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看见了莫斯科上空那颗耀眼的红星
不要说川北巴西村的磁场呈现混乱
巴西村依旧安宁
牦牛粪冒出青烟
雨后的毡包亮着蘑菇的颜色
红军的指北针之所以颤抖不定
是由于张国焘的心脏正在发生磁暴
毛泽东眼望北方
他的声音如暴风雪一样坚定:
如果你们一定要南下
——请便!
但是我相信,一年之后
你们会回来的!
哦,北方,辽阔的北方
旗帜上的镰刀
将割下那里全部的收成
那里的大雪
将填充中国革命的厚实的棉衣
若要南下,亲爱的同志
南方的滞重的峻岭和河流
将会以脚镯的形态跟随你们
在暮色和瘴气之间,叮当作响
红军的新番号已经飘扬:
“红军抗日先遣队陕甘支队”
指北针,是毛泽东宽大的衣袖
现在,北极星已经成为一颗痣
固定在毛泽东的下巴上
除了《湘江评论》的主笔
还有谁更熟悉中国的河流?
除了井冈山的“山大王”
还有谁更能认准中国山脉的走向?
一年以后,南下的红军果然又回来了
焦黑的旗,疲惫的脚
又走过这个安静的村庄
他们看见,这时候连牦牛粪也成了精致的烽火台
热烟缭绕,一座连一座
直指北方
所有的智慧、思想、拍案而起
所有的生存、呼吸、命运,有时候
就是两个字:方向
方向不是一根绳子
一根从北极星上挂下来的绳子
但方向确实也是绳子
一根用血管搓成的绳子
月亮是钩,太阳是罗盘
这样的方向不可抗拒
中国的血知道该往哪儿流
往哪儿流才流得值
成熟的地图像长长的绷带一样
一路渗着红色
方向并不复杂
有时候,一粒星
一颗痣、一盏灯
一只扬起的袖管
都是同一件东西
方向还会呱呱呱叫
——春秋时分
由大雁叼着的最单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