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团如期到来,一行二三十人,南大生态研究院的方教授、研究员张学武和赵楠也在其中。所以有这次考察,完全因为张学武和赵楠写的一篇论文。他们作为课题的发起人,这次考察自然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张学武和赵楠提出的《中国北方地区土地沙化问题的思考及其沙漠治理方法的探究》的论题,经方翔楠教授的指导推荐,已被列成了国际重大科研项目。南大生态研究院作为这个课题的提出者和研究者,被指定为课题研究的首席科研单位。这次前来腾格里沙漠进行考察,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赵楠和张学武合写的这个课题,正是以金沙湾治沙站的治沙经验作为范例写出来的,国际环卫组织希望通过实地考察,更好地验证基础理论的提出所依据的数据是否经得起实践的检验,这套治沙方案,是否可以在世界范围内推广。金沙湾治沙站的治理工作已经取得了显著的成效,通过对治沙站典型经验的研究和总结,为人类彻底战胜沙害,寻找到最有效的方法。
考察团是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组织的,考察团的成员主要是国际环境保护组织的专家们,他们肩负着保护地球环境的神圣使命,不断奔走于世界各地,努力寻找着保护地球环境的良方——工业文明的深入发展,引起了地球大气结构的明显变化,世界气候明显升高,土地沙化现象越来越严重,如果任由这种现象发展下去,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势必会受到严重的破坏,为了遏制这一现象的继续发展,各国科学家都在积极寻找应对之策。金沙湾治沙站取得的成功经验,一经赵楠和张学武的介绍,便立即引起了世界各国的高度关注和极大兴趣,他们如获至宝,不惜亲临现场,以便亲身见证这一“伟大的发现”!
上午十点,考察团的车队已经行进在通往金沙湾治沙站的道路上了,六辆大小不一的轿子车,载着专家团的成员和记者,沿着乡间的道路逶迤行来。车轮卷起乡村道路上的尘土,激扬起浓烟般翻滚蒸腾的土雾,那土雾弥漫开来,像淡淡的云烟四处飘荡,立刻污染了洁净的空气。灰尘飘落在很远的地方才能降落下来,降落下来的灰尘粘在植物的叶片上,灰蒙蒙的,使得本来生机勃勃的树木杂草以及正在生长的庄稼失去了翠绿的颜色——遏制环境恶化的现象,确实任重道远。
车队来到治沙站上,治沙护林站上的员工们早就等候在那儿了。
专家们一下了车,就被员工们簇拥着进到了屋里去。他们说,沙漠里的太阳非常“毒辣”,阳光会灼伤专家们的皮肤。对于这样的关心,专家们非常感激。专家们说,钻在屋子里,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从事科学研究,没有牺牲精神,是不可能在科学的领域里有所创造的。他们说他们并不怕太阳的炙烤,这一点苦,他们受得了。
这是一个临时治沙护林站,这个治沙护林站建在腾格里沙漠一个叫做金沙湾里的刘家井上。金沙湾,这是一个由两条古河道汇合形成的岔口地段,它的上游古河道是青石河和柳条河,下游则是两条河交汇形成的红水河。刘家井处在金沙湾里一个面积四五平方公里的V字形凹地里,它的四周,是十几米高的笔直而陡峭的河岸——大概是在一百年前吧,先民们在这儿挖出了一眼地下水井,专门供应过往此地的旅人商客饮用。井中的水清冽甘甜,百年不竭,自从被先民们挖掘出来之后,不知道为多少过往的行人提供了方便。后来,随着沙漠的进一步南移,经过此处的道路被阻断了,而这口井也从此变得寂寞冷清起来。再后来,则被牧人们当成了羊圈。据上了年纪的牧人们讲,最繁荣的时候,这里曾经居住过二十群羊,十群骆驼。改成治沙站之前,这里虽然仍然是羊圈,但已经明显地败落了下来,长期居住在这里的几群羊,仅只剩下宋刘庄队、杨新庄队、青石湾队的几群羊了。