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蓝色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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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赵楠和张学武考进了同一所大学,这是谁也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录取通知书下来以后,大家知道了这样的结果感慨不已,赵楠更是不胜唏嘘,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更多地希望刘涛也能考上。她曾经暗暗许过一个心愿,如果刘涛也能考上大学,她就答应给刘涛做老婆。但是,考试的结果却使她非常失望。事情成了这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是,张学武却跟她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命运之神何其蹊跷,赵楠觉得此生也许只能是张学武的老婆了!

“怎么样?这可是上天注定的……”张学武坏坏地笑着,拿眼睛盯住赵楠,“这是上帝的安排,你注定是我的老婆,就是想逃也逃不掉的!呵呵……”

那天,张学武在女生楼中找到赵楠后,高兴得嗷嗷直叫。他把买来的一大包糖果面包之类的东西放到赵楠的床上,禁不住就想拥抱赵楠。但是,最终他还是用理智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有所顾忌地笑倒在赵楠的床上。

“别得意得太早……我现在可不是那个乡下的小姑娘了,拿几颗点心糖果,写几封胡言乱语的书信,就能够骗走她的爱情……你给我记住,人家已经是有了男朋友的人了……”赵楠一边打开张学武带来的糖果纸包,一边拒绝张学武,“让我看看,号称情痴的人,究竟带来了怎样的糖衣炮弹,用来打倒他的梦中情人……”

赵楠从张学武带来的纸包里取出一颗花糖,剥掉糖纸含到嘴里,一边吃糖,一边问话:“什么时候到校的?如何找到我的?”

赵楠的大方让张学武吃惊,他没有想到,几年不见,赵楠竟然像换了个人似的。他甚至有点怀疑,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究竟还是不是当年宋刘庄的那个赵楠。他原以为赵楠一旦来到这个现代化的城市,一定会变得茫然不知所措。他曾经设想过,赵楠一旦看见他突然出现在面前,一定会激动地扑进他的怀抱。如果真是那样,那该是多么幸福和甜蜜的事情啊!但是,让他千万想不到的是,赵楠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非常适应,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找到了赵楠,张学武非常高兴。赵楠已经长大了,出脱得落落大方,一点也看不到过去曾有过的那种小家碧玉似的小心和矜持。他见赵楠这样大方,也就更加放肆。他调皮地回答赵楠的问话,说道:“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是我的媳妇呢,还能没有这样的心灵感应?我原以为你一定会因为想家哭鼻子的……哈哈……我怕你适应不了新环境,赶过来给你做伴……我可不能让我的爱人受委屈呢……哈哈……”

张学武大开玩笑,用开玩笑的办法,向赵楠表达他的爱情。

“谢谢你的关怀,我还不至于像你想象的那样……我是吃着苦水长大的人呢,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样的苦能让我受不了呢……”赵楠对张学武的示爱视而不见,对他的态度一如从前。

“楠楠,你可真是要折磨死我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吗?”张学武装出悲痛欲绝的样子,走上前去挽住了赵楠的胳膊。

张学武的行动让赵楠吃了一惊,她赶忙从张学武的怀抱中抽出她的胳膊,白皙的脸颊上突然布满了红晕——赵楠害羞了——不管她装得多么沉稳和冷静,但在敏感的爱情关系上,她还是暴露出了作为一个农村姑娘的腼腆和矜持。

张学武和赵楠同学农林专业,这使他俩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又因为有着过去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恋情,两人自然便走在了一起。就因为这个,张学武得意非常,多次当着赵楠的面,说赵楠是上天安排给他的老婆。

张学武得不到赵楠的明确表态,心里急得猫抓似的。他忍受不了渴望占有赵楠的性的欲望,几次三番向赵楠请求,请求她接纳自己的爱情,但是赵楠却表现得十分冷静,这使张学武每每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赵楠是一个性冷淡者,她的性的需要似乎还没有成熟。

“你是不是把爱情的分量看得太重?”赵楠并在收到张学武的又一封来信之后,这样质问张学武。

对于这样的质问,张学武一般不做正面回答。但是今天他不能克制自己已经爆发了的感情,他觉得应该跟赵楠理论理论。

“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我需要爱情……”张学武说。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赵楠并不反对张学武向她求爱,可是直到现在,她的心里还很矛盾。张学武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但是刘涛也让她难以割舍,她本来要向张学武说她还没有准备好,但是自己想想也不是理由,因此,话说到嘴边,她改变了。她搬出“报国理论”来教导张学武,说“刚步入大学的门槛,就开始玩恋爱游戏,我们这是在游戏人生……我曾经有一个心愿,如果能够考进大学,一定要在神圣的大学殿堂中刻苦学习,努力掌握更多的知识,像居里夫人那样,为人类的幸福做出贡献……”

