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希区柯克悬念惊悚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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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蜡像馆(2)

毫无疑问,应该把那个女人放进马拉的浴缸。克里夫考虑要不要脱掉她的衣服,最终还是决定就让她那样,主要因为她穿着外套、戴着帽子坐在浴缸里,那样子更加可笑。他对着马拉的蜡像大笑着。他本来以为,马拉应该有两根棍子当腿的,因为你看不到他腰以下的部位。可是,事实上马拉压根就是没有腿的。他的蜡像就到腰部,下面是一个柱子,钉在木板上,防止它倒下。克里夫把马拉的蜡像搬到衣帽间,在桌子之间放着。然后那个女人被他搬到马拉的浴缸里。他把她掉下来的帽子放上去,盖在一只眼睛上。她血淋淋的嘴巴大张着。

天哪,这多么好笑啊!

现在轮到男的了。应该把那个被他捅过喉咙的男人放到老头的地方,那个老头正在吃腊香肠和泡白菜。他身后的女人即将把刀捅进他的喉咙。做这个克里夫花了1分钟。既然那个老头是坐着的,克里夫就把他放到衣帽间的厕所马桶上。看着坐在马桶上的老头,喉咙在流血,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叉,太搞笑了。克里夫靠在门上,笑得很大声,一点儿也不担心被人听到,因为这太滑稽了,就是被抓到也值了。

下面该那个小矮个了。克里夫打量了一下四周,他的眼睛落到伍德罗·威尔逊身上,那个场景描绘的是1918年停战协议签字仪式。一张巨大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蜡像,正在签什么东西。对于一个脑袋几乎裂开的男人,那实在是一个很合适的地方。克里夫费力地把笔从蜡像手中抽出,把它搬到衣帽间,在办公桌边放着。蜡像僵硬的手仍然是写字的样子,克里夫把一只圆珠笔塞进他的右手。现在该做最后的工作了。克里夫发现血迹沾满了他的上衣,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血迹沾到他的裤子上。

第二个男人被克里夫拖到伍德罗·威尔逊的展台,塞进了椅子里。可是他的头总是向前倒在桌子上,倒在蜡做的纸上,手软绵绵的抓不住笔。

不过,总算弄好了。克里夫微笑着退后一步。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然后坐在一张椅子上,休息了几分钟,因为他的心脏在快速地跳动,他突然意识到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非常累。啊,钥匙他现在已经拿到了,可以锁上门,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要精力充沛地看热闹。

克里夫把一件毛衣从一个蜡像身上剥下。他不得不把毛衣扯到蜡像的脚下,从那里剥下它,因为蜡像的胳膊没法弯曲。这样一剥,就把毛衣的领口扯开了,但是他只能这样。现在,蜡像的胳膊和胸口就裸露出来了。

克里夫把他的上衣裹成一团,在他认为留有他指纹的地方擦拭着。他关上灯,小心翼翼地走向后门,锁上门,把钥匙扔到后门的台阶上。他在一个垃圾箱里发现了几张报纸,他用报纸裹着他的上衣,走了一段路后,他又看到一个垃圾箱,就把手里的一包东西塞了进去。

“这件新毛衣是你买的?”那天晚上他母亲问。

“利奇送我的。”

克里夫睡得像个死人,他太累了,连梦中看到坐在马桶上的那个老头都笑不出来。

第二天早晨,克里夫在蜡像馆对面站着,9点35分时,只有四个人进去,可克里夫不想再等了。他穿过马路,买了一张门票。现在,售票员既要顾着检票,还要告诉参观者:“直接进去吧,今天早晨所有人都来了。”

售票员走进门里,打开灯,然后一路过去将每个展台的灯打开。克里夫跟在售票员后面。他觉得非常滑稽,售票员竟然任何异常都没有发现,连衣冠楚楚地坐在马拉浴缸里的米兰达都看不到。

还有一对男女、一个14岁的孩子和一个孤独的男人在那里。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米兰达,就跟一切都很正常似的。克里夫的心狂跳不止,几乎透不过气来。那个脸埋在腊香肠和泡白菜上的男人也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这令克里夫很失望。

又进来了一男一女。

最后,在伍德罗·威尔逊的展台前有了反应。一个挽着丈夫手臂的女人,问:“停战协议签字时,有人被枪杀了吗?”

