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淌过青春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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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空劳牵挂

第41节空劳牵挂

信寄出之后,很快就有了回音。省局领导非常重视我的诉求,专门责成人事处的张波涌处长调查并解决此事。与张处长在电话里沟通时,他十分客气,也非常理解我的处境和心情,劝我别着急,情况如果属实,省局定会依法解决。我想到底是省局领导,又公道又亲和,不像下面这些无赖,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甚至胡作非为。但过了几天,二张从省局打了一个来回后,张处长就突变了态度,语气极其冰冷、凶狠,对着电话,大斥我屁事也不懂,乱折腾个甚,训示我想解决问题,就找二张去,省局不给下面这些烂事擦屁股。

唉,省局不管了!不用问,之所以不管,一定是二张使了黑钱,打通了省局的有关环节,这种勾当向来是二张惯使的拿手好戏。听说,当年跑局长时,二张伸手就向自己的大管户——神首二电厂索了整整50万,送给一位曾在楼台市当过********的省委副书记,副书记收钱之后,当即出面向省局施压,使二张很快得到了那年令全省SW系统上下大吃一惊的YF市SW局长的宝座。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千真万确。不久,市局人事科****一科长拿了一张四万元的发票来办公室找出纳报销,发票上赫然写着省局人事处来客招待。这份本不可能落入我视线的东西是如何让高度近视的我捕捉得到的呢?机构改革后,新上任的办公室出纳小刘跟我关系不错,喊我过去报销拖了半年的那600元差旅费时,指着桌上的发票,面带不解地对李科长说,没见省局来人,怎么有了这么多招待费?

我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她所指的那张发票,心里顿时一片亮堂。李科长没搭言,只是飞快地向小刘闪了两下眼睛。小刘看了看我,又望了望李科长,忙恍然大悟地低下了头,再也不发一言,然后赶紧将那张发票夹在了票夹里。事情不言而喻,对张处长来说,是四万元现金重要,还是我这个一文不名的文秘人员的正当诉求重要?!只要稍有点智商的人,迅速就会掂量出来。其实,即便二张一分不破费,省局也未必为我作主,至多走一个过场。因为,若论与省局领导的关系,二张肯定比我好;若论在省局领导心目中的地位,二张肯定比我靠前;再论在全省SW系统中的份量,二张同样比我重。

怎么办?去市劳动局申请仲裁吧,我的合同可是在那里备过案的。走投无路的我,当即抱着一线希望来到了市劳动局,找到了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提出了仲裁申请。负责此项工作的科长赵品,却力劝我千万别这么做,说负面影响太大,即使讨回权益,恐怕今后也没法在SW局呆了。我说我现在就呆不下去了,也不想呆了,还是仲裁吧。赵品让我先等一等,由他替我跟张局长沟通一下,看能不能协商解决,最好别打官司,打官司对双方都不利。我想赵品说得也有道理,那就让他先沟通沟通吧,看看结果,如果实在无望,再仲裁也不迟。仲裁毕竟是最后的、不得已才可为之的选项。

没办法,我只得耐心地又等了几天,却丝毫看不到问题解决的迹象,于是便再次来找赵品。谁知,赵品却说,我的仲裁请求他们不能受理,原因是我的合同不符合受理条件,让我去市法院起诉。我一听就懵了,说这合同你们劳动局可是盖过章、备过案的呀,怎么能说不符合受理条件呢?赵品含含糊糊、吞吞吐吐,给我举了一大堆理由,但我觉得,他所列举的任何理由,没有一条是真正的理由,反倒像是推诿、塞责,应付差事,其潜在之意是,不想为我一个没时没势的普通人而得罪SW局的大掌柜二张。不久,我得知,赵品刚办了第三产业,开了一家饭店,不想纳费,正好利用我的事情跟二张做了一笔两全其美、互利双赢的交易。

至此,我终于明白,我这事情根本解决不了,到市法院起诉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二张既然能让我在劳动局碰个鼻青脸肿,同样也能让我在法院撞个头破血流。而且,若去起诉,还得根据“经济”主张,垫付一笔数额不菲的诉讼费,我哪有这个闲钱呀?手里仅有的一万元,是为年后赴北京读书而备的。这少之又少的款项,得专款专用,一个子儿都不能动。刚刚收到的入学通知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入学时学费、书费以及住宿等费用,几项加起来约有九千多元。若为打这场胜算微乎其微的官司,把念书的钱花了,就连退路也没了。

