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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阴谋与奸者(5)

既然已改朝换代,当上新朝皇帝的王莽又筹划新主意了!对于精于诡计的王莽,变换花样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张三吃豆芽,小菜一碟,他依照《周礼》设计了一幅庞大的社会蓝图,在经济、政治、文化、外交等各个方面进行改革,是一个极不成功的改革家。

相比起来,汉代的土地税不重,每年只收取收获量的十五分之一,最少时是三十分之一。但自西汉中期以来,达官贵人们倚仗权势,大量地兼并土地,很多平民失去了土地后,或者向地主租地,或者卖给地主成了奴隶。在一个农业为主的东方大国中,农民是立国之本,是赋税和劳役的主要承担者,现在农民少了,财富集中到了贵族官僚手中,国家也就不可能有富国强兵的希望了。而且,奴隶自身生活及生命都得不到保证,租地种的农民要交一半以上的收入给地主,这样温饱都难以解决,迫于无奈他们不得不起来反抗。因此土地和奴隶问题是社会危机的最主要根源。这一点王莽是十分清楚的,一上台新颁布了“王田令”和“私属令”两项改革措施:全国的土地称“王田”,属新朝国家所有,任何人禁止买卖;一个家庭中成年男人不足八名的,占田不得超过九百亩,多余的要无偿交出来,分给亲属或邻里;以前没有土地的,一对夫妇接受一百亩耕地;胆敢违犯者,流放边疆。把各家的奴婢称“私属”,一律禁止买卖,对于那些不服从者,也流放边疆。这两项改革,实在是考虑了百姓的利益,然而又是实在行不通的。试想,那些拥田数万的豪强,以及掳掠人口买卖奴隶的恶棍,哪个不是地位显赫?让有权有势的人白白交出自己的财产,停止其罪恶勾当,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对工商业的改革,表现在始建国二年颁布的“五均”、“六筦”、“赊贷”三项法令。“五均”就是由政府来经营工商业经营,在当时全国最大的五个集市:洛阳、邯郸、临淄、宛(今河南南阳)、成都,设立专管市场的机构,并在每一季度的中间月份,评定出各种商品的标准价格,对一些生活必需品的售价由官方平抑。此做法看上去是为了人民的利益着想了,但是那些上官们总是以贱收贵买的方式,从中谋取利益。“赊贷”是由官府借钱给百姓,限制商人们放高利贷,但到期还不出来也是要罚为刑徒的。“六筦”就是在“五均”和“赊贷”之外再加上国家专卖盐、铁、酒,国家统一铸钱,国家统一收取山泽使用税。这些政策表面上看都很好,然而却根本行不通。因为从这些执行人员根本就没有工资,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能不互相勾结坑害百姓吗?

“六筦”中最坑人的要算是铸钱了。对货币的改革,早在篡权前就有过一次:居摄二年,王莽下令,在五铢钱外,增铸错刀、契刀、大泉三种,与五铢钱一同流通。建立新朝后,王莽认为汉朝皇帝的刘字,繁体写法是“卯、金、刀”,而五铢钱、契刀、错刀三种货币的名称全部与刘(刘)字有关,为了表现改朝换代,这三种钱都应废除,只保留“大泉”一种,另增发两种“小泉”。次年,又发行“宝货”,共计“五物”(金、银、铜、龟、贝)、“六名”(钱货、黄金、银货、龟货、贝货、布货)二十八个品种。在这些钱币中种类繁多,而值也不统一,让人们换算起来非常的困难,在那时人们都不愿意接受,在私下却还用着旧时使用汉代的五铢钱,但是如果被发现的话,将会被判严重的罪刑。至于那些敢私下铸钱的人,自己判罪之外,邻近的五家也受株连,闹得人心惶惶,虽说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但是还说不定什么时候,因为邻居铸钱而被杀头。据说王莽一再改变货币的目的,主要是想让那些富裕户所存钱币变成废物,间接地从中掠夺富人的财产,从而达到消除贫富不均现象的目的,然而这样一来,富人还可用不动产维持生活,贫苦的人却连日常吃喝都难以解决了。在这种情况之下,穷人为了要生存穷人不得不起来造反,而那些富人呢?为了要保护自己的财产也开始反对王莽的这种做法。那时的人们反对这种现象,吃了苦头,但是得到好处的倒是两千年之后的现代人,这些种类繁多、造型别致的王莽钱,成了文物爱好者重金搜集的对象,一套完整的莽钱其价值甚为昂贵。这真是一种时人不爱今人爱的怪事。

