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失与重聚。我们人类亦是如此。我们产生于精华。我们慢慢失去精华,失去最美的岁月,衰老、死亡,从有机物变为无机物。
落红化为春泥,我们化为尘埃。就像我们吃过的食物,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我们也始终是宇宙的一部分。我们参与宇宙的整体循环,生生不息,有何悲哀?乐观地看,我们的天地更广阔了。
且让我们对来去之物,平常待之;对飘忽流转的无常,安然处之吧。我们和这个世界,从没有分离过,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星星是离我们远,光过来时因为受阻力,所以才看起来一闪一闪的吗?”
“太阳光从太阳射到地球上是八分十八秒。而我们看到的星光,有些实际上是星星几百万年前甚至几亿年前发出来的光。当我们看到这光时,也许这星星已经死去。”
恒星都会死去。时间算什么?一切都是相对的。
忽又记起三毛说的:“人毕竟是要各自飞行的,能彼此看一眼是一刹那又已是千年了!”
作为个体,我们是渺小。但正是因了这无数的渺小,冰冷的宇宙才有鲜活,有温暖,有灵魂相交辉映出的满天云霞。
“黑洞到底是什么?它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引力,无法逃脱?”
“对于地球来说,以每秒11.2公里的速度,即第二宇宙速度飞行,就可以摆脱地球。但是对于黑洞来说,它的第二宇宙速度太大了,甚至超越了光速,光都冲不出来,于是射进去的光反射不回来,所以我们的眼睛只见黑暗一片。”
痛苦、疾病、变迁、意外、死亡等负面事件,也仿佛人生的黑洞。是拒绝,想逃脱的欲望,造成我们的恐惧,我们内心的冲突。其实,负面事件就像火,激烈,却有时间性,时间一过,一切安宁下来。一切都需要充分表达、释放。
突然,我感觉,我的向度变了,不仅无常,循环的本质于我,也什么不是。生死不是问题,什么都不是问题。
我享受此时的安宁自在轻松,第一次感觉与自己合一。
我欣赏、享受一切,但当它们离开时,我微笑放手。我有另外一个潜在的生命,不囿于这个世界,任何东西击溃不倒它。生命没有阻碍,只有流淌;没有沧海桑田,只有安稳沉静。
我感到光明、通透。前前无始,后后无终。曙色初染,灵魂飞翔结束,我们重回身边的现实。我想起昨夜的感悟,有些恍惚。
沙漠的日出,沉静得让人简直想落泪。因为我还没有持续不断的内在和平,我离那个常驻的临在,不变的宁静,如如不在尚远。但我知道,有一天,很可能,我会真正抵达它的身边。
我跟骆驼学如何躲避风沙。我搭帐篷,在沙子里烹制面包。
我跟着沙漠商队走了26天。在茫茫沙漠中,骆队慢慢而行,在寂静与浩渺中品味自然的神秘、伟大。它荒凉苍茫,它也辽阔,激昂。
我也知道了,卡立德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家庭条件优渥,甚至有天文望远镜。他只是在房顶望夜空,用最普遍的望远镜。晚上,怕影响家人休息,他上网查资料,都是在小小的洗手间里摆张小桌。
爱好是人生最好的陪伴。
刚毕业时,我在中国进过沙漠,那是我最不喜欢的风景,单调、孤寂、无趣。但今天,我看到的是它的博大、壮美。怎么把贫穷、枯燥,打理成生机盎然?三毛做到了。
而我,为这女子的传奇再度打动,也收获了一颗最安宁朴素的心。走了这么这么久,这么这么远,我的心终于有了归处。
《英国病人》爱与道德的双人舞
突尼斯虽小,地貌却非常丰富:海洋、沙漠、绿洲、盐湖(如果你够幸运,能在盐湖里看到海市蜃楼)。它丰富的地貌,让《英国病人》的外景取材于此。托泽尔,棕榈树的故乡。我原来对棕榈树不感冒,觉得它敦厚朴实,太平常。可是,你在茫茫的沙漠中,终于见到那亲人一样的绿洲,是棕榈树所给予的。棕榈树下,有石榴等果树;再下面,是菜地。阿拉伯人多生活在沙漠地带,珍惜绿洲,擅长立体栽培。
我惊叹石榴和椰枣树的绝妙相配,在树下久久流连。“你是想吃石榴,又不好意思摘吧?”一个小伙子过来,上去就掰下来一个给我。
突尼斯盛产椰枣,以托泽尔生产的为最好。其中最好的品种,透明,琥珀色,名字很有些仙气:光的手指。
采过果实的椰枣树枝大多放在树下。点燃,驱虫最好。椰枣树的树干,可以建房。
