茶,缓了缓,看了下严世蕃,见他凝神在听,就继续说道:“但朕也不再追究了,因为朕于心不忍。这话也就跟你说说,你可不要传出去呀。这屋子里就只有天地神灵和咱俩,你说出去朕也不认,呵呵。”
严世蕃忙说不敢不敢。钟原摆摆手,微笑着继续说:“这要换成了你,还不拿刀回来把朕杀了?”
这可就不是能随便说笑的了,严世蕃胆子再大,也留下了冷汗,还不敢去抹,怕皇上看到。
钟原继续笑着说:“你不要怕,就是一个比喻。朕的意思就是:虽然有时候生活对你不公。但你不能把这些不公施加到别人身上,因为这对人对己都不好。你是个有才情,聪明的人。你觉得别人都不如你聪明,你不该被别人如此折辱。所以你要掌权,你要报复。你掌了权,别人就都拿你没办法了。可你也不想想,除了人之外,还有天,举头三尺还有神明。真要弄得天神共愤的话……”钟原没说完,笑着看着严世蕃,对这样的人,还用说完么?
严世蕃冷汗出得更多了,钟原继续说道,嘴角依然挂着笑:“朕给你写匾额,跟你斗趣儿,咱两家商铺一边儿挂一半对联,你还不明白么?朕这是把你当朋友啊。那天在朝堂上,朕很想杀了你,可朕惜才;同时也因为你说的都对,朕不能因为失了自己的脸面就杀了说真话的人。你想得很对,朕变了。朕变随和了,变得能承认错误了,但不代表朕不管正事儿了。因此,以后该怎么做,你可要想好喽。”
严世蕃无语,他还能说什么?
还没完呢,钟原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你也是熟读百家书的人,史书应该也读得不少。你想想,历朝历代,没有天灾,没有兵患的话,头上这片天,他能变么?你爹,你娘,朕都很敬重。你爹失去了以往的锐气,也是朕的错。但朕现在变了,你们也不得跟着变变么?朕现在将你放在这两个位置上,倒也不是全为了烤你。烤熟了你,朕也吃不得,不是么?”钟原又开始逗趣儿,“朕只是觉得你能做好这些事儿。不怕跟你说,朕以后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朕需要帮手,得力的帮手。朕眼里,徐阶就是这样的人。而在朕心里,你也是这样的人,你们俩一边儿高。因此,朕才叫你进来,说说心里话。朕不想你自误。因为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了,就连你爹也不成,你说是么?”
严世蕃能说什么?缓缓点头。
“你回去想想吧。好好做,当铺也好好开。开好了,朕的三江阁里也有你的位置。”适可而止了,不管效果怎么样,适可而止是必要的,钟原准备结束了,“朕等着看你的能力呢,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呀。”
“臣,听了皇上教诲,五内铭感!皇上对臣语重心长,臣回去必定洗心革面……臣告辞。”很简单的话语,这才是严世蕃。
“回来。”严世蕃停步转身,钟原朝桌子上的那幅字努努嘴,“拿着。怎么?朕的御笔都不要了?嫌写得不好呀?”
严世蕃尴尬的一笑,走回来,在桌前磕了仨头,捧起那张写着四海当三个字的上好宣纸,倒退着走了出去,到门口一转身,听见钟原轻轻说道:“记住了——朋友。”
严世蕃身子震了一下,没回头,继续坚定迈步……
当夜,严世蕃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一夜没出来。他爹严嵩去叫了两次门,严世蕃都没开。
……
————————————分割线————————————
老龙穿了!哦,不,老龙更了!
兄弟姐妹看完正文,回到目录。那里有篇关于雨呀伞呀之类,题目很不正经的文章。文章题目虽不正经,但也说了些事儿,大家都看看。
最后,祝贺蓝黑军团惊险夺冠(虽然迟了些),安慰蓝狮军团点球败北。
还是那啥,要票票。老龙的乞讨技能昨儿就‘叮’了三百了,所以老龙一要票,你们躲不掉!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