在政治制度方面,王莽的改革就更是花样繁多让人眼花缭乱了。一方面,把中央和地方的官制、官名,以及地名、行政区划,都进行了大改动,并且进行一改再改。例如,把大鸿胪改称“典乐”;把大司农改称“羲和”,再改为“纳言”;把大理卿改称“作土”;把水衡都尉改称“虞予”,等等举不胜举。此时的王莽改名就如同是犯瘾了,又把长安改为“常安”,把长乐宫改为“常乐室”,把未央宫改为“寿成室”,未央宫前殿称“王路堂”。这些改革只会浪费精力和钱财,一点儿意义也没有起到。

另一方面,王莽又滥加封赏,使得公、侯、伯、子、男各级爵位人员众多,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能博得王莽的欢心,地位马上就会一步登天,成为贵族。像哀章献匮时随便乱写的王兴、王盛二人,只因合了“王氏兴盛”的意思,就一夜之间由卖大饼、看城门的卑微身份而平步青云,封侯封将。

在对外关系上面,王莽也是不肯放过的。在他眼中,他认为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境外附庸也敢称“王”,有违古制,应改称“侯”,收回汉朝发给的玉玺,重新赏给侯爵印章。这些境外民族,名义上尊汉朝为宗主,其实自己管理自己的事情,进贡给中央的东西还不如收到汉朝赏赐的东西多,可王莽偏偏要在一个“王”还是“侯”这样无关紧要的名称上做文章,嫌国内乱子还不够多,竟要乱到国外去。一些弱小的民族,对他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满意,但是也要忍着,但是一向强悍的匈奴却不愿容忍,囊牙单于索要旧玺不成,就起兵犯境,掳掠百姓,在北部边境燃起战火。西域、东方的高句丽、西南方的句町国也因王莽的无理挑衅而反抗,或者断绝关系,或者战争四起。宁静了百年的边境再也无法宁静了。

无论是平民百姓也好,还是达官贵族,他们都认为王莽的新政还不如以前的汉朝,因此,总的来说,王莽的种种改革都是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一个王朝的衰亡,总有其必然的原因;至于亡到谁的手里,则会有些偶然性。西汉中期以来,官吏贪赃枉法腐败堕落,贵族豪强大肆掠夺聚敛财富,而老百姓则是连日常生活都难以维持了,在这样的形势之下,为汉朝的灭亡埋下了祸根。而王莽倚仗着一个少有的长寿老人太皇太后,大耍其阴谋诡计,终于篡夺了汉朝的江山。但这时的社会好比是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若能对症下药多加保养,也许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否则将会是死路一条。王莽上台后,虽然进行一些改革,毕竟只是头痛治头脚痛治脚,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或者干脆是头痛治脚、脚痛治头,无济于事。

这样的统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许多地方上的官吏纷纷叛乱,朝廷里面也是众叛亲离危机四伏,王莽的末日将到。

王莽的长相奇特:嘴巴大、嘴唇向外翻;腮又短又宽;眼珠子向外鼓,布满了道道血丝;身高只有七尺五寸,(合今日之1.7米上下);说话声音嘶哑而惨厉。依照现代医学的说法,他大概与秦始皇差不多,都有“甲状腺机能亢进症”。为了掩饰身材瘦小,王莽喜欢戴高帽子,穿高跟鞋,往衣服里填充羽绒,好让自己看起来高大粗壮一些。他走路姿势也与众不同:手放背后,仰脸冲天,只用眼睛余光扫视左右人群,一幅清高孤傲不屑一顾的样子(也许当皇帝之前并不这样)。有个相面先生见过王莽后说:“他就是相面书上所说的鹰服、虎嘴、豺狼嚎叫,这种人是吃人的人,但最后也必定被人吃掉”。王莽知道之后,派人杀了这位算命先生,但是从此以后经常用扇子遮住脸,一般人难以再看见他的尊容,可他被人吃的命运终于无法摆脱。