雨落下来。不多的行人也不疾走,还在雨里慢悠悠。也许他们对雨有特别的感情,视如甘霖。有人乘四轮马车嗒嗒而过,铃声叮当。有老妇着传统服装,无声而过。雨滴从枝头落下,一切让人觉得既真实又虚幻。
绿洲,也就有绿,花很少。一种黄色的花开得不错。这世上少见的没有花心的花,名曰“好男人”。我一向喜欢特别的,神秘的,对夹竹桃这等普通的自然感觉平平。小时候家里就有。但在这沙漠边界,突然对它有了新感情。它们用绿叶,粉色,白色的花朵,对抗着卷卷风沙。就像这里的姑娘。
托泽尔还有那永不枯竭的达玛扎山泉,一千零一夜主题公园。
托泽尔的建筑,也非常有特色。细细的小砖,因为深浅排列不同,而有别致、立体的图案。中央电视台关于此地的解说词讲:“现在的托泽尔人,基本上不再穿传统民族服装,在脸上纹秀图案的习俗,也不再流行。所以我们无法判断墙上的图案是否真的和托泽尔人脸上、服装上的花纹相像。”其实,着传统服装的女人还是有的,只不过她们老了,多待在家里。脸上文秀,非不再流行,是压根没有了。不过我在一个70岁老奶奶的脸上找到了,而且,她同意我拍。我替中央台做个判断,确实像。
托泽尔西北,OASES山的峡谷,也曾是《英国病人》的外景。摄制组曾有80人驻扎在此。本来地势险峻,导游更带我险中求险,走几个影片拍摄的场地。有时分开杂草,从大石头上一滑就下去了,压根不管我下不下得来。
我想起一个人。他和我不在一家媒体,但在一家媒体集团,在一个办公大楼,彼此没说过话。有天,在外面开会,我们碰到。他让我搭他的车。出门,才知道,他没有车,是打车。那也无所谓,反正是免费,顺风。路上很堵,他嘟囔了几回。离我们大楼差不多还有一公里时,他突然说:“咱们下车吧。”我说好。我以为他会绕过引桥到辅路,走到单位。谁知道,没走几步,他竟然没有跟我说一声,突然从桥上纵身而跳。我心里一咯噔。我往下一看,高度还可以,也就三米。而他,灵活地闪过车流,走到人行路上,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更可笑愚蠢的是,我也跟着跳了下去。
傍晚,我在大楼里又看到他了,他欣慰地说:“我赶上了下午的选题会。”
我说:“我去医院了。”烦躁又怨恨的口气他应该听出来了吧。如果是别的原因去医院,我不会和他讲,不会这语气呀。可他没有再问。男人和女人真不同。
我边走,边听导游讲,边在小本子上记,心里还开着小差,想着那旧事。虽然小心,脚下还是一滑,笔和本子都摔出去了。我倒没有。导游及时拉住我。我道谢:“你要是没拉住我,我掉下去的话,即使不葬身峡谷,也得摔个残废吧。”导游开玩笑:“如果赶上峡谷里满是水,你会幸运。”我心扑腾乱跳。他说的是2月还是几月,我没有听清。
迷恋突尼斯外景的还有很多著名导演。乔治·卢卡斯的《星球大战》;弗朗哥·泽菲雷里著名的《拿撒勒的耶稣》;特里·琼斯的经典喜剧《布莱恩的一生》都曾拍摄于此。
导游说,斯蒂芬·斯皮尔伯格的《印第安纳·琼斯》也拍于这里。我对这影片不熟。晚上回酒店上网一查,你猜是谁?原来就是《夺宝奇兵》。斯皮尔伯格的历险片中同样蕴含着孩子般的奇妙幻想。
你还记得印第安纳·琼斯与法柜吧?电影里说它在开罗。
你知道传说中十诫的圣物“法柜”藏在哪里吗?就藏在我去过的埃塞锡安山圣玛丽亚天主教堂里!
我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OASES峡谷。
上天赋予我们生命时,也赋予我们宽广、自由、梦想。但在程式化的生活里,大部分人都丢失了。它们只成为词汇,在我们的字典里。很多人甚至梦中都不想。而我从苦厄的现实中抬头,远走,终于能触碰这一切。我为发现自己的新力量、新眼光、新能量、新境界而内心平静。我也为亲情、爱情的缺失而遗憾。我飞翔得愈加自由,我心里的隐痛就越强。它们仿佛《英国病人》中,那爱与道德的双人舞。
那凄美动人的《英国病人》,是故事,已落入结局,无法回转。而我,还有路可走。我的归期有了日程。这时候,我在澳洲的同学来信,邀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在邀请函上备有一张单子,说明婚后会需要哪些东西。亲朋好友根据自己的情况相送,这就避免礼物无用和重复。外国人的务实精神让我一乐。
我准备先去澳洲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