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蓦然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奇妙的熟悉,这人……
“我们回去吧,明天还有大事!”望了望天,启明星的颜色开始衰败,天要亮了。
现在大军帐中,一个隐僻之所!
这里面有两个女子,她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正是一个夜梓幽的身,一个尹蓦然的体!
蓦然冷冷地打量着那个尹后,别看昨夜慕流毓嘱咐了她那么多,可是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对面的这个女人让她不舒服,少了那身皇后朝服,她浑身的浮躁流态都跑出来了,早就没了六年前见她时的那种大气了。
而那个尹后也在打量蓦然,她心中暗暗惊讶,这还是当年那个纤弱无比,处处伏低的夜梓幽吗?为何这双眼如此犀利?
其实还是她目力不够,当年的“夜梓幽”只是没有势力,需要处处谨慎,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是高昂的。
“军营里的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蓦然的唇边摄住了一抹笑,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残忍,她根本没想过自己的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如果这个尹蓦然真的是她自己本人,那这句话便是在往她心窝里扎刀,问她的营妓生涯,何其毒辣?
果然,那对面女子的绚丽容色瞬间惨白,咬住唇浑身都在颤抖,仿佛那是个挥之不去的梦魇,一直紧紧地裹住她,要将她生生地逼勒至死。
“回娘娘的话,没什么,就这样过来了!”
眉峰里蕴了一抹笑,对面这女子的规矩学地倒是不错,但是不是太奴性了?
她怎么说也曾是个皇后呢,就算抛却一切,那身上的傲骨呢?这个女子断然不是她本人,不要和她说什么蛊毒,就算毒坏了她的脑子,也来不及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
“你什么人?”
尹后本是低眉顺眼,现在听了这话,颇有些莫名,她抬起眼,“本宫乃是尹蓦然!”
“砰!”腰间的玉玲珑被扯了下来,掷在了地上,“你也配?本宫问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叫先声夺人!
果然,蓦然看到那个女子的唇色都失去了,整个人仿佛厉鬼!
她要等她的答案!
蓦然微睐双眸,冷冷审视那个惨然女子,这个人会是她自己?
不可能!
除了尹后的容色,她还有哪里像?要说她尹蓦然自小习舞,走路时双肩绷紧,上身不摇,六年前她看这个女子也好似如此,皇后朝服洒沓在地,华贵轻柔。可现在想来,在皇宫大内,规矩森严,恐怕此女是被硬逼出来的,如今再见,她丝毫不见了那种姿态,只有美而近妖的容貌,让人心生烦躁。
而那“尹后”听了蓦然的话,只有身子打颤,可她不信夜梓幽能够识穿她的身份,她现在心中暗骂夜氏贱人。她以为夜梓幽只是不喜欢她的那句本宫自称,她想的大概就是要打压她皇后的身份,更说不定……她是嫉妒自己待在她丈夫身边半年,现在是醋海生波了。
那她又怎能让她如意,她身为东府女儿,身上流了最高贵的血液,要是被一个青楼女打压,那她枉为尹氏贵姓,可人在矮檐下,岂能不低头?
“奴婢正是尹蓦然,毓妃娘娘何必装作不识!”
“哈哈!”蓦然不怒反笑,她黑眸幽深沉沉,容色姝娆,令对面女子看得心中一凛,“好好好,好一个尹蓦然!”
站着的女子见她如此逼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个毓妃天资娇媚,如今这一笑,摄住万千光华,显出了傲视天下的凌绝,她好像……
很害怕,很害怕,尹后攥住了衣角,唇已咬破,她努力想将自己心中的惧意排除体外。
“让本宫告诉你,你若真是尹蓦然,就不会在承认了营中‘不堪’经历后,还承认自己的名字,她尹蓦然何人?东府第一贵女,就算死也不能给东府抹黑,让她承认为人亵玩,那她不如去死。可你呢?本宫先问你什么,后问你什么,你承认地那么快,仿佛就怕别人不知道你的皇后位份一般,本宫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蠢了?”蓦然粉唇启动,就是毫不客气地点破。
而语毕,果然不负她所望,那“尹后”的脸上极为精彩,颜色变了又变。
蓦然的手紧紧攥住,眼睛不离,心中讥讽。
如果这“尹后”果如慕流毓所说,是尹蓦然本人,可因为中了什么蛊毒而变地痴傻了,那么愚笨现在已经定在了骨子上,她现在听了她揭穿本质的话,最正常的反应该是不以为然,然后反唇相讥,而并非如此仓惶。
女人对付女人,果然比男人对付女人的手段狠多了,蓦然本就知道些隐秘,所以不会如慕流毓一般地知礼,她步步紧逼,势要得到答案。
那个“尹后”仿佛已是退无可退,她颇有些恼怒地瞪着蓦然,眼中尽是锋芒,“本宫不觉得有什么不堪,要说不堪,毓妃你从小就在勾栏院里长大,岂不是更加肮脏?”
这一刻,在这个隐秘之帐内,慕流毓并不知道,所有人都不会晓得,皇朝的两大美人正在彼此较劲,这是女人的方法,女人的战场,无法劝解,如同野兽的争夺一般。
此时的蓦然终于在对面女子的眼睛里明白了一件事,她们之间不死难休,在她怀着恨意的瞪视里,真正的东府贵女看到了漫天的亲人血,妹妹与幼弟,父亲与姨娘,还有无尽的凄哭,绿珠的叫喊,白荷的尖利,全部印到了她的身前,扼住了她的脖子,他们要她为这东府讨还公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尹蓦然,尹蓦然再不济,也不会送自家人上断头台,你还是乖乖和本宫说实话,本宫或许还会给你一条生路!”蓦然的心底泛起一种冷笑,她从前没有想过给这个女子辩解的机会,尹家人已亡,那她如何还能活?她日日想着如何杀了她和萧墨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