对于不断爆发的农民起义,王莽最初试图以招安的方式,兵不血刃地予以平定。他派使者去山东招抚吕母,宣布只要她们放下武器回家安居乐业,朝廷可以既往不咎,赦免杀官造反的罪过,受到了严词拒绝:“王莽对待百姓残酷暴虐,横征暴敛让人们无法生活;法律禁令又多如牛毛让人防不胜防。百姓辛苦劳作,收获的产品却抵不上交税的,闩起门在家呆着还说不定因邻居有罪而被牵连。我们放下武器回家还不也是死路一条吗?”使者回京后如实汇报。王莽听完之后,气得火冒三丈,只好拿使者来消火,这样使者做了替罪羊,把他撤职查办了。而到别处义军去的使者一见到这个阵势后,使学会了耍小聪明,信口雌黄地蒙骗王莽,说什么“起义军只是秋后的蚂蚱,蹦跳不了几天了”,“在您的圣威下,不废一兵一卒,他们也要完蛋”。他们的这些话正好符合了王莽的心理,听后心里很高兴,因此重重奖赏各位使者。

实际招降成功的只有一例:大臣储夏去会稽郡长州县,劝说起义军领袖瓜田仪投降,在这次的招降中取得了成功。可惜,瓜田仪的降书送到了长安,人还没有动身之前,就患病死掉了。于是王莽在这件事上,大造声势,诏令厚葬瓜田仪,赐给“瓜宁殇男”爵号,期望着别的义军也效法瓜田仪。然而,此时的人们早已看透了王莽的真面目,没有一家义军被他的这一招假仁假义所蒙骗。

招抚没有取得应有的成效,王莽只好采取武装镇压。王莽在全国推行军事一体化措施,中央各大臣兼任前后左中右五大司马,地方上州级官吏兼大将军,郡级长官兼偏将军,县级长官兼校尉,把全国变成一座大兵营,加强对起义军的讨伐。但起义军依旧在战斗中壮大成长,队伍日益扩大,王莽的统治更加风雨飘摇。

其实地方官中也有有勇有谋的将才,如青州(今山东)的田况就是一位。田况在义军四起的时候,征发辖区内18岁以上的男人四万多组成一支大军,加紧操练严阵以待。结果当地的农民没有足够兵员致使他们造反不成,而外地义军也畏惧不敢前来,所以在这块地方上平安无事。田况自以为自己在这件事上立了功,没想到招来了王莽的训斥:“没有中央的命令而擅自组建军队,是严重的违法乱纪行为,应该受到严厉惩治。鉴于目前形势,准你戴罪立功,暂且代理青州、徐州(今山东、江苏)地方长官。”表面上责备,实际上提拔,也是王莽用人的一招手段。田况感激王莽任命的高官,为表示自己的忠心又献上了自己的治国方略:“针对起义军力量分做、各自为战的特点,宜予地方官更多的自主权,让他们依靠地方豪强,实行坚壁清野的堡垒战略,让起义军陷入在乡间抢不到东西、攻打城池又力量不足的困境,不失时机地采用剿灭与招抚并重的方式,不愁义军不被消灭”。王莽历来孤性多疑,最惧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读了田况的建议后暗自思忖:田况果真有一套办法,但他也是个危险人物,必须严加控制。于是派使者调田况入京另行安排职务,但山东一带也随之被义军占领。像这样,稀有的几个头脑清醒、能力超常的人,因为遭到王莽的猜忌而被免了职位,剩下的一些大臣要么就只会拍马屁,要么就装聋作哑,整个形势就好比是江河日下致使一发不可收拾。怪不得有人发牢骚说:“把狗拴得紧紧的,又想让他抓到更多的野物,怎么可能呢!”

