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希区柯克悬念惊悚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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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邻家的秘密

“我觉得是菲利普先生谋杀了他的太太,然后把她埋在后花园里了。”某天夜里,雷勒太太告诉她的丈夫。

雷勒早已习惯了他太太丰富的想象力,不过,他还是从棋盘上抬起头,惊讶地问:“谁是菲利普?”

“我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问题就在这里。夏令营我们这一区轮流接送孩子的家长中,菲利普先生也是其中一员,他的小儿子和我们家的比尔是一个组的。”

“我们的比尔让一个凶手来接送,我不敢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雷勒先生讽刺地说。“亲爱的,别开玩笑,我可是当真的。我觉得那家人不同寻常,六个星期以来,我每个周一到他家接送他们的孩子,都不曾看见过那孩子的母亲,每次都是菲利普先生出来迎送。由他们接送的日子,也都是菲利普先生亲自开车。”

“也许他是个鳏夫,他太太死了。”

“不对,他每次说到他太太都是用现在时,而不是过去时。”

“也许她不会开车,也许她病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自然有很多种解释,只是我总是觉得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我常常觉得,如果你写小说的话,一定会很成功。”雷勒的声音轻轻的,一边说话一边在棋盘上移动一个棋子。

雷勒太太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其实,她很后悔提到这一话题,更不指望丈夫来分享她的推理,不过,菲利普仍然让她觉得非常神秘。

夏令营开营的第一天,指导员丽娜向她走来并向她介绍菲利普先生。她说:“他是一位教授,是个不错的人,刚从芝加哥搬到这儿,同你们住一个区。”

轮流开车接送孩子这件事,雷勒太太和派克太太早有安排,菲利普先生加进来,她是很乐意的,因为夏令营是每星期三天: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这意味着每星期只要接送一次就够了。因此,她愉快地答应了。

“好极了,就这么决定,”丽娜小姐很高兴地说,“我把他们两家的住址给你。”

第一个星期一,雷勒太太载着自己的孩子和派克家的孩子,来到华伦斯大街。菲利普家的房子在街角,很整齐,一点独特之处都没有。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站在前面院子等候。

“你是雷勒太太吗?”她停下车,有个男人靠近她问道,“我叫菲利普,这是我的儿子勃拉尼。”雷勒太太很高兴见到菲利普父子。勃拉尼长得非常清秀,穿着短裤和T恤衫,他向雷勒太太点点头,把帆布袋拎起来,爬上汽车后座,和两位小朋友坐在一起。

雷勒太太说:“勃拉尼,很高兴你加入我们。”然后对菲利普先生说,“星期五菲利普太太有时间吗?如果有的话,派克太太想在星期三接送。”

“没问题,”他说,声调有点死板。他四十出头,清瘦,个子不高,表情冷冷的,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雷勒太太想,这人好冷漠,不知道他太太怎么样?

星期五早上,雷勒听到喇叭的声响,马上放下手中的咖啡,送比尔到外面,菲利普家的汽车正停在门前。他们家的汽车是蓝色的轿车。雷勒太太在心中这样描摹菲利普太太:精明能干,纤瘦,相貌平平,却很有学问。

“哦,早晨好,菲利普先生,我以为是菲利普太太呢!”

“今天由我替她,”他解释说,“这个暑假我没有课,所以有空。”

“哦,”她有些尴尬,“是的,这儿的天气与芝加哥相比怎么样?是不是比较热?”

“不,”他说,“芝加哥也很热,啊,再见。中午我或者我的妻子会把孩子接回来的。”

她看着蓝色的轿车离开,心中嘀咕着,这个人如此冰冷,带有敌意,到底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害羞呢,还是因为心不在焉?也许是因为她拿他和丈夫相比?雷勒先生具有开朗的性格,并且和气待人。

那天中午,雷勒太太有个午餐会,当她回到家时,比尔已经从夏令营回到家了。

“你游泳学得怎么样?”她问儿子,“中午送你回来的是不是勃拉尼的妈妈?她长得什么样?”

“送我们回来的是菲利普先生,”比尔说,“我的游泳学得还可以。”

三个星期后,雷勒终于放弃了要会会神秘的菲利普太太的想法。那时,由教授在星期五接送孩子已经成了惯例。每个星期一,由雷勒太太负责接送孩子的时候,菲利普太太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偶尔会向勃拉尼问起他的母亲。他是一个安分的好孩子,从不吵闹,但有一点与众不同,那就是他过于谨慎的态度以及过于成熟的措辞。

有一天,雷勒太太说:“勃拉尼,你的母亲怎么样了,是不是不舒服,我怎么都没见过她?”