我不是一个不识相的人,自我感觉,若去法院起诉,纯粹是自不量力的瞎折腾,只会徒增一些无谓的等待和不必要的辛苦。还是认清形势、面对现实吧。不过,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尝试,办成了固然可喜可贺,失败了也在意料之中,何况自己已有了退路,年后去北京上学就是了。

读者啊,纵观我之举动,若说窝囊至极,是对的;若说法盲所为,就大错特错了。说实话,我何尝不想运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讨回应该讨回的公道,但此处的情况不同于彼处,我这双小脚,日日夜夜踩着的这方小天小地,是一个特殊得实在不能再特殊的地方。换句话说,法治的太阳,天天从东方升起,但它100%的光芒未必会100%地普洒在地上,它伟大的、极具穿透力的光芒,难免会被一两缕乌云遮住。对整个天空来说,这一两缕乌云是何其微不足道,但对我而言,则是100%的阴影与冰冷。乌云遮不住太阳。是的,此言不虚!阳光不是一个遥远的存在,跟它见面的日子总还是有的,但我是个普通人,在号称世界上最富、富得流油的单位,混得几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了,哪还有时间、精力、能力去坐等呢?

我实在无心、也无力,去等待头顶那轮无处不在的法治骄阳以其无所不能力量刺破乌云,施我以心怡的温暖。我只能唱一声:“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但我永远坚信,正义必将战胜邪恶,阳光终将驱散乌云,法治的利剑终将斩断那些无法无天的践踏者的手脚,法的车轮必将辗碎那些为一己之私、之欲妄图挡道的螳螂。所以,我们千千万万的弱者,若再次受欺负时,一定要联合起来,拿起被称为武器的法律,跟那些不法之徒一决高下。

经过一顿战天斗地但又一无所获的折腾,我疲软了,也彻底服了气,更切身地明白了鸡蛋碰不过石头、胳膊扭不过大腿的道理。我想,既然如此,那就面对现实,平平静静地把接下来的一月、二月份两个月上下来,把那一两千块钱挣到手,待二月底拍屁股走人就行了。但万没料到,我没牌可出了,二张这个姓张名天玉,被人称为二天王的大掌柜,却牌兴大发、层出不穷。

二张对我的所作所为居然了如指掌、丝毫不爽,像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似的。他咬牙切齿地跟边主任说,宁枫那个灰球东西,真他××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他是诚心讨苦头吃,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不知道我张某人巴掌多大,妈了个×的,纪检委、检察院都奈何不了爷爷,他一个烂×零时工能反了个天。该出手时就出手,二张说干就干,干得迫不急待,干得雷厉风行,干得卓尔不凡。不过,在出手时,为避免意图太明显和针对性太强,好像还听取了高参边主任煞费苦心的建议,略拐了一个小弯。做法是,扩大打击面,将包括我在内的市局机关13个非正式工的工资统一降成每日6元,且早、午、晚一日四签到,不签、缺签一次,将这6元全部扣掉,连续一周不签,立即予以开除。依此来算,扣除星期六日,每人一月最多能挣132元。二张之意就是,尔等不是说有《劳动法》保护吗?尔等不是口口声声地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吗?”看看尔等奉若神灵的《劳动法》在我张某人心目中是个什么东西!废纸一张,废屁一个!我张某人一言九鼎,一句话顶一百个《劳动法》,爱怎怎的?告去呀,不是有劳动局吗?不是有法院吗?去呀,快去呀!