放着好的建议不采用,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大臣想办法,大臣们只有出些歪主意了。奇怪的是,越是那些荒唐的建议,王莽愈加欣然接受。天凤四年,王莽下令铸造“威斗”。为了表现对天命的恭敬,王莽亲自主持铸斗典礼。工匠们依据王莽的设计,用不同合金比例的青铜,造了一个长有二尺五寸、形状像北斗七星的“球斗”。王莽把这件东西看作是可以战胜起义军的神物,出行时派专人保护着走在车队前面;在宫里,由一专门人员侍立一旁,“威斗”随着时辰转动,王莽的龙椅也随着转动,以保证他始终坐在北斗七星的斗柄上,认为这样就可以天下太平。但斗转星移的同时,起义军却是日盛一日。

一招不灵,再想一招。有个自称会看风水、望地气的骗子向王莽上奏,称京城长安有“土功”象,需要大兴土木、多搞一些建筑物,由此天下太平,王莽的江山稳固,万寿无疆。病笃乱投医的王莽,马上下诏修建宗庙,任命大司马王邑、大司徒王寻主管,另派十几名官员监工,动用十几万名工匠,在百顷面积的土地上,修建了宏伟华丽的九座宗庙,以便祭祀从黄帝到他父亲王曼九位祖先。在创建这么大一个建筑,需要一笔数目巨大的开支,可是连年的战争加上持续的干旱、黄河两次泛滥,天灾人祸导致国库空虚,这样钱从何而来呢?王莽不得不出卖官爵:六百斛米可买一个郎官,交的越多,官职越大。当官没有好处的话,谁还买官呢?这些买了官的人,所花费钱财自然要在百姓身上搜刮回来,并且要捞得更多才划算,因此就变本加厉地坑害百姓。王莽修庙,本欲借此压制起义军,结果却事与愿违,愈加激发了百姓的怒火,甚至连京城长安附近都出现了起义者的踪迹。

最为王莽乐于接受的一招是侍从郎官成修提出来的,他说黄帝就是由于有一百二十个妃嫔才成了神仙,所以继立“民母”(皇后)才是天下太平的最佳选择。王莽交口称是,立即在全国大选美女,最后确立一位皇后、三位贵妃(分别称和嫔、美御、和人)、九位嫔人、二十七位美人、八十一位御人,共一百二十一人,比黄帝还多了一名妃子。举行婚礼时,王莽为了掩饰自己的老态龙钟,别出心裁地把花白胡子染成黑色,真像是在演一出闹剧。最让王莽悲痛的一招是大臣崔发想到的,他见王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说:“《周礼》、《春秋左传》上都记着,国家危亡时,应该痛哭来消灾。《周易》上也写着‘先哭后笑’看来现在只有哭才能解决问题了”。王莽面对不可开交的局面,也正想哭呢!随即带领群臣来到祭天的地方,对天祷告:“上天既然让我当天子,何以又让叛乱者猖狂呢?若是我有过错,就请打雷劈死我算了!”说完,号啕大哭。王莽想到皇帝宝位还没坐够,心里边真是感到无限悲痛,竟一下哭得昏死过去。为了要壮大自己的声势,王莽又命令太学生和附近百姓,每天早晚两次集中一起哭天,并且免费招待吃饭。只要是哭得伤心,并且把那些能够背诵王莽祷告原文的,封他们做郎官职务,结果几天之内,就有五千多人当了郎官。

哭声并没有得到成效,建宗庙、娶后妃这些荒唐的事迹越来越激起了民众的愤怒,“威斗”也压制不住义军。刘秀等起义军与王莽军队的昆阳一战,决定了王莽政权的崩溃。地皇四年,起义军包围长安,他们不单烧毁了新建还没有多久的宗庙,甚至把王莽父亲和妻子的坟墓也挖出来烧棺焚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