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过头遍,刘涛就了起床。先帮老爹收拾好车马,然后去叫赵楠娘俩。赵楠娘俩早就起床了,车马行头都收拾好了,只等刘涛前来通信,一起结伴出发。
刘涛来到赵楠家大门口,隔着门缝朝里一看,见赵楠家的屋里亮着灯,便知道赵楠娘俩已经起床了。他也不喊叫,只把那庄门摇了几摇。首先听见动静的当然是小花狗了,它在狗窝里吱吱咛咛地呜咽了几声,便懒得再吠叫了。这个偷懒的东西,它已经从刘涛的脚步声中知道了来人是谁,因为天冷,它不肯出窝迎接刘涛。
赵楠妈也听见刘涛来了,她正忙着做热汤——寒冷的冬天,出门时吃一碗热汤,对夜行人的身体是很有保护作用的。她听见庄门响,知道是刘涛来了,便隔着庄门对刘涛喊道:“是双福吗?你等一等,我给你开门。”
赵楠妈应答着刘涛,赶紧揭开了热气腾腾的锅盖,这才去给刘涛开门。那是一口漆黑的铁锅,锅里煮着黄米稀粥,她这样做,是因为怕给刘涛开门,饭锅无人照顾,煮沸了的米粥从锅中溢出来。赵楠妈一边出门迎接刘涛,一边叫赵楠赶快起床,跟刘涛他们一同进沙漠。
刘涛和赵楠妈来到屋里,见赵楠还没有穿好衣裤,就笑说赵楠真会生活。赵楠的上衣已经穿上了,是平日里爱穿的那件紫红底色小白碎花的小棉袄。这一刻,衣服的纽扣还没系好,看得出她的贴身穿着一件白棉布圆领衬衫,衬衫紧紧地裹着她的身体,使得她胸脯上的那两处小小的隆起更加明显。那是她的已经发育起来了的小奶头,刘涛经常能够看见赵楠的这副模样,因此并不十分在意。
刘涛站在炉子跟前,就着炉火一边烤手,一边看着赵楠穿衣服,笑着猜测道:“真是个懒虫!只怕裤子还没有穿上呢。”
赵楠听刘涛这么说,不觉红了脸——虽然说者无意,但这一刻赵楠还没穿上裤子却是事实。她以为被子的什么地方没有盖严,让刘涛看见了她的屁股,于是连忙把被子压压,嗔怪刘涛说:“你才没穿裤子呢……你……没羞!偷看人家穿衣服……”
赵楠非常害羞,红着脸,急忙从枕头下翻出裤子来,把裤子塞进被窝里,摸索着穿上。
刘涛见她这样,哈哈大笑着说道:“真的没穿裤子呀,这可叫我说准了!”
赵楠妈也笑着打趣赵楠:“这么大人了,睡觉还光着屁股。看,屁股叫人家看见了没有?”
“妈!你说啥呀!”赵楠听娘这么说,羞臊得高声叫喊起来。
“不说了!不说了……赶紧起来吧,饭都煮好了。”赵楠妈哈哈笑着给赵楠认错,“哎呀,我家赵楠长大了呀,还害羞呢!呵呵……”
赵楠的妈,一边开赵楠的玩笑,一边端下饭锅,取出碗筷来盛了一碗饭递给刘涛说:“趁热吃吧,吃暖和了,走路不冷。”
刘涛推辞不吃,赵楠妈嗔怒道:“为啥不吃?嫌你赵妈的饭不好?”