这还不算,余怒未消的二张,还决定杀一儆百、斩草除根,解雇全市SW系统全部130名“类零时工”式的人物——助管员,彻底清除潜在威胁。这下可开了锅,十几个分局、县局,130名助管员串联起来,集体来市局上访了。130人轰的一下,就挤爆了二张的局长室,惊天动地地喝令二张取消解雇决定。人群中有喊的,有叫的,有跳的,有女同志一把鼻涕一把泪放声大哭的,甚至还有情绪失控大骂脏话的。整个场面乱成一锅粥,像个秩序大乱的农贸市场。

二张见群情激奋,大势不妙,一旦失控就有可能挨打,顿时面如土色、心惊胆寒,以上厕所为由,借机逃了出来。人群嚷嚷着,一窝蜂地追了出来。二张离开办公室,连电梯都不敢乘,就惊惶失措地顺着楼梯落荒而逃。抱头鼠窜的二张边下楼梯,边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叫司机火速将小车停在楼前,打开车门。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二张刚钻入小车,合上车门,紧随其后赶来的人群就到了。众人将小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后,就骂开、唾开了,雨点一般密集的拳打脚踢也随之落在了小车上。

骂声中,有的声言如不立即取消解雇决定,就掀翻小车,把二张揪出来揍扁、捣死,捣为烂泥。几个暴脾气大力士居然喊着“一二三”的号子,联手将二张的厚底座“帕萨特”小车推得摇摇欲坠,眼见就要翻盖了。此时的二张,早没了往日的跋扈,吓得急忙用一双颤抖得像患了帕金森综合症的手,给基层单位一一打起了电话,宣布立即取消解雇决定,让助管员各回各单位上班。

消息一出,人群顿时一片欢腾,喊着笑着,如潮水般散去。不出半日,这场楼台市SW史上前所未有的上访事件就得到了平息,二张的解雇决定也落了个朝令夕改、出手即死、草草收场的结局。二张垂头丧气地钻出小汽车,面红耳赤地回到局长室,整整一天龟缩在里面,再没有出来,想必他在细心咀嚼这众怒难犯之果的味道,用心体会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人们都说,这事,纯粹二张是自找麻烦,助管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岂是一句话就打发得了的,打发也得找个可以摆上桌面的说法呀,否则何以服众?不闹才怪呢。况且,助管员都是些关系户,是系统内外各类头面人物的三亲六友,这样做,岂不是把某些要人也得罪了。再说了,一个助管员,一个月才挣500来块,所有人全算上,一年也挣不了100万,市局机关光吃喝招待费一年都花300多万,加上几个分局、县局,没个1000万也差不了多少。

为什么会吃掉这么多?这是有雄厚的经费作支撑的。全市SW系统一年有多少经费?大约有个五六千万。也就是说,养活这些助管员仅需SW经费中的九牛一毛。宰相肚里能撑船,人们都说二张心胸狭窄,恐怕连个柴棍棍都撑不起,连个屁都放不下,难怪让人不服。我喜欢用数字说话,在此不妨说说SW局的经费到底有多充裕。

以1998年为例,楼台市楼城区政府当年的财政收入除公职人员开支外,只结余下1000万,而同期楼台市楼城区SW局的征收经费竟有800多万。楼城区全区人口有30万,30万人一年只有1000万财政结余;而区区一个只有六七十人的楼城区SW局一年竟有800万经费。这么多钱干什么用,花呀!盖楼再盖楼,吃喝再吃喝,旅游再旅游。若是不盖楼,可以搞装修,一任领导装一次,不花光钱死不休……

再说一句画蛇添足的费话,如果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楼台市SW系统的经费恐怕现在就不止这个数了,十多年前,全市的收入规模只有区区3个亿,现已超过百亿了!所以,大家若有志于报考公务员,SW局当是首选,当然了,一定得有正式编制,否则在优厚的福利待遇面前,只能充当看客。

但二张并不惧怕市局这13个被降薪降到下等公民的非正式工闹事,他知道这13个人不仅人数少、力量小,且还不团结、不齐心,成不了气候。闹事的助管员第一天离开,二张第二天就再现了原形,恢复了往日的神气与面目,在这13个临时工面前表现出了出奇的强硬,竟在每日早八点,准时地坐到了签字薄前,虎视眈眈、凶神恶煞地瞅着这13个他恨不得立马拨掉的眼中钉。其意甚明,无非是想找个借口,一拨为快。关键时刻,足智多谋的边主任又及时为他献上一计奇策,说您先别拨,拨了就没出气筒了,等出足了气再拨也不迟。