羊群所以退化得这么迅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水草急剧退化。大片大片的草地消失了,昔日草肥水美的草场已经被黄沙无情地掩埋,人们只得迁往别处放牧。治沙站建成后,严厉禁止放牧行为,从这时候开始,放牧的行为便基本上绝迹了。而先前建在这儿的那些羊圈,也都先后被沙土掩埋了。过去到处可见的高高的古河岸、古河道,到现在也都不复存在,灭绝生命的黄沙,填塞了曾经涛浪滚滚的河道,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只是那满目荒凉的浩瀚沙漠,让人们能够感觉到的,也只是那可怕的死灭的气息……金沙湾治沙护林站暂时建在刘家井上,一来因为资金的问题,二来也因为吃水的问题,再则,刘家井所在的位置正好也是进出沙漠的门户位置,把治沙护林站建在此处,正好可以发挥监视管护的作用,不过从长远看,这里却是很不安全的,杨书记说一旦发起山洪来,这个地方肯定是被山洪首先淹没的地方,他答应等情况稍微有所好转,就在安全地方修建一个像样的治沙护林站。
治沙站的会议室,也就三四十平方米大小吧,一下子涌进去二三十个人,显得十分拥挤和闷热,人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便又退了出来。有人发现,在那口古水井边有几棵高大的杨树和沙枣树,树下有着宜人的阴凉,就都到那几棵树下去乘凉——这是很有些历史的老树了,它们的巨大的树身虬曲盘旋,苍老嶙峋,像是钻出地面来的一些怪兽,让人莫名地感到一种恐惧;老树之上,是并不十分茂密的树冠,巨大的树冠为人们遮挡住强烈的阳光,制造出一大片阴凉来,在这烈日炙烤着的火热的夏日里,显得格外珍贵诱人。
专家们不进屋,刘万忠和站里的员工们没有办法,搓着手,不知怎么应付才好。赵楠和张学武见了,赶紧出面接应客人。他俩先把厨房里吃饭用的小方桌抬出来,放在大树底下,又搬来一些用树桩做的“小板凳”让大家坐。专家们倒也不很讲究,随便就座了,有好多人甚至席地而坐,在树下一边乘凉,一边喝水闲话。
方教授接过赵楠斟上的大碗茶水,细细地品尝着,随即就有了诗兴。他说:“古人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依我看,应该是‘大漠树荫斜,香茗饮远客’呀!大家想想看,在这个荒芜孤寂的大漠深处,竟然可以红袖添茶,绿树遮阴,岂不妙哉?又有谁能想到,这里竟有如此逸情美景?哈哈……”
“好个‘逸情美景’!好个‘红袖添茶’,多么美妙的花解语呀!”赵楠闻听老师的妙语,首先抚掌欢笑。她喝彩道,“如果我的家乡真有一天能够如老师所言,‘大漠树荫斜,香茗饮远客’,也不枉了‘红袖添茶’‘绿树遮阴’!更不枉国际环境卫生保护组织的大科学家们到此考察!到那时,花如海,人如潮,黄沙消尽,绿树成荫,大概此方土地之神也会为诸君焚香恭颂、鞠躬长拜了呢,何至于仅只是‘绿树遮阴’呢!”
方教授听了弟子赵楠的话,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说:“既如此,诸君应多多费心,或能破解治沙难题,当为诸君青史留名,庙堂存身呀……”
“那样,岂不成了土地之神?哈哈……”有人开玩笑说。
文人们互开玩笑,刘万忠几个听不懂他们的话,只是附和着笑。他们乐呵呵地给大家添茶倒水,心里像吃了蜜糖似的甜蜜。赵楠的话能让专家们开心快乐,但是他们的心里更加高兴,自家的女儿能够为家乡争得如此大的面子,他们的心中都非常高兴。恢复高考之后,赵楠是培养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如今已经有了出息,引来了如此重要的客人,她可真是庄户人家的骄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