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春天开始,刘涛、郭长喜、赵长生这伙小青年开始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男孩子一过了十五岁,就成了半个劳力,参加劳动,队里给记成人的一半工分。虽然记的工分少,但对家里来说,却也是一个贴补,因此,很多农村的孩子,在过了十五岁之后,都愿意到队里去参加劳动。刘涛跟郭长喜、赵长生他们跟同龄的不上学的小青年有些区别,因为他还在读书,只在星期天的时候才能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因此,队里给他们记的工分略微多些,不是很多,也就是多一分二分吧。队里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更多的学生,能够加入到生产劳动的行列中来。
与知青们相比,刘涛、郭长喜、赵长生这些人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无论干活,还是休息,他们也独自结成一个团体。艰苦的劳动,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挑战,这些人刚参加劳动,不知道节省气力,往往干的活比大人们的还要多,因此,他们反而更加劳累,往往是等不到休息时间到来,就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这一刻,小伙子们静坐在一旁,浑身没有了一点气力,再加稚嫩的双手上被镐头和锹把磨起的血泡钻心地疼痛,他们的对繁重劳动的极度失望,在心底里慢慢地产生了。
每个人都没有好心情,休息的时候,是他们的心情最沮丧的时候。他们弄不明白,人活着为什么这样劳苦?
刘涛躺倒在地上。他把头枕在一块坚硬的土块上,然后把腿蜷缩起来,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让它高高地翘起来,有一下无一下地晃悠着,眯缝着眼睛,毫无目的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赵长生的脸上蒙着一块擦汗的毛巾(这是他们仿照知青们的模样特意置办的,因为他们看到知青们围着毛巾的样子十分英俊),那毛巾本来是白色的,现在早变成了一块失去了本色的脏布。
刘涛他们大都席地而卧,以不同的姿势躺倒在地上,有的头枕着土块,有的头枕着土堆,样子都很狼狈。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愿意挪动疲惫的身体,他们仿佛成了一具具失去了生命迹象的僵尸!
知青们的模样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面对这样的劳动,他们也十分疲惫。
相比之下,倒是社员们活跃多了,只要一休息下来,他们的游戏活动便开始了,摔跤、扳手腕子、猜拳、跟妇女们开很荤的玩笑……这些都是他们乐此不疲的游戏,玩到高兴处,工地上总会爆出欢快的笑声来。
家里有孩子的妇女们,已经开始给孩子喂奶了。她们接过老奶奶、老爷爷或者却是辍学在家的小学生抱到工地上来的幼儿,一屁股坐到地上,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急急忙忙地解开衣襟,也不管自己白白地肚腹暴露出来,从衣襟下面逮出一只白胖鼓胀的大奶子来。那奶子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喷射乳白的奶汁了,她有些着急,赶紧用手捏住奶头儿,找到孩子的小嘴,急忙将它塞进孩子的嘴里去,让那奶水在孩子的嘴里像撒尿一样簌簌地喷溅起来,直到这时,她才能满心欢畅地去看孩子吮奶,浑身上下也才有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快感。
没有孩子的妇女,也爱看小孩子吮奶。她们围坐在孩子的周围,爱怜地抚弄孩子,摸脸,摸孩子的牛牛,如果恰好弄出了孩子的尿,那就发了疯似地呱呱大笑起来。
杨佩兰已经忘记了以前的羞臊事情,这一刻,她来到刘涛他们的中间,拿黄色下流的话挑逗刚参加劳动的这几个小伙子。跟她一同过来的,还有刘万左的媳妇唐宝娃,王润德的女人李兰花,马啸的老婆牛金花等,这几个,都是队里调皮的女人,男人们没有少吃过她们的恶作剧的苦头。
