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边防军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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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破网,补网(2)

乔其楼先前光想着从权力上解决问题,思维不畅,思路也就狭隘,哪里想得到这般计策。既已有计,一不做二不休,给魏德文报告,要回河北老家联系工作,乘上飞机飞到天仙,再飞到了天河市。

天河市是个发展中的大城市,黄河从市中心穿过,是这座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的一道靓丽风景。沿河两岸,高楼鳞次栉比,河中水流哗哗,恰有风景这边独好之妙。

沿着天河大桥向西行,大约两公里多路程,就到了西朔军区总医院,由生活区的多层楼房和医务区的几座小高层和高层楼房组合起来,不够现代,却也属于大西北的新型大医院。

早晨,洪丽媛像往常一样,送走了已考进天河市重点中学——天河市第一中学——的女儿琪琪,又照顾公婆两人吃过早餐,背上淡红色小挂包,从军区政治部师团职楼的最高层土笃笃笃地走下来,一溜小跑,走出军区大院南门,还过门卫的军礼,疾步登上总医院的班车。

班车经过半小时的行驶,在总院北门口停了。洪丽媛随着人群,走进了医务大楼,登上第八层,打开技术部主任办公室门,翻过日历,坐到了转椅上开始工作。

刚刚拿起一份技术报告,听见敲门声,热情地说:“请进!”

乔其楼笑呵呵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举手敬个礼,满面笑容,说:“报告主任,我叫乔其楼,是钟国疆手下的副主任,特意前来拜望嫂夫人。”

“噢,国疆的副主任啦。请坐!”洪热情地说,起身给他端上一杯白开水,接着说:“不好意思,我不喝茶,只能让你喝白开水了。白开水能治百病。”

“不客气!我也喜欢喝白开水。”乔其楼言不由衷地说,一只手不停地摸着左胸口。

洪的眼尖,马上问:“乔副主任,你有何贵干?该不会是来寻医问药的吧?真是,国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呀?”’

“不!政委他太忙了,哪有闲工夫。我也没大事。就是想麻烦你说个话。说……”他欲言又止。

洪丽媛觉得他不痛快,以为是拘束,笑道:“别客气嘛!钟国疆是你们的政委,有责任也有义务关照你们的事情嘛。说吧,有啥事,只要能办的,一定办好。哦,烽塔地区的狼毒花非同寻常,长时间接触能使人头痛,其实是神经中枢被它毒害了。乔副主任,你不是头痛吧?”

“唉呀,你说对啦!钟政委是思想神医,你是医疗神医呀。”乔信口开河,显然有意取悦,“洪主任,你能帮我的,我……”

“哎呀,你这个人怎的支支吾吾吗?真不痛快!”洪不悦地说,“直说!啥事?能办就办,不能办的,我再给你想办法。”

乔不能再做作,笑道:“分区要我转业,劳驾嫂夫人,给钟政委说一声,留下我吧,一辈子感恩不尽。”

“这个?”洪丽媛顿感难为,“这个恐怕不成,这么多年,我从不干涉他的公务啊。”乔其楼又要说什么,一个漂亮的女护士进来了,把一个资料夹放到洪的面前,问她有何吩咐。她说没有,叫她走了。

这么一干扰,乔其楼感觉到,不能逗留太久,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认真地说:“洪主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要不然,真不会来打扰你。你就行行好吧,让我乔其楼一家人好好活下去。”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胀鼓鼓的大信封,不无紧张地放到她的眼前,接着说:“这是孝敬你的!”说完转身就跑。洪丽媛急忙叫喊:“你站住!你拿走!”但是,乔其楼急如星火,三步并做两步,跑出门来跑下楼梯,一会,便不知去向。洪丽媛思度一会,拨通了钟国疆的手机。

“乱弹琴!”钟国疆火冒冒地说,“你怎么能收人家的东西呢?我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没长记性啦?嗟来之食,吃下去是要肚子痛的。”

“我又不知道他会这样,还以为他是来看病的呢。”洪丽媛委屈地说,“怎么办啦?你说。”