二张一听,连呼对对对,妙哉妙哉!经过连续几天对零时工或一言不发的横眉冷对,或拍着桌子大呼小叫的训斥,二张总算或多或少地找回了一些在基层助管员面前失掉的面子。在几个一日只挣6块钱的零时工们忍气吞声、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举止中,耍足了权威的二张,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二张真是神机妙算地猜对了,这十来个受虐待的零时工不是噤若寒蝉,就是各怀打算,没有一个愿主动去找他讨个说法。至于我,早就不打算在SW局呆了,哪还可能去跟二张说什么?降薪决定一下,我立马就回了家。我根本不在乎二张那极具侮辱性的每日6块钱,更不惧怕他的不签到就开除的穷诈唬。

可惜,我无意之中连累了对二张和边主任俯首听命、忠心耿耿的小唐。其工资也被二张用连座法砍了下来,砍成了一日6元钱,且居然是被我这个他向来深恶痛疾、不以为然的眼中钉给拖累的。不能忘记的是,去年机构改革后,边主任在为小唐将待遇从每月五百多争取到与我一样的一千元时,竟装疯卖傻、掩耳盗铃地做起了无名英雄,三番五次地当着我的面,欲盖弥彰地说:这个小唐啊,真能耐,居然能把降下的工资再涨上去。老边之意,就是告诉我,他对我和小唐可是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得平平的,绝没有厚此薄彼啊。

不料,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伎俩竟让我这个愣货一连想了八十八个日夜,终于识破了。可怜的边主任呀,你这是怎么了?何苦要伤此脑筋呢?何苦要为难自己那极其有限、宝贵的脑细胞呢?你的脑细胞是用来给二张出谋划策、帮他出气的,是用来筹划如何在风月场上过五关斩六将、神不知鬼不觉地瞒天过海的,用在我这个被二张视为烂×零时工身上,岂不是小题大做、白白浪费了!我这一闹腾,让不幸中了流弹的小唐直呼冤枉,小眼睛翻成了纯白色,但大气候如此,他再有能耐,也一下翻不了盘,变不了天。见此,边主任忙好言安抚,告诉他先别乱说,等一等,忍一忍,他自有办法。

不久,呆在家里准备过年的我,意外地接到了边主任的电话,说快开支了,赶快来单位,把签到表补签一下,把支开上。我讥讽说,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啊,再说单位经费紧张,给张局长省一个算一个吧。边主任全不理会我的怪话,劝我认真考虑考虑,不要意气用事,钱是小事,千万别和领导把关系闹僵,否则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回旋余地,什么回旋余地?我需要所谓的回旋余地吗?二张会给我回旋余地吗?回旋余地有没有倒不要紧,反倒是我的聪明指数好像大涨了许多,若不是有涨停板卡着的话,没准会涨崩大盘。因为一放下电话,我就猜出了老边的真实意图:哈!一定是想让我写材料了,根本不是真心实意劝我去开支。事情不难判断,此时正是一年一度的全市SW工作会议的筹备期,而那个最难写、最必不可少的讲话材料又用得着我了。

我知道,这个材料不仅难写,且除我之外,别人是干不了的。当然,也并非绝对干不了,普桑是车,捷达也是车,但品质、性能肯定与奔驰、宝马不可同日而语。差秘书与好秘书就像赖车与好车,这一点谁都清楚,但一直以来谁都不以为然,尤其是二张。现在,当我真正离开这个岗位了,价值和难以替代性才一下子显现出来。读者不会忘记,之前,二张要么不认可我,即使心里认可嘴上也不予承认,曾把我写的他认可的材料归功于是他的科长们提供的素材好。

我不明白,既然如此,那么,我不在之后,为什么还要找我?难道满堂的科长们江郎才尽了,还是也拍屁股走人了?二张啊,你可知否,你那些儿孙一般的科长除了喝酒、下歌厅拿手之外,再无一能。写材料时,我曾跟他们要过素材,一个科室总共提供不了半页,还是摘抄往年的,不仅了无新意,连文字都不通顺,一看就是敷衍塞责,应付差事。

二张啊,难道你不知道这点吗?我问呢,你听到了吗?“听到,请问答!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