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开始稍微赚比较多钱的时候,我从上海买了一个GUCCI的包包给妈妈。我妈虽然并不能知道这五个英文字母背后所代表的价值数十亿的产业,但是包装袋里发票上的价格让她有点惊慌失措。
因为没有带隐形眼镜的药水,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起床出门帮我买药水去了。那个时候我还在昏睡,并不知道妈妈精心地换上了好看的衣服,背上了GUCCI的包包。
这样平淡的开始并不惊心动魄或者值得书写,只是后来的结局有点超出了我们的预想,当我起床刷牙,从厕所出来之后,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眼圈红了整整一轮。爸爸在旁边沉默地抽烟。目光稍微挪到旁边,就看见那个GUCCI包上被小偷用刀片划开的一长条口子,像是一张嘲笑的嘴,恶毒地咧开着。
爸爸低声怒斥着,说:“你就是爱炫耀,有了新包包就了不起了,别以为自己是阔太太。”
妈妈在旁边低着头,一小颗眼泪掉下来,她说:“我没有这样想……我就是很高兴,想背……”
我走过去抱了抱低头的妈妈,我说:“没关系,我下次再买给你。”
半夜起床的时候,看见他们还没睡,妈妈在床边小声地嗡嗡哭。爸爸坐在一旁,带着老花眼镜,在不太亮的黄色灯光下,用胶水一点一点地把那条口子粘起来。
我妈妈终究还是没办法像那些阔太太一样,提着名牌包包坐着豪华轿车招摇过市。她背着儿子送她的第一份昂贵的礼物,和无数的人一起挤着公车,去给我买药水。她在车上紧紧地夹着肩膀下的包,另一只手抓着吊环,想要稳住身子。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
妈妈在挤公车的时候,被小偷划坏了她50年来第一个也是最贵的礼物。
我站在门口喉咙慢慢锁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有一天我要让妈妈像是真正的阔太太一样。
后来那个包包,我妈妈再也没有背过。它被小心地收藏在衣柜里。
即使那道黏合后的疤痕完全看不出来。
我爸妈小心地生活,不让别人知道他们是我的父母,怕给我丢脸,怕别人说他们是小城市的人。
妈妈第一次来上海,因为不会坐地铁,进站的时候紧张地抓着我的手。妈妈吞吐地对我说:“会被别人笑吧?”
他们有来过我的几次签售,他们就默默地站在最远的角落,有时候我从匆忙的签名中抬起头,透过无数黑压压的头顶望向他们,都可以看见,爸爸开心的微笑,和妈妈激动的泛红的目光。
他们没有对别人说“这是我儿子”,他们没有要求别人客气地对待他们。他们在签售快要结束的时候,默默地回到休息室,拿着我爱喝的饮料等着我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