“我不知道。我想没有吧。”那个男人回答得很含糊。

克里夫忍不住想笑出声,他赶忙转过身,努力控制自己。他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当时,那已经变得很暗淡的真的鲜血,从桌子上流到下面。

在展厅的另一侧,也就是米兰达的那一侧,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

一个男人笑了,但笑得很短促。

突然,一切都变了。一个女人在尖叫,同时,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天哪,这是真的!”

克里夫看到一个男人凑过去,对在蜡像上的尸体仔细检查着。

“血是真的!这人死了!”

另一个男人咚的一声摔倒了,他晕过去了。

售票员冲进来:“怎么回事啊?”

“尸体!这尸体是真的!”

售票员看到了躺在浴缸里的米兰达,大吃了一惊:“天哪!天哪!这是米兰达!”

“还有一个!”

“这还有一个!”

“我的天哪,快——快去把警察叫来!”售票员说。

一个男人和女人匆忙离去。但是,其他的人都留下来,他们既震惊又好奇。

售票员冲进衣帽间,电话就在那里,然后他的尖叫声也传来了。当然,他看到了桌子边的蜡像,也看到了桌子上马拉的半身蜡像。

克里夫觉得自己该开溜了,他从前门走出去,已经有一群人聚集在了那里。他们都想进来,但因为售票员不在,所以都站在门前向里张望。

非常好,克里夫想。事情发展得很顺利。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那天他本来不想去上班,但他忽然觉得他还是请假比较好。西蒙先生一听克里夫说他身体不舒服,就很不高兴,但是,克里夫手捂着肚子,伪装得很虚弱,西蒙先生只好准他的假。克里夫离开了杂货店。他把身上所有的23元现金带在了身上。

克里夫想乘长途汽车到什么地方去。他意识到,如果他常去蜡像馆的事被售票员想起来了,或者他记起克里夫昨天晚上也去过,那么警察就会怀疑他。不过,克里夫并不是因此想离开。他乘长途汽车,只是因为他极度渴望去坐一次。他花8块钱买了一张西行的车票。晚上7点时,他已经来到印第安纳州的一个城市,他没有留意这个城市的名字。

克里夫下了车,有一个酒吧在那旁边。现在,克里夫非常想知道报纸上有什么报道,他往酒吧旁边的报摊走去。看到许多报纸的标题:

“蜡像馆三人被杀”

“蜡像馆大屠杀”

“神秘的杀手出击:在蜡像馆杀了三个人”

这三个标题是克里夫最喜欢的。他买了三份报纸,站到吧台边喝啤酒。

“今天上午9点30分,蜡像馆售票员弗莱德和几位参观者,看到了展台上的三具真的尸体。这些尸体是:41岁的米兰达、43岁的乔治和37岁的理查德,他们都在蜡像馆工作。两个男人是被撞击之后,又被刺死的,女人是被扼死的。目前警方正在对此事进行调查。谋杀发生在昨天晚上10点左右,正是工作人员要下班的时间。凶手可能是9点30分闭馆前最后一批参观者。他或他们在蜡像馆的某个地方藏着,直到其他参观者离去……”

克里夫非常高兴。他微笑着喝他的啤酒。他在报纸上趴着,好像不想让其他人分享他的快乐,其实不是这样的。几分钟后,克里夫站起来,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人在读这一报道。两个男人在看报纸,但克里夫不知道他们看的报道是不是关于他的,因为他们把报纸折了起来。

克里夫点着一根香烟,在三张报纸上仔细搜寻,看看有没有提到他。没有,根本没有。一份报纸上特别提到说,弗莱德昨天晚上任何可疑的人都没有看到。

“……因为受害者被摆放的位置非常奇怪,警察认为杀人凶手可能心理有些扭曲。电台警告那一地区的居民,上街要特别注意,一定要锁上房门。”

克里夫咯咯笑起来,心理变态的杀手!他很遗憾这三位记者没有把细节写进这个报道,缺乏幽默。他们应该写写坐在马桶上的老头,或者那个在签字仪式上的男人。那是他的杰作,为什么他们不欣赏呢?