刘涛见赵楠妈生气了,就接住了碗。其实,睡了一晚上,刘涛的肚子早就饿了。十四五岁的小伙子,正是吃饭长身体的时候,在这样的年代里,因为没有像样的饭食,像刘涛这样的小伙子,就没有过吃饱肚子的时候,所以推辞不吃,实际上只是客气。再说,谁家也不宽裕,吃了人家的饭,谁知道人家高兴不高兴。一般来说,没有特别的事儿,或者两家的关系不热乎,一般是不喜欢来人留下来吃饭的。但是赵楠妈却不是那种抠掐的人,虽然她家的日子也艰难,但刘涛是她家的贵客,无论什么时候,赵楠妈对这个孩子都吝啬不起来。
刘涛端上碗到酒桌上去吃饭,赵妈又舀了一碗放到了桌子上晾了,等赵楠起床后吃。
赵楠已经穿好了裤子,她跳下炕来,在炕沿下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然后摸着黑到外边去小解。
她的大妹妹红红也醒来了,这个小姑娘今年已经十岁了,她已经完全能够照料好这个家了,喂猪喂狗,看护最小的妹妹银弟,都是她的事情。最小的姑娘银弟今年也才六岁,这一刻,她正睡得香甜呢!红红趴在被窝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妈妈忙碌。
赵妈给她安顿说:“及时做饭吃,不要懒散……不准打架,如果谁不听话,回来看我不打折你们的腿……不要玩火……要是过三天我们还不来,就给炕里再填上一些柴草……炕洞里烧了山药,早晨起来,把山药挖出来……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收拾好……申姐姐她们要来睡,就让她们睡。屋里收拾干净,不要弄得像个猪窝似的,叫人进不了门……”
红红仔细地听着妈妈安顿的事情,默默地把这些事记在心里,生怕有一件没听清做不好。红红也想进沙窝去,妈妈不让她去,家里也需要有人照顾,鸡呀狗啊的要喂养,银弟也得有人照看。
赵妈一边侍候刘涛和赵楠吃饭,一边一桩一桩地安顿家里的事情。她说着说着,却忽然不说话了。原来,她看着几个还不能干事的孩子心里忽然难过起来。她的心里酸酸的,眼里涌上来许多泪水。如果男人活着,说什么也不能把这么大的孩子放在家里让她们受苦,她们才多大呀,夸张点说,她们连胎毛也还没有褪尽呢!
赵楠妈从已经装好的口袋里掏出来两个青稞面饼子,给了红红一块,又把另外一块烤在炉子上,嘱咐说:“这是给银弟留下的,你少贪嘴,等银弟早上醒来了让她吃。不要惹银弟哭,如果惹得她哭,看我回来敢不敢打折你的腿?”
赵妈唠唠叨叨地安顿完家里的事儿,刘涛和赵楠已经把驴车儿套好了。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毛驴的叫声。这是刘涛家那头黑驴的叫声,刘涛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分辨出来。黑叫驴一叫,刘涛就知道爹要赶车出门了。
刘涛家的这头黑驴,被他爹刘万忠养得很有些灵性,只要主人天不亮的时候在院子里忙乎起来,它就知道主人又要让它进沙漠了,它就变得兴奋起来了。对它来说,进沙漠是件辛苦的事情,但同时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沙漠是个好地方呀,那里有喷香的芦苇草,狗尾草,隔天还有一顿麸糠、豆瓣之类的精料。麸糠吃起来绵软,豆瓣儿吃着过瘾。这些都是上好的东西,不仅香甜可口,而且很能长力气。当然,作为一头年轻的叫驴,它的爱好还不仅只限于吃一顿像样的草料,它还有其他一些爱好。叫它最高兴的事是,它又能跟赵家的那头青色的小草驴在一起了!
它变得兴奋异常,它用力地甩着它的硕大的头颅上那两只长长的耳朵,然后很响亮地打几个响鼻,接着仰起头,一边放屁,一边声音洪亮地呜哇呜哇地大叫起来。它很得意呢!它高兴极了!它大声地高叫着,那叫声浑厚嘹亮,极富穿透的力量,就像出征前吹响的号角一样。它的叫声在宁静的村庄上空飘荡着,震得死寂静谧的空气忽忽悠悠地晃荡起来。于是,沉睡的村庄猛然惊醒了,远近各处的毛驴儿也相继被它的叫声感染了,竞赛一般,争先恐后地鸣叫起来。
最警惕的狗们也被毛驴的叫声惊醒了,它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测的事情,很响亮的吠叫起来。但是,很明显,它们的吠叫毫无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