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觉得这人很过分，可她每每想下手整治他时，一见他疲惫的模样，就会心生不忍，要知道慕流毓来到此处不是游乐的，而是切切实实干正事的。
只是他做事不着调，他本该秘密地来，秘密地走，尽量不惊动人才对，可这人倒好，把蓦然的佳宁宫直接当做行馆了。
一到夜里，就来佳宁宫就寝，蓦然十分体谅他的辛苦，但见他来了，就乖巧地伺候着他洗漱，慕流毓真的是倒头便睡，显见十分劳累。
可是风流无极的环王还是环王，他永远不会辜负这个名字，只要等他休息足了，就会抱着蓦然，极尽甜言蜜语，好像这半年的分离让他怎么痛彻心扉一般，逗得那女子也是脸红不已。
虽然听到这话，也知道这人是做戏为多，但蓦然还是忍不住用手划过慕流毓的眉梢，为之而感动。
感觉到女子青葱般娇嫩的玉指在他面上流连，男子的心荡漾而欣慰，这是独属于他的柔情，梓幽的美只为他一人展现。
“我的思允，有二十九了呢。”
“当年东汉刘秀二十九岁时，才娶了阴丽华为妻，而后才开始了他的征途，而我……”清澈一笑，男子也抚上蓦然的脸，美人的墨瞳好似浸润在水中的耀晶，黑地闪亮，美地掠心，“现在已经有了比阴皇后更加宜人的妻子，我的征途也已经完成了大半。”
“大半？”蓦然眨眨眼，“思允，你的人生路才刚刚展开，日后就算不是沙场争夺，朝堂争锋，你我的征途也会一直继续的……”
“呵呵呵，然儿，听你如此说来，那为夫岂不是不能休息？”
“你想休息？”女子笑地恬淡，却分明带着些许挪揄之色，“那就不该选这条路，你该做个闲散王爷，带着妾身去游历人间！”
“哎，看来我还真的是劳碌命，不过然儿……”慕流毓的脸上多了几分认真，“世事千万难，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无论是哪条路，既然已经选了，我就不会回头！”既然慕流毓收起了笑容，蓦然亦是正色回答，她放下了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摆，模样端庄而清冽：“但愿君心同我心！”
凝望着蓦然的慕流毓，他的眼中倏忽间浮出一重探究与怪异。
蓦然心中明了，这人在想什么，却不动声色，只依然大方地给他打量。
终于，那浓烈的一切归于平淡，化作了一声叹息，呢喃在耳：“你当真不愿随我离去？”
女子闭上眼，不说话，披散着一头青丝，柔柔地倚在男子的胸膛里，“我若走了，萧墨璃定会戒严全城？”
“他戒严他的，我们必然走得脱！”
“我走了，前功尽弃不说，还会连累你这一次的正事！”
“什么叫做前功尽弃，在你来这个皇宫之前，根本没想过要做什么，一切都是临时起意。”男子捧住了女子的脸庞，“然儿，不如和我回去！”
“可我想留下！我若走了，萧墨璃和他的臣子们必会知道，这一次的京师内有了你的布置，他们这盘本不凝聚的沙或许就会拧成一股了。说不定还会拔除你安排下的一切，我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解释完这些，蓦然就垂下了眼睫，她心里清楚，自己想留下，更大的原因是这里很靠近答案。
之前若非她坚持留下，就不会知道青璇的事，更不会有娘亲的消息，虽然不晓得前路还有什么在等着，但她一定还能从萧墨璃的身上得到其他讯息。
明明白白所有事情的真相，才是她真正追求的东西。
她尹蓦然从总角之时，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到了现在，她的目标换了一个又一个，对人性也看透了一次又一次。
如今的她已不像儿时那般，总喜欢在是非对错上和父亲兄长争个明白，也不像少女时代，初遇璃王时那么不懂回缓。
她，还是那个头脑，揣着那份智慧，只是在人生阅历上，更明白通透了。
她知道，有些事挣不出来，她也不去钻牛角尖。
可在自己灵魂转移这档子事上，她一定想要弄个彻底清楚，所以她要留下。
“你……”慕流毓重重捏了捏那女子的肩，“太有主意了，女人如此，不是好事！”
蓦然笑了笑，眼波流转间，自有她的万种风情。
慕流毓看得亦呆了呆，面前人虽然已经二十有四，可形容间却是芬含豆蔻，艳若芙蕖的娉婷少女姿态，柔润地可以掐出水来，如此的娇俏，连他这般见惯的人都无法自持。
“蒙之席如何？”突然间地发问，惊碎了慕流毓的痴迷，蓦然的眼睛清正，直直地望着那男子。
“勇不可挡，冲锋陷阵，生不畏死。”
“果然将门无弱子！”敛了敛神情，蓦然无惊无喜，“那现在，我也便不再追究当日了，他那时不过随心而为，人都是会犯错的！”
“你是说当日他弃你而择了蓦流之事！”
“我就猜他会对你说实话！”这次倒是真心一笑，蓦然一直不觉得蒙之席坏，这个少年将军和她相处不多，或许他对蓦流是真的关心，所以那一瞬间的决定无关乎人性的对错。
但不管怎么解释，他还是错了，因为他是军人。
他在关头紧要处，罔顾了王的命令，他舍弃了为人下属的责任！
只是，这也并非不能原谅的，只要没有下次便好，蓦然想了想继续道：“不过他如果隐瞒真相的话，那这样的人，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他一回来就请罪了！”慕流毓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没有什么震动，他一点都不担心蓦然会无理取闹，他一直知道这个女子的心胸。
“嗯！”蓦然点点头，“从来一个人错处惩罚的衡量要看这个人造成的后果，还有就是他的本心，刑狱大责也是这样量刑的。蒙之席弃了我救了他人，而我没有因此而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其实这本可息事宁人，但他的行为还是有很多的错的，因为……”女子的话锋一转，双眸隐带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