“没有啊,”他惊讶地说,“她身体很好,谢谢您。”

“她很少外出,是吗?”

“是的,很少外出。”

他生涩的回答使她难以再问下去,再问下去就是暗探了。她本来不喜欢逼问孩子的。她责备自己:“你怎么对菲利普太太那么的感兴趣,把自己变成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见不见她有什么关系呢?”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象教授的太太是什么样子的:一个娇小的女人,皮肤苍白,被自己冷酷无情的丈夫拘禁在自己的家里。

也许菲利普太太是个不正常的人。雷勒太太认为雷勒先生会赞同她这个推论的。但是,这种推论又太荒唐了。菲利普一家从芝加哥搬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更好的工作环境?或者想混在陌生人中?

雷勒先生的目光停留在棋盘上,正想下一步棋怎么走,雷勒太太冷不防地打岔说:“明天我一定能见到她。”

雷勒先生的思路被打断了,他对他的太太感到厌烦,问:“见到谁?”“菲利普太太。”

“我以为她已经被谋杀了。”

“别开这个玩笑了,亲爱的,我对她的好奇你是无法想象的。但是,明天她一定会露面——她躲不掉的。明天夏令营就要结束了,孩子们要为母亲们举行聚会。”

雷勒先生看着妻子说:“亲爱的,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当你迫切地想要见到她时,你会相当失望的,如果那样你会有什么感觉?”

“放心吧,菲利普太太绝对是个不平凡的人。”

“为什么?我是这样推测的,菲利普太太讨厌开车,菲利普替她开车,那是体贴她。你完全是瞎操心。”

“也许你说得对。”雷勒太太承认说。

虽然如此,第二天参加聚会时,她还是满怀着希望。那天,天气不太好,乌云满天,还刮起大风,还好,一场小雨很快过去,天气渐渐好转,她十一点到达营地,这时太阳已经出来了。

比尔一看到母亲,就拉着她,想让她把他的手工艺品欣赏一番——一条用珠子串起来的腰带,一张涂得乱七八糟的橡树叶。一位穿花格子衣服的小女孩,把一杯饮料递给雷勒太太。丽娜小姐把雷勒太太拉到一边,对她说,比尔是一位模范学员。

最后,她看见派克太太,后者对一件皮革制品很有兴趣。她问派克太太,看见菲利普太太没有。“没有看见,她来了吗?”派克太太兴致勃勃地问,“说真的,我还一直没有看见过她,我疑心她是否存在。”

雷勒太太觉得自己和派克太太的感觉很相似,她说:“我也一直在怀疑。就算我见到她,也不会认识她。她没有和勃拉尼在一起吗?”

“我没有看见勃拉尼。”

雷勒太太找到丽娜小姐,问她勃拉尼来了没有。

“勃拉尼?哦,他没有来。他的父亲在天气还阴沉的时候打电话过来,说这里的大风吹得他们不适应。”

她说:“那孩子没有来参加这次聚会真是一大遗憾,他的手非常灵巧,做的东西非常漂亮。”说着,她抬头看看雷勒太太:“你能否帮我个忙,把他的作品送到他家?”

“当然可以,”雷勒太太说,“我很乐意。”

她喝完饮料,吃了一块蛋糕,再吩咐比尔把勃拉尼的作品收拾起来,才开车回家。她想借着这个理由到菲利普家拜访这个菲利普太太。

出乎意料的是,在她洗午饭的碗盘的时候,比尔跑进厨房,说:“妈,勃拉尼的妈妈来了,她来拿勃拉尼的东西,你把东西放到哪儿了?”

“勃拉尼的母亲?真的吗?”雷勒太太赶紧把手擦干,跟着比尔出来。可能吗?她觉得非常不安。

一个女人站在门前,她的样子跟雷勒太太想象中的菲利普太太截然不同,以致她呆呆地盯着对方,说不出话来。菲利普太太还很年轻,看上去要比菲利普先生年轻十岁,身材修长,一头黑发,穿着玫瑰色的衣服,手腕上戴着一条金手链。

“我是菲利普太太,”她亲切地微笑着说,“我刚才给丽娜小姐打电话,她说勃拉尼的东西你帮忙带回来了。勃拉尼没有参加聚会,心里很难过,都怪早晨天气不好——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暴风雨的,我和勃拉尼都很害怕。”

“我知道那种风很吓人,”雷勒太太说,恢复了镇定,“你进来坐坐吧。比尔,把勃拉尼的东西拿出来给菲利普太太,好吗?”

