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的。
我端着药汤扶着墙壁慢慢地往里走。
这是我苦苦要求来的。我坚持要自己为慕靳颢做点事。
这条路几天里已经走了无数次,即使看不见,我也对这里的情况了然于胸。三十四阶木台阶,然后是一张桌子两根凳子,再过去就是慕靳颢躺着的一张简陋的床了。
我将药汤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即便这样,微小的声响还是惊醒了浅睡的慕靳颢。他的呼吸由浅变粗。
“你醒了。”我又端起药汤,慢慢走到床前。“该喝药了。”我缓缓坐下来,慢慢地伸出端着药汤的手。
“我自己来吧。”暗哑的声音有着浓浓的疲倦,但是精神似乎比前几日都要好上许多了。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慕靳颢挣扎着坐了起来。
“别动!”我一急,手里的药汤一撒,滴在手背上,滚烫的药汁烫得我闷哼了声,咬牙抓住了碗底。
“你笨蛋!”感觉一双手触到了我的手指尖,瞬时我的脸红到了耳根。他接过药汤,我听见很轻的闷哼声。
“你才是笨蛋!”我皱眉,“伤口开了吧!”
没想到慕靳颢却笑了。
“看来我们都是笨蛋。”愉悦的口气,“这几天你这个笨蛋为了照顾我,吃了不少苦吧。”
“嘁!”我冷哼一声,“比你这个笨蛋好!明知道现在皇宫森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你竟然还跑去偷东西!万一有什么事我……”苦涩的感觉涌了上来,万一因为我有什么事,我又该怎么办。
“你怎么!”眼前一片黑暗,我却感觉到慕靳颢的炯炯目光宛如太阳一般炙热地照着我。
“没怎么。”我不自然地撇过脸,“药汤你喝了没?”
突然,“咚咚”的脚步声慌乱而急促,转眼就到了床边。
“哥哥,怎么了?”这些日子,我的听力与日俱增,是以前根本不敢想像的。
“慕兄,不妙了!”哥哥的语气里有着从未见过的慌乱,“瑞王爷和燕王爷撕破脸了!”
“没想到这么快。”慕靳颢语气淡然,“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局势?”
“两军对垒。”哥哥述说着他知道的事情,“燕王爷的兵力濒临城下,瑞王爷的也在京都不远。太子被软禁,朝廷分成两派,还有一些墙头草。”
“那瑞王爷说什么了。”
“瑞王爷他……”哥哥一迟疑,“他说,希望你动用你的黑军以助他一臂之力。”
“他凭什么这么笃定?”慕靳颢似乎在疑惑着什么,“从上了京都以后,他似乎就一直确信我会动用黑军帮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身上?”哥哥狐疑道,“以瑞王爷的口气来看,他是十分肯定你会出兵的。”
“我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慕靳颢轻笑,含着浅浅的嘲弄,“就凭他以前对我的背叛么?”
“为什么你当初愿意跟他来京都?”哥哥似乎有满肚子的不解,“你应该早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你来。”
“那是因为……”慕靳颢欲言又止,“为了寻找一个真相。”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哥哥说,“爹现在在瑞王爷手上,他肯定会以此相逼傅家。”
“你是说爹?”听到这我一急,“你说爹被瑞王爷软禁了?”
“差不多。”哥哥隐隐有着怒气,“原以为他只是需要爹的支持,没料到他会如此卑劣!”
“那现在怎么办?”我也没想到瑞王爷会如此做。他看起来,只是一个脸色苍白的贵胄而已。
“少爷。”一个冷峻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声音冷冽清澈,仿佛世间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陆禺?你为何过来了?”慕靳颢一惊,“那边是否有什么大动静?”
陆禺似乎介意我和哥哥的在场,步伐急促地走到慕靳颢身边,在慕靳颢耳边耳语。那声音很轻很轻,饶是我竖着耳朵,也听不见只字片言。
“你是说?”慕靳颢声音很激动,我似乎从来没见过他如此。“你确定你没看错?”
“属下确定。”陆禺的声音冷静而恭敬。
暗室内一片沉默,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那个陆禺,呼吸声极轻极轻,估计是个习武高手。
就在我怀疑他们是不是睡着的时候,慕靳颢突然出声了。
“难怪他这么肯定我会出动黑军。”
怎么回事?这个陆禺到底看见了什么?
“瑞王爷把小南抓了。”慕靳颢淡淡的话语,让我有一瞬间以为被抓的不是司以南。“他说,他会告诉我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
“什么?”哥哥差点没跳起来,“吃过午膳以后我还见过她,怎么会……?更何况,这里有你的人守着,如何轻易给掠了人去?”
“看来……”慕靳颢沉着道,“这个瑞王爷不仅早有预谋,还网络了很多高手。”
“哼。”慕靳颢语气很不好。“事情好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我听见他拳头捏得骨头都响了。
“你个白痴!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赶紧摸摸他的手臂,还好,没出血,伤口没有裂。
“颢,燕王爷来了。”司越霄轻柔的声音飘然而至,我甚至可以想像出他那一头无风自舞的银发是如何的飞扬。“他,指明要见你。”
“我猜也是。”慕靳颢似乎早料到了,他支撑着坐了起来,“帮我换好衣服,我现在去见见这位燕王爷。”
“你这身体怎么吃得消!”我急道,“不行!你不能去!”
“我今天不去傅家就完了。”慕靳颢安抚地拍拍我的手背,“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很轻,我忽然就有了一种安全感。我相信,这个男人一定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