“怎么办?黄花菜,凉拌了。”钟气恼地说,“以后记住了,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别给老公添麻烦,我这儿千头万绪,差不多就要焦头烂额,少给我添乱子,好不好?”洪丽媛也生气了,叫道:“钟国疆,你的手下你管不住,却来拿我出气,算何能耐,岂有此理?教训我吗?我还没数落你呢?你那边焦头烂额啦?活该喽!谁叫你是官迷呢?像人家周龙昌不就万事大吉,还万世流芳呢。你就当你的政委吧,别的都抛到九霄云外好了。妻儿老小,七大姑八大姨,我叫他们都不找你麻烦,全来找我的麻烦好了。你怕焦头烂额,我不怕。我能撑住……”她心酸起来,不说了,压了电话,趴到桌子上生闷气,想想委屈不过,独自落泪。

钟国疆自知自己言语失当,急忙再拨电话,可她再也不接了,她起身擦干眼泪,理理头发,再整整服装,套上白大褂,到病房去巡诊了。她的硕士论文正在赶写之中。

钟国疆这头愧疚非常,取出小鞭子,狠狠地抽打了掌心几下。他的心中非常清楚,洪丽媛无疑是个贤妻良母。自他来到边关,她整个是里里外外一把手,为他操持家务,尽孝道,暖亲情,树威信,遮风挡雨。

钟国疆刚到烽塔的时候,琪琪所在的小学校提出,要她找爸爸要台轿车,刮风下雨的话,好送学生回家。琪琪跟妈妈说了。妈妈不赞成,给钟打电话,商量还是由她出面,到学校说清楚,这样不合适,军分区政委嘛,又在边关,没有权力和条件,办这么大的事。学校校长虽未勉强,却也露出了不快,说:“那就不麻烦了。凡事要心甘情愿嘛!以后琪琪有了啥困难,学校帮不了的,你们也别怪就是了。”

洪丽媛当然能听出校长的弦外之音,可她无可奈何,只能顺其自然。果然,没过多久,琪琪的麻烦就来了,不断地受到班主任还有个别老师的非难,不是批评作业做得不好,就是训她不关心集体,没有集体荣誉感。以讹传说,孩子们也信以为真,来回学校的路上,有意无意地拿琪琪出气,嘲笑,戏弄,甚至动手动脚。无奈,也出于愤懑,洪丽媛跟钟商量,找熟人,把琪琪调到了另一个小学。

可是,另一个小学离军区大院太远,校风也不好,时不时地发生一些怪事。那天一放了学,琪琪和几个女同学一路走,一路玩沙包,忽然,身后跑出来一群般大的男孩子,哄哄闹闹的,把一群女学生冲散了,把琪琪拖到了路边,叫她丢下买路钱。小小女孩,颇有勇气,不肯就范,同他们争论,厉声喝道:“你们是做啥的,有种报上姓名来!要是大坏蛋,我马上叫老爸来抓你们。我老爸是保卫部长!枪法可准了!”这句为自己壮胆的话,吓住了那群不三不四的毛孩子,都不敢动手了。可此时,偏偏跑来一个小流氓,流里流气的,唆使那群毛孩子们非礼琪琪。琪琪吓得大叫。幸亏一对老夫妻认出了她,说:“这不是钟开国老前辈的孙女子嘛,快叫她过来。”接着一起喊:“琪琪,琪琪呀,爷爷来接你了,别怕!奶奶也来了。妈妈的车子在后面。”那群毛孩子见势不妙,立刻散去了,那个小流很也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洪丽媛不想打扰钟国疆,压着此事,不让琪琪告诉爸爸。可是,琪琪毕竟是小孩子,哪有多少心眼。那天晚上,趁妈妈到办公室加班,而爸爸又打来电话时,悄悄地说了这件事,吵吵着要爸爸回来送她上学,当她的忠实保镖。钟国疆当时可是心疼坏了,可他不能满足女儿的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只能安慰她几句,然后正儿八经地说:“爸爸再想办法,一定叫你快快乐乐上学,安安全全回家来。”

钟国疆的办法是啥?跑到书店买了一本《汝子防身术》,寄给心爱的女儿,要她抽空练习,自己保护自己。女儿很天真,还真的练了一阵子,也真的会了几招,在学校里能够对付一些男生、女生的挑衅了。然而,小小姑娘怎能像大人一般,把拳术练得精到,挥酒自如?加上学习太紧,没几天便顾不上了,把那书扔到一旁专心钻研功课。

