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混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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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复杂的旋律(1)

临近初中毕业时,戴军对家人说:“如果