郭长喜是这些小伙子中年龄最小的,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本来正是念书的时候,但是因为家里没有劳力的缘故,他只好回到队上参加劳动。
郭长喜是个不错的小青年,小白脸,身体瘦瘦的,性格有些腼腆,平日里听不得男女间的荤话,一听便脸红。这几个女人正是看中了他的好害羞,才选中了他,存心要叫他出丑。
杨佩兰和牛金花这一刻正逮住了郭长喜,嬉闹着要给郭长喜喂奶。郭长喜又羞又臊,拼命地挣扎。
有几个妇女看见杨佩兰她们逮住了郭长喜,也呱呱疯笑着,跑来帮忙。
郭长喜见情况不妙,急得像杀猪一样高叫。
刘涛、赵长生和刘栓子打算前来“搭救”,但是他们又不敢贸然靠近。
妇女们的力气大,她们哈哈大笑着制住郭长喜的头脸手脚,帮助杨佩兰把他抱在怀里,掏出奶子来直往郭长喜的嘴里塞。
郭长喜臊极了,在杨佩兰的怀里乱扭乱跳。
女人们还嫌不够刺激,杨福兰提议要看看郭长喜的“牛牛”,说是要给他验枪,看能不能娶媳妇儿。说着话,几个女人已经解开了郭长喜的裤带。
郭长喜羞臊得无地自容,着急得大哭起来。
妇女们并不理睬郭长喜哭闹,三下两下便扒掉了他的裤子,让他的黑瘦干瘪的屁股露了出来。
郭长喜的“牛牛”蔫蔫地耷拉在那里,妇女们觉得很不好玩,就在那物件上面吐了唾沫,用手去拨拉。结果弄得郭长喜的“牛牛”起了性,直翘翘地竖立起来,女人们这才像笑瓜了似的,四散逃走。
郭福林的女人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压低声音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解恨。她骂道:“骚母狗一样,不要脸的买X货!看那狗样,简直就是X痒得受不了了,找娃娃们骚情哩……”
老男人们只是看红火,他们坐在远处,一边抽烟,一边笑嘻嘻地看着老女人们折腾这些小伙子们——几乎所有的小伙子,他们刚参加劳动的时候,都遇到过这样的捉弄。年纪越小,越爱害羞的,越有可能成为他们玩弄的对象。玩得都很过火,十五岁往下的,没有一个逃脱过被她们脱掉裤子亮相的“待遇”。
老男人老女人之间有时也开这样的玩笑,当然裤子是不会被脱掉的,但他(她)的裤裆,却很有可能会变成盛装破烂的“口袋”。如果是在平田整地的工地上,那裤裆里可能就会被装进土块之类的东西,如果是在打麦场上,裤裆里就会被装进麦蕹子之类的东西——这就是农民们常常爱玩的“游戏”,激烈而且粗陋。知青们冷眼看着这粗俗野蛮的玩法,弄不懂这些连肚子都吃不饱的乡下人,哪里来的这样的“好心情”、“好精神”,上演那些让人不齿的闹剧?
刘涛几个吓得逃到远处去了,他们怕这些疯婆娘,她们可不管你害羞不害羞呢,谁如果被这伙疯女人抓住,谁准会落得像郭长喜一样的下场。他们惹不起这伙疯婆娘!
这是一场在乡下人人看来很平常很随意的小闹剧,它就像平静寂寞的小溪流中突然泛起的几朵小浪花一样,在唱出了几节欢快的和弦音符之后,便又重新归于宁静,又像旷野里卷起的一个小旋风,呼呼地旋转着,裹挟着丝丝凉意,匆匆掠过寂静的原野,沉没在无边的寂静之中去了。
刘涛几个躲到更远的地方去休息,受到了搅扰的心绪复又平静下来。毫无生机的现实,让刘涛和他的朋友们十分郁闷,艰难地生活,在吞噬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之后,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使他们产生了对现实生活的怀疑和不满。乡下人的道路究竟怎样走,才能走出这梦魇般的苦难岁月呢?
刘涛的思想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得沉重起来,思绪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侧卧在一条正在起垄的田埂上,目光向着很远的地方看去,展现在他的眼前的是一个静寂而又荒芜的平洲。平洲的尽头,有一条横亘天际的灰黄的“城墙”。他知道,那是腾格里大漠。
那是一个连绵不绝的浩瀚大漠,沙漠的深处有着一簇簇、一抹抹无穷无尽的沙丘,那沙丘,是沙漠的“波浪”!罩在沙漠上空的,是一层薄雾似的苍苍茫茫的“云烟”,那却是沙海中蒸腾而起的炽热黄沙的微尘!这些微尘飘浮在空中一动不动,使得那里的空气更加燥热难耐。刘涛知道,这一刻,沙漠中的气温已经上升到四十度以上了,黄沙表层的沙子,已经被太阳炙烤得无法让人落脚。
他忽然记起了去年这个时候,沙漠里发生的一件事情来。那天,父亲带着郭云、宋富一伙青年去沙漠中拔沙冰草、割芦苇草险些出了大事,后来多亏了父亲,要不是他,可不知道要弄出一个怎样的后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