事有凑巧。那天傍晚,琪琪因为做功课,晚走了一步,擦黑的时候才独自回家,又碰到了那个小流氓,见她只身一人,起了歹意,叫她站住。她吓得拔腿就跑。可是,她哪能跑多快呀,没一会,就被那流氓追上了。急中生智,大叫一声:“警察叔叔,你来啦!快抓流氓!”那小流氓不知是诈,扎住脚步,躲到路边的冬青树中。看看并无警察出现,方知中了小姑娘的瞒天过海之计,恼羞成怒,跳出来四处张望一番,不见了琪琪的踪影,只得骂骂咧咧地折回去了。

这一回,琪琪谁也没有告诉,自个儿想办法,在日记中写道:“为了不给爸妈添负担,我必须自己保护自己。妈妈太辛苦,爸爸太忙,也太远了。我要继续练女子防身术。老爸就是想的周到。”

细心的洪丽媛,在帮女儿做作业时,无意中发现了女儿的这个日记,心中难受的简直快要疯了,抱着女儿哭了一鼻子。可她仍然保密,不让家务事扰动丈夫的心志,好叫他集中精力把部队管好,给妻儿老小争气,以能实现当初相互的承诺。她不能忘记,当钟国疆从天仙市办案现场打手机到家中,告诉她首长谈了话,要他下边防当政委时,她愣了半天,才叫他赶快回家来说话。可是,他说不能马上回家,而要马上到烽塔报到。她强颜欢笑,说:“你去吧,家里有我,你尽管放心。不到万不得巳,后院决不会叫你来打扫。”

钟国疆没有说谢,对早就抱定白头偕老的妻子说什么都觉得是多余的。但是,他对双老放心不下,叫她转告父母亲。她又向他保证,竭尽全力,叫二老安度晚年。

钟国疆得到她这些承诺,心下踏实多了,也向她保证,尽忠报国,竭诚服务,鞠躬尽瘁,非叫烽塔分区起死回生不可,为边防军扬名树威,也为家族光宗耀祖。洪丽媛说:“夫贵妻荣,虽是传统说法,也还有道理。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情比大海深。我用不着你牵肠挂肚。我没啥说的了。你去给二老说吧。”

钟国疆讲究孝道,也尊重妻子,马上给父母亲打电话,告诉他们成为老边了,来不及商量,请原谅。母亲姚新华刚从省经济委员会退休,知书达礼,心疼儿子,说:“去吧,那儿是你妈妈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记住,别给父辈们丢脸就是了。家里尽管放心,我们都还不算太老,自会手拉手地操持一切,叫你后方稳固,专心攻城掠地,大获全胜。”父亲钟开国简单多了:“国疆,烽塔有你爸妈的血水汗水,那片土地呀,曾经燃烧过爸妈的激情,丢下了爹娘的青春年华,也丢下了你的嗷嗷待哺之声。去吧!爸爸妈妈不想什么光宗耀祖。只要你呀做个前任的好后任,后任的好前任。”

因为后院有一支得力的战斗队伍,钟国疆才得以无所顾虑,甩开膀子大干快上。他的心中非常明白,如果不是这样,而是后院杂乱或者荒芜甚至是冒烟起火,那他一定会心思大乱,谈何当好前任的好后任,后任的好前任?

洪丽媛爱女儿,把琪琪视为自己的唯一,自己的生命,决意不让女儿再受委屈,不再承受按理说还不该让她这个小丫头承担的任何危难。她兑现承诺,不给钟国疆说,也不给公婆透露半点口风,决意独自挑起全部家务重担,抚养女儿毕竟是母亲义无反顾的天职。爷爷奶奶到底隔了一辈,他们已经把全部的精力奉献给了自己的子女。

但是,爷爷奶奶对孙子同样爱如掌上明珠。当洪丽媛悄然无声地脱下军装,骑上自行车,出了军区大院,骑向数公里外的十七中学校时,爷爷奶奶都发觉了。待她回了家,一起问她,她撒谎说,是到天河边采摘标本去了,考医学硕士要用。可是,一连几天后,两老越发奇怪,便悄悄跟随她,这才发现她是接女儿放学。一下子不乐意了,责怪她太要强,也没把爷爷奶奶当回事,没有发挥祖辈的作用,这可不是现代治家之法。洪丽媛不想辩护,也不让他们去接琪琪。琪琪照着妈妈的事前叮嘱,只说妈妈接的好,爷爷奶奶不必多事,要不然,摔着了,碰着了,妈妈会更麻烦,也不好向爸爸交代。