这是赵楠的真实想法,也是她曾经的最高理想。时代忽然变了,她如愿考上了大学,这使她的人生命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这意味着在实现人生理想的道路上,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她打算好好地奋斗一番。可是上了学之后才发现,令人向往的大学,其实也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么神圣。虽然这里是精英荟萃的地方,年轻的头脑在这里任意联想和创造,各种时尚的思想或者低俗的作风在这里相互碰撞、相互纠缠,但还是让赵楠有些失望了——她看不到理想中万千学人为国求知的动人场面,目所能及的不是热恋的场面,就是负心绝情的场面,流行在校园里的最时尚的思想,最动人的也只是“找回青春,重塑爱情”的思想。离婚的事情在各系里普遍发生,好不容易跳出“农门”的“才子们”,忽然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往日的多少委屈,生活给予他们的多少不公平的待遇,似乎也在这里找到了哭诉的舞台,找到了反攻的机会。首先要告别毫无爱情基础的“封建婚姻”,向着“可恶的封建婚姻”宣战!他们甩掉昔日的爱人,就像甩掉脚上的那双老布鞋一样迅速轻松!他们热衷于与异性的朋友交往,学习在这里已经变成了次要的东西。其次,是对未来社会如何发展的各种“美好的设想和规划”。文学的、美学的、社会科学的、自然科学的各种思想“沙龙”充斥着校园的各个角落,时不时爆出“高深时髦”的“哲学思潮”,引领着年轻学子们的思想向着“精神世界的至高追求”不断前进。眼下,从大学校园到机关单位,形形色色的“沙龙”多如牛毛,这种沙龙好像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思想标志,大概的内容综合在一起,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毫无意义的玩耍吃喝,大多是些现实主义者,热衷于这种沙龙的学子们,他们相约着聚在一起,胡乱吹一通牛,然后海吃猛喝一通,让酒精将自己灌醉,最后说着下流的胡话作鸟兽散;一种是不知高低的“精英救国主义”思想“沙龙”,他们没高没低地“指点江山”,国家啦、命运啦、前途啦、价值啦……不时地掀起一阵一阵思想的“激流”,形成了所谓意识流、朦胧派、印象主义、超现实主义等流派,好像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他们才是掌握国家命运的舵手……各种流派、各种思想恣肆流行,搅扰得校园片刻也不能安宁,要想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有所作为,首先必须要尽快学会适应这个“社会”。

对此,赵楠起初感到很新鲜,后来便厌烦了。按当前的流派划分,她属于“现实主义的保守派”。她说:“我们还很年轻,应趁年轻多学一些知识,以便增长本领……这对我们十分重要。社会给予了我们殷切的期望,未来的社会需要我们去开创……十年啦,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一个国家不要知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我们竟然就这样走过了十年……多少事情被耽误了,有多少事情等待着我们去完成……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是,她却对学术类的沙龙活动情有独钟。她是一个喜欢学习的人。

赵楠有些激动,忽然打住了话头。她被自己的言论震惊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大堆被人们所不齿的“教旨主义”的道理来。

“我算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竟然谈论起国家的大事来了!”她想。

张学武听完赵楠的“高论”也震惊了。他惊奇地瞪着眼睛看着赵楠。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不相信这是赵楠的话,他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以为自己是一个缺乏国家责任感的人。

“不说这些啦……”她忽然改变了话题,邀请张学武参加周末的沙龙派对,“周末有时间吗?我们组织了一个周末科学沙龙……”

“这个……非常乐意。”张学武有点不太适应赵楠的突然改变话题,一时反应不了,听说是周末沙龙,便勉强答应。他想“又是‘沙龙’,可不知道这些女生能够弄出什么样的‘沙龙’来呢,大概也超不出时下流行的那种庸俗形式吧。”

张学武没有了好兴致,又被赵楠一通“教训”,心中很不乐意,便语含讥讽地说道:“好啊,那是挺时髦的去处呢!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说不定那些人当中正孕育着一个伟大的哲学家和理论家呢,这样的‘沙龙’,还是值得一去的!”

张学武说完这些话哈哈大笑起来,他为自己巧妙的嘲讽而得意。赵楠已经听出了张学武的话中包含着讽刺的意味,就歪斜着头瞪了张学武一眼。她与张学武的关系不同一般,她“有权”制止张学武的不当行为,她不能因为张学武的鲁莽行为,而使两人共同的名誉受到损害。

“注意你的语言,这要让大家知道了,那可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哦……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糟烂的‘沙龙’我也是非常反感的。她是一个学术社团,因为一时没有恰当的名称,所以以‘沙龙’称呼……来时别忘了带上你那张破琴,也许大家对它有些兴趣……你会知道,这个‘沙龙’对你可能有些好处。”

赵楠说的破琴,指的是张学武的那只口琴。张学武的口琴演技不错,尤其是《喀秋莎》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两首曲子,那是他的拿手好戏。当年,他正是用自己的这把口琴,为他们孤寂艰难的下乡生活送去了寒冬里的春风,吹散了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云。

“是!夫人,坚决完成任务!但是,你也别把我所说的事情置之脑后……我现在都急得快要发疯了!你知道的,我等你两年了。我的爱情的沙漠,需要阳光雨露滋润……”

张学武俏皮地直呼赵楠为“夫人”。他见赵楠站在自己的对面,他恨不得将她拥抱进自己的怀里——他虽然忍无可忍,但还是顽强地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可怜巴巴地央求赵楠答应他的请求。

赵楠并不正面回应,只是愉快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