“我只坐一会儿,”菲利普太太说,尴尬地笑笑,“我来这里,勃拉尼并不知道,找不到我他会担心的,那孩子可胆小了,又喜欢操心。”

在客厅,雷勒太太陪同客人坐在沙发上,面对这位美丽的女人,她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幻想是多么可笑。看着菲利普太太的指甲修整一新,白色的凉鞋,乌黑的头发,雷勒太太觉得自己太简陋了。她高兴地承认说:“菲利普太太,我曾经怀疑,菲利普太太是否存在。”

“哦,真的,”客人大笑着说,“我也常常想见见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她边说边从皮包里抽出一支香烟,接着从桌上随手拿起一只银质打火机,麻利地把烟点着了。“这打火机太漂亮了,而且非常灵活。对不起,你抽烟吗?”

“谢谢,我不抽烟,”雷勒太太说,把烟灰缸往前推了推,“我一直在想象着你的样子,结果错得一塌糊涂,我丈夫都说我太爱幻想了。”

雷勒很庆幸丈夫不在,要是丈夫也在场,非被嘲笑得无地自容了,他会供认她把菲利普太太想象成被囚禁在壁橱里的可怜人儿。她决定不把菲利普太太来家里的事告诉丈夫。

一大堆木头、皮革和金属制作的手工艺品被比尔捧进来了,菲利普太太接过来,放到腿上,分门别类地分开,同时高兴地喊道:“真有趣,这些东西。这是什么东西?究竟是手链,还是餐巾圈?无论如何这些东西都很可爱,我真为勃拉尼骄傲。”

“你应该为勃拉尼感到骄傲,丽娜小姐也夸他手巧呢,哪天有空了,要带他过来玩玩啊!并且你们还可以顺便吃饭。”雷勒太太冲动地说,“你离开芝加哥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定很寂寞。”

“是啊,你无法想象的寂寞。我很乐意来,我喜欢你的房子,你有许多漂亮的东西。我喜欢漂亮的东西。”说着,菲利普太太的黑眼珠就不住地向四周溜达,“我不认识多少人,所以我不常到外面走动。另外,勃拉尼也喜欢我在家里陪他。”

在一瞬间,雷勒太太明白了,菲利普太太神秘的答案就在这里。教授潜意识里妒忌心很强,他要独占这位美丽的妻子,他不想让妻子认识别人。雷勒太太对这类事早有耳闻,这在老夫少妻中是很常见的。突然,她觉得菲利普太太很可怜。被一个冷漠、有强烈占有欲的人围困,可想而知,她的生活一定很可怕。雷勒太太想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菲利普先生的笑容呢!

“有空一定来啊!”她热情地对菲利普太太说,“我会跟你联系的。”

菲利普太太把手中的香烟掐灭,收拾起儿子夏令营的作品。“雷勒太太,你太好了,”她微笑着站起来,“现在,我真得走了。再次对你表示感谢。”

雷勒太太亲自把她送到汽车前,跟她挥手告别,那手链在阳光中闪烁。

雷勒太太慢慢回到屋里,继续做着中午没有做完的事,脑子里尽想着刚刚那位客人的事。

大约二十分钟后,电话铃响了。

打电话的竟是菲利普先生,真是出乎意料。

“我妻子说,她刚才去你家,雷勒太太,这是真的吗?”

她刚走,他就来追问了,真可笑!“是的,她是到过我家,”雷勒太太的声音很严厉,“你反对吗?”

他的声音疲倦而无奈。“请问,你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吗?”他问。

“你这是什么话,当然没有。”

“一个缸型的打火机?银质的?”

茶几正好在雷勒太太的视线中,她眼睛往那儿一扫,不错,打火机不见了。不知怎么搞的,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了几分钟后,他疲倦地说:“真对不起,发生了这种事。我会送还它的。”他的声音显得很无奈,好像这种令他尴尬的事情发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雷勒太太把电话轻轻地放下,用手把脸捂上,突然哭了起来,却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