二老哪里肯听母女俩如是说,不管三七二十一,抢在洪丽媛下班前,骑上自行车,早早等候在学校门上,天天接回琪琪,毫无差迟,洪丽媛见状,知道老人也是爱意浓浓,便随他们的意了。

想到这些,钟国疆心下的愧疚之感愈加沉重,操起话筒,拨通了家中的电话,跟母亲说:“丽媛今天挨了我的骂,请你转达我对她的道歉,叫她再打个电话来。”母亲嗔怪他几句,就给洪丽媛拨了手机。

洪丽媛接了婆婆的电话,回到办公室,心中的闷气消逝殆尽,便给钟再拨电话。问钟如何应付乔其楼的大信封。钟就叫她马上找乔当面退掉。他已叫保卫科查到了乔其楼的住所,就在军区政治部招待所404房间。如果他不肯收回去,你就砸到他的脚后跟上。他这是第二次给他送礼了,上回就是这样对待的,叫他长个记性。

可是,洪丽媛回到家,问老公公要自行车时,老公公不肯给,说还是他去接琪琪。她就说了退礼的事。钟开国立即骂道:“混小子啊!自古官不打送礼的嘛,他怎么这样对待乔副主任啊。媳妇,你别听他的,免得叫人家记恨,明里暗里跟他作对。你想啊,人要脸,树要皮。谁能受得了别人的羞辱?”’

洪丽媛不愿掺和丈夫的事情,叫钟开国跟儿子说。钟开国就打电话跟钟国疆说了这些道理。钟国疆想了想,叫他跟媳妇说,把钱马上转给他,由他来处理。

放下电话,钟国疆就跑到魏德文的办公室,把乔其楼又送礼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以命令的口气说:“魏主任,你的部下怎么老是搞歪邪之风,这说明你们政治部党风廉政建设有问题啊,你看怎办啦?”

魏德文见他一脸严肃,不敢多说,也不想多说,叹口气,如负千斤一般,沉重地说:“该我魏大黑子倒霉就是了。遇上这么个嘎鱼,谁的塘里头水不浑啦?”

“水不能浑!”钟国疆更为严厉地说,“马上打电话,把乔招回来。谎篓子,骗你骗我,还骗我老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回可能不行了。”魏有些担心地说,“乔可能要破罐子破摔。”

“所以才叫你马上把他召回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魏德文见捱不过去,只得抓起了话筒。但是,乔其楼已经关了机。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乔其楼跑出洪丽媛的办公室,自我揣度,骂道:夫唱妻随,真是心心相印啦。看来,又扔到水里头啦。去他娘的,老于就不信那个邪。天无绝人之路。

然而,任凭他如何骂骂咧咧,却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沿着天河河岸,心灰意冷,没头没脑地往东面走。走到距军区政治部招待所不远的地方,尿急了,瞅着路边一公厕,一头钻了进去。

这一尿,尿出一个插曲来了。厕所里头已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捧着老二正在尿尿,不像别人往便池里头尿,而是站得老远,往墙上冲,一边叫道:“看本公子功夫多深,肾功能无坚不摧。”乔其楼在边关几十年,从未见过这般男子,这般行为,觉得十分有趣,不由自主,扑哧笑出声来,索性大笑不止,借以抒发内心的郁闷。

原以为,他这样放肆地大笑,那男子会怒气冲冲,不是喝问,就是骂人。没想到,那男子也跟着他大笑了一会,说:“你这人识货,不识货的才不会笑呢。叫啥名字,交个朋友吧。”

乔其楼正处于百无聊赖灰心丧气的状态,懒得多想,一口答应了,说:“交我这个朋友,算你有眼力。”

“我叫解万男,解放的解,万能胶的万,男子汉的男。你叫啥?快快通报。”

“乔其楼啊,乔老爷的乔,其乐无穷的其,楼堂馆所的楼。”

“知道了。这名字不大响啊。看你尿尿就知道,你最近没有好事,肾虚得很啦。说吧,遇到了哈麻缠。说出来,我可能助你一臂之力。”

“说就说喽。我遇到了大麻烦。有人叫我转业,官大我两级,我无力回天,心灰意冷啦!”

“哈哈哈!原来你是边防军!我就喜欢边防军啦!听你口音,像是河北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