喝完啤酒后,克里夫在人行道上走着。天已经黑了,路边的灯全都亮了。他看着这个新城市,看着商店的橱窗,感到非常愉快。他走进了一家汉堡店。

克里夫要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咖啡。两个牛仔打扮的男人在他旁边,戴着宽边帽。克里夫想,他们会是警察吗?但是,他们在谈论土地的事。其中一人紧挨着克里夫,他的手肘不停地碰到克里夫。克里夫又把报纸读了一遍,他把报纸靠在面前的餐巾纸架上。

一个男人伸手拿餐巾纸,碰了克里夫一下。但克里夫微笑着说:“关于蜡像馆谋杀的报道你看过吗?”

那个男人怔了一下,然后回答说:“看了,不过只看了标题。”

“那里的三名工作人员被杀了。瞧!”报纸上有一张照片,但是克里夫不很喜欢它,因为它拍的是在地上并排放着的三具尸体。他喜欢坐在浴缸中的米兰达。

“哦。”那个男人说,转过脸,好像克里夫很不受欢迎。

“那个展台上放着尸体,就像蜡像一样。他们那么说的,但是没有照片。”克里夫说。

“哦。”那个男人说,继续拿着汉堡吃起来。

克里夫心情很低落,觉得受到了侮辱。他凝视着报纸,脸开始发热。实际上,他越来越觉得气愤,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

但是,克里夫装出一副笑脸,再次转向他左边的男人。“我之所以提到它,是因为我就是凶手,我杀了这个人。”他指了指照片上的尸体。

“听着,小伙子,”那个男人说得漫不经心,“今天晚上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好吗?我们没有打扰你,也不想被你打扰。”他笑了一声,瞥了他的同伴一眼。

他的朋友凝视着克里夫,但当克里夫看他时,他马上挪开视线。

克里夫掏出钱,付了饭费,然后走向外面。

“那家伙可能是在说真话。”克里夫听到其中一人说。

克里夫转过身说:“我说的是真的!”然后他走了出去。

克里夫晚上在基督教青年会睡。第二天,他以为会有警察来抓他,但是没有。他乘车去了另一个城市,离他的家更近了些。他的名字没有被当天的报纸提到,也没有提到什么线索。那天晚上,在一家酒吧,克里夫和两个小伙子说了同样的话,他们不相信他的话。克里夫觉得他们非常愚蠢,他怀疑他们是不是假装不信呢?

克里夫搭车回到家,向警察局走去。他很好奇,警察会有什么反应。他16岁时,偷过一辆汽车,当时他母亲对警察说:“克里夫自从失去父亲后就变了。我知道他需要一个能给他做榜样的男人。克里夫14岁就不停地问我:‘我到底是什么人?’和‘我是个人吗?’”现在,如果他的事被他母亲知道了,她一定会说同样的话。

“我要坦白一件重要的事。”克里夫对警察局的门卫说。

门卫的态度很粗鲁,他让克里夫到一个办公室去,一个胖乎乎、一头灰发的警官坐在那里。克里夫坦白了一切。

“克里夫,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我已不是学生了,我18岁了。”克里夫说他在西蒙杂货店工作。

“克里夫,你有问题,但你说的事并不是问题所在。”老警官说。

克里夫不得不在一间房子里等待,一个小时后,来了一位心理学家。后来他母亲也来了。克里夫很不耐烦。他们说他是典型的虚假坦白,目的是为了引人注意。他母亲不停地提到过去他问的那些问题,“我到底是什么人?”和“我是谁?”。她的话更加证实了心理学家和警官的观点。

克里夫一星期必须去看两次心理医生。

他勃然大怒。他拒绝回西蒙杂货店工作,但另外找了一个送货的工作,因为他需要钱。另外,他自行车骑得很快,又从来不私吞零钱。

“还没有发现凶手?”克里夫问心理学家,“你是世上最傻的家伙!”心理学家平静地说:“孩子,你这么跟人说话,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克里夫说:“印第安纳的一个普通人还说:‘那家伙可能是在说真的。’他们比你还要明白。”心理学家笑了。

克里夫觉得很生气。他可以拿挂在他衣柜里的那条威尔逊的领带来证明他说的话。可他觉得这些傻瓜不配看到它。克里夫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做一件像炸一栋楼、用枪扫射行人这样的轰轰烈烈的大事。那时他就会成为恐怖蜡像馆里的展品,不会有人不拿他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