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蓝色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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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为了征用土地,原住民和移民户闹起了矛盾。闹得最厉害的,是东风村和霞光村,领头的是东风村的宋刘庄。

宋刘庄是林区中拥有土地最多的村子,以金沙湾治沙站为中心,南起八步沙,北到金沙滩,这三沙两滩所辖的广袤滩川,都是宋刘庄的“领土”。这块地中的农用土地,占地面积大约在十万亩左右,林区面积也在二万亩以上。特别是西沙滩和金沙滩这两个滩,土地平整,土质优良,只要稍事平整,就可以耕种。过去,宋刘庄之所以没有开垦耕种这块土地,主要是因为缺水,现在黄河水引过来了,把这两个滩稍事平整,就会立刻变成长金长银的刮金板,这样优良的土地,谁肯舍得出手?他们还要“依靠它发家致富”呢!

“土地是我们的,凭什么要我们白白地让给山里人?”

听说县上要征用土地,安置山区移民,宋富表现得非常激动,他带领着一帮年轻人来到郭云家询问详情,要郭云带领大家去镇上讨要说法。

宋富现在是远近闻名的“万元户”、“包工头”,每年都得有一帮人帮助他去包工挣钱,因此他也很乐意帮村民们说话,以便“争取民心”,使他们紧紧围绕在自己的周围,成为他赖以包工挣钱的“坚强力量”。

在村里,宋富是很受大家尊敬的,他的话,没有人不听。那年春天,村民们要选他当组长,希望他带领大家共同致富,他考虑到自己当了组长不见得就能让大家挣到钱,便婉言谢绝了大家的“好意”,动员大家说郭云的组长还是干得不错的,头脑好,人也公平,还是支持郭云继续当组长好。他说还是支持郭云当组长,大家就继续支持郭云当组长。

从心底里讲,宋富是不想当宋刘庄的组长的,他想:当组长有什么好,费心吃力不讨好,完了还落一身抱怨,哪有当包工头好,吃香喝辣挣大钱,不是组长胜似组长,因此,他根本不愿当组长,就是村委会主任,他也不放在心上。

应该说,郭云确实也是有些能力的,自从接了老队长的班,他可没为集体少操心呢,又碰到了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生产管理体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更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分地的过程中,有些人凭着身高力大,一心要占承包地的便宜,但是他不畏强暴,坚持公平办事,硬是将宋刘庄的土地很公平地承包给了农户。如今,国家又要开发沙漠,作为拥有大片沙漠边缘滩川土地的村组,他又遇到了难题:一面是县上要把沙漠边缘的滩川地割让给山区的移民,一面是村民们坚决不放弃自己的既得利益,要求自己开发,为自己增加收入。处在这样一个两难境地,究竟应该听谁的,这让他着实为难。

要说,县上的政策,代表的是国家的大政方针,作为基层村组,必须服从上级组织的安排。但是,村民们的话也不无道理,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丢掉了土地,就是丢掉了自己的饭碗。保护自己的土地,维护自己的利益,群众也没有什么错误,尤其是现在引进来了黄河水,那些土地的价值就更高了。村民们非常清楚这些土地的价值,因此,没有一个人不反对割让土地。作为村组的组长,他是大家的领头羊,在这样的时候不为大家着想,他知道意味着什么。他思前想后,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县上的大政方针那是针对所有人的,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即使这样,那就得为自己的村组着想,就得带领大家反对土地割让。否则,他就会被村民骂做“卖国贼”。

“割让土地,这是县上的政策,恐怕顶不住……大家看,怎样保护那些土地?”

郭云不敢劝大家放弃土地,但也不敢带头闹事,他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有什么难保不难保的!土地是我们的,我们有凭证!难道这不是共产党给发的土地证吗?”有人拿出来了土改时期人民政府给发放的土地证,同时还拿出了一张表明宋刘庄土地所在地的地图。在那张图上,用文字表示的方式和用图示表示的方式,清楚地标记着宋刘庄的土地所在地。

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郭云非常惊讶,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在宋刘庄,还有如此细心的人,他居然能够将土改时期的土地证保存到现在!已经是四五十年的事情了,这些东西几乎都可以做文物了,他却能够将它完整地保存下来。可见,他们对土地是多么的珍视呀!

“有土地证,话就好说。纸上没文,不可乱行,有白纸黑字给我们作证,看上面怎样给我们说话。那是几万亩土地呢,怎么说割就割了?非得想办法保护。”宋富很有信心,他极力催促大家保地,“必须得保!不保,人家还以为我们愿意割让呢……”

“保是自然要保的,问题是怎么保?总不能就这样只在自己家里空喊吧?得有个形式……”

“啥形式?要啥形式?谁也操心看着我们的地,县上跟我们打招呼则罢,如果事先不给我们打招呼,谁敢在我们的地上胡动弹,就把谁往死里整,看他还敢不敢割我们的土地?”王润德向来是个大炮筒,干什么事情,都想动武,他的话一结束,就有人公开反对。

“你那是屁话!总得讲个道理吧?就算那是分给我们的土地,那也是国家的黄土。既然是国家的黄土,就得受国家的管理。县上要割我们的土地,我们不愿意,我们得事先给县上说清楚,我们不主动说清楚,县上当然有权力计划安排土地的使用情况。”

反对王润德的人是刘会计,他是有名的“赛诸葛”,他的谋略总是高人一等,虽然,他现在不再是村上的干部了,但他还是这个村的村民,因此,在关系村组利益的大事上,他还是乐于出谋划策的。干了多年的公事,他懂得一些国家的政策法规,他的话总是显得与众不同。他听了大家的话,觉得大家说得都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就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主张,要想保地,先要做到合理合法,先礼后兵。必须事先让官方知道我们的意思,否则就输了理。如果事先向官方把话说清楚了,官方确实不理睬大家的意见,那时,再跟他们打官司,他们就没有说的了。

“这也是屁话!谁理睬你的那一套?还先礼后兵呢!叫我说,王哥说的那个办法最好。管他的三七二十一,谁敢在老子们的地上晃悠,就把谁往翻里放。放倒了再跟他理论!”支持王润德观点的人是郭宗玉,他是个木匠,也是那种喜欢动武的人,他说。

“这些都是气话,没有实际意义。我觉得刘爸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地是要保的,但必须讲究办法,只想着跟人家动武,那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弄得不好,不但土地保不住,还有可能犯法呢!”

郭平也是很有些主张的人,他是宋刘庄最早走出去挣钱的人,处理这样的棘手事情,他还是有些办法的。他给大家出了一个主意,说我们可以主动向上面打一个请愿报告,就说我们要开发林区滩川地,在林区内建数十个千亩林场,在那里发展林果产业,要求上面给我们的滩川地配水。然后每家人都签上字,递交给上面,看上面如何答复我们。如果上面同意给我们配水,我们便乘势开发那些荒地,如果上面不答应,那就证明上面决心要割占我们的滩川地,那时再跟上面理论,就更有理由了。

郭平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都认为郭平的主意确实不错,决定通过写请愿报告的办法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