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煤海丹心:林海水的诚毅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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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迢迢故乡水(3)

林海水满怀豪情壮志,来到集美高中报名。他们班级有二十多人,全都来自全省各地。1951年秋,学校开展竞选学生会干部活动,林海水被班级推荐参加。他以自己童年时期的求学经历,作了题为“全心全意为同学服务”的竞选演说,博得师生们的赞赏,被选为学生会福利部部长。为了实践自己在竞选中许下的诺言,林海水总是起早睡晚,一面刻苦认真地读书,一面为办好学生食堂而费心费力。因为大家都是寄宿生,伙食好坏直接影响到学生的学习、生活。他通过调查研究发现菜市场的菜贩、鱼贩、肉贩及米店的老板,都是到鳌头水码头批发物品。他还发现,鳌头水码头每天早市和晚市,都有从龙海、杏林、同安等地运着大米、蔬菜、鱼肉来的小船停靠在码头上做交易。于是,他向食堂管理员建议,并和他一起到离校较远一点的水码头采购鱼肉、禽蛋、蔬菜,价格便宜了许多,他还组织同学帮忙将采购来的大米装上板车,拉运回校。

通过这一番改革,食堂的伙食就有了立竿见影的改善,获得了师生们的好评。这使林海水深切地感受到: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真正地用心,就没有办不好的事。通过这件事,林海水还进一步领会了校主陈嘉庚先生为集美中学题写的校训“诚毅”二字的含义。诚,就是做事要真正用心。在哪些方面用心?即以诚待人,以诚律己,以诚敬业。陈嘉庚老先生就是最好的榜样。他投巨资兴建学校,而自己穿的布鞋还打着补丁。到过陈嘉庚老先生住处的同学说,他家里坐的藤椅坏了,蚊帐破了,就请来师傅,补一补再用。他那宽以待人、严以律己的精神,使林海水深受感动。毅,就是要有毅力。凡事不论大小,只要对己对人有益的,都要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做实做好,不要浅尝辄止,半途而废。

总之,在集美高中的学习生涯中,林海水把祖母的教诲与陈嘉庚为集美中学的校训题词有机地结合起来,作为他自己生活的座右铭,走过祖国大江南北,踏遍白山黑水,留下一串串坚实的步履。

五、新结识的伙伴

1951年冬,学校放寒假,林海水返回故乡。那时,蓬莱乡平洋地带已有四所侨办小学,即上庵堂的育民小学、中庵堂的进来小学和案山小学、下庵堂的美滨小学。每逢寒暑假,在外地读中学的青年学生纷纷返乡。这些返乡的学子以学校为中心,配合学校中爱好文艺活动的青年老师,把就近的农村青年组织起来,排演当时流行的剧目如《白毛女》、《穷人恨》、《刘胡兰》、《赵一曼》等,进行宣传演出。他们除在本村演出外,又在整个蓬莱乡交流演出。他们的道具很简单,里外两条布幕,由学校集资购买,其余的都就地取材,由学生们自己动手制作。舞台上竖几根柱子,从山上砍一些松柏枝条和猫鬃草,捆扎成各种各样的形式,再挂上红布条,显得十分有气魄,庄重简洁。有幻灯的学校,就在舞台边挂一幅白布,把歌词或台词做成幻灯片,映在白布上。

正是这样一群返乡知识青年的活动,把闭塞沉滞的山村,搞得热气腾腾、红红火火。当时,岭南村返乡知青的文艺活动是蓬莱乡远近闻名的。因为在育民小学聚集了一批爱好文艺活动的人才,如张有玉、苏聪文、刘宝树、温银治等。特别是刘宝树尤为突出,他不仅善编剧,也善演戏,同时还善教。在他热情洋溢的鼓动与带领下,他周围聚集了一群文艺骨干,也团结了一批认真负责、心细勤快的后勤工作者,如刻写油印剧本、采购化妆脂粉、草纸,进行舞台搭建与布置等等。温莲英就是这群人中的一个。

温莲英是岭美村张科婶的孙女。她曾在安溪中学读过一学期的书,因经济困难而辍学回家。温莲英的养母名叫苏梅,她是育民小学德高望重的老教师苏昆国的侄女,因此,温莲英是苏昆国的外侄孙女。苏昆国民国初期在福州陆军学校毕业,因不满军阀混战,遂解甲归田,积极发起岭南村海外华侨兴建育民小学,并被聘为育民小学教师。当时,由于女孩子读书特别少,学校要聘个女教师很难,因此,在苏昆国老师的推荐下,温莲英就在育民小学任代课老师兼任岭南村夜校老师。她体质虽然比较单薄,却机敏聪慧,十分伶俐,为人谦虚好学,办起事来一丝不苟,有板有眼,颇受老师的好评和学生们的喜爱。寒假许多外出读书知识青年归来后,育民小学就热闹起来了,他们积极地筹划排练演出活动,温莲英也是参与者之一。

育民小学有位老师叫蔡石碧,他是林石泉妹妹的儿子,林海水称他为表叔。他听说林海水回来了,一是探望一下久日未见的表嫂;二是与表侄海水聊聊,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三是带海水到处走走,看看能否让他结识一个新伙伴,以了结表嫂为之操心的终身大事。蔡石碧一进表嫂家门,就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子,高挑个子,浓眉方脸,鼻正嘴阔,身穿一套青年装,脚穿一双流行的军鞋,仿佛刚从前线归来的战士。

“表叔,请坐!”对方发出邀请。

蔡石碧惊愕地说:“你是海水吧!我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

林海水拉过一把椅子说:“表叔,随便坐一坐吧!家里最近在建房子,一切都很乱!”

蔡石碧早已听说,最近二表兄林梧桐、三表兄林景坤汇了笔钱,由三表嫂柯锦裳主持,在下洋村建了一幢新房,就问:

“房子建在哪儿?”

海水说:“在溪的那一边,咱们去看一看吧!”

说着,两人就一起向工地走去。

新房建在下厝大坵,坐西向东,两进双护屋。面朝高雁山,山峰起伏,仿佛一座笔架,前面是一片宽阔的平地,犹如案桌上安放着的一张纸,左为埔德庵山,■脊圆平,就像一只手臂搁在案桌上;右为清水岩山,又像高举手笔,正在绘画着宏伟的蓝图。蔡石碧惊叹道:“太好了,正如毛主席诗词所吟唱的‘风景这边独好’!”他正在高谈阔论,赞扬三表嫂柯锦裳精明能干之时,大表嫂来催吃饭。吃完饭,蔡石碧对海水说,“到我所服务的育民小学走走吧!在那儿可以安静地喝喝茶,聊聊天。”

于是,在冬日和煦的阳光下,两人漫步来到了育民小学,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林海水就发现办公室坐着一位女孩子,剪短发,头戴一只粉红色的蝴蝶发髻,正在专心刻蜡版,有人进来了,她都没发觉。

蔡石碧打破了寂静:“还在用功呀!刻得怎样了?”对方抬起头来,发现来人中有一位陌生的青年人。她礼貌地站起来,客气地让座。蔡石碧说:“不必客气,他是我的表侄,名叫林海水,大墘下洋村人,集美中学高三学生。”

接着向海水介绍说:“她就是我对你说过的,我校的代课老师、文艺活动的积极分子

——温莲英。”

被蔡石碧一介绍,本来落落大方的温莲英反而局促不安起来:“别瞎说,我初中只读过一学期,在这里代课而已,不算老师,你们坐吧!我来泡茶。”她提了水壶到厨房装水,点燃桌上的煤油炉,把水壶搁在煤油炉上烧,而后端起茶杯、茶壶到厨房洗涤。

她中等身材,面目清秀,办事稳重,有条不紊,给林海水留下很深的印象。待她洗完杯子茶壶回来,开水已开,泡上茶,大家喝茶聊天。谈到读书情况时,林海水鼓励她说:“你应该继续读书!”温莲英听了,默默不语。她何尝不想读书?可是养父早逝,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虽是侨眷,近来生意不景气,家里一切费用全靠祖宗田产收租维持生活,经济上捉襟见肘,一言难尽。

蔡石碧对莲英的家庭经济状况比较了解,见对方无语就说:“如果要读书,她家现在的经济状况是不太可能负担得起的,除非有人愿意资助她。”

蔡石碧这句话是冲着表侄林海水说的,言外之意,要海水表态愿意帮她一把。

温莲英经他们提醒,内心顿时活了起来。对!应该请人资助!谁会资助呢?她突然茅塞顿开,想起了现居新加坡的生父温丕祥。温丕祥是新加坡汇丰银行的职员,这少许学费,完全有能力支付的。想到此,她心里非常轻松,笑盈盈地答道:“海水说得很好,应该继续读书,学杂费问题,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她的话一出,蔡石碧听了,反倒糊涂起来。心想,明明温莲英没有办法读书,怎么忽然改口称自己可以解决了?难道他们私下已经谈上了?现在只蒙我一个人?他以怀疑的眼光,看一眼他的表侄。而林海水对这样一个弱女子,有如此顽强的毅力自谋生路而深感敬佩,内心深处也狐疑不定,既有能力解决读书问题,为什么还要在小学里代课呢?此后,在彼此书信往来中,他对温莲英有了比较清楚的了解。

温莲英生于1934年11月9日。其父温丕祥,于20世纪30年代初参加红军,1934年国民党民团在安溪县实行严厉的剿共措施,四处搜捕参加红军的人员,在风雨如磐的逆境里,温丕祥只好弃家出逃。其妻身体不好,又身怀六甲,他也顾不上了。莲英出世才十天,母亲患了重病,无钱医治,也没有奶水。为了挽救一条小生命,只好忍痛割爱送人帮养。恰好邻村岭南村张科婶儿媳苏梅的儿子出生才两三个月,就不幸夭折了,在厝边婶姆的鼓励下,她带着试试看的一片慈心,把这个出生才十天的女婴抱回家用自己的乳汁喂养。也真是有缘,这乖巧的婴儿吃饱了奶就睡觉,醒来后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看四方,深得养母与奶奶的疼爱。不久,温莲英的生母不幸病逝了,生父温丕祥东躲西藏了两年,于1936年逃到了新加坡。

苏梅原是帮养,而今只好抚养起来了。因为莲英自小乖巧,养父母及奶奶疼爱她,胜过自己的亲生女。温丕祥出逃之后一二十年来,每当想起国内的妻儿时,总为自己未尽为人之夫、为人之父之责而充满内疚。一天,他突然接到女儿莲英的来信,得知她已考上集美财经学校,因家庭经济困难无法缴纳学杂费时,他为十几年来未尽父之责而痛心疾首,愧疚不已。如今女儿在养母的培育下已渐出息,他立即给女儿回信,资助她继续深造直到完成学业。那时,刚好邻村苏姓有人欲归国,他特意到一家笔店,买了支当时最好的派克自来水笔一并带回,送给女儿,以示对她读书的关心与支持。

当林海水得知这一切以后,发现她与自己的思想经历颇为相似,彼此都有好感,他们间的思想感情因此更加接近,共同语言日益增多,发展到相互关照、相互支持、相互勉励,最后成为思想、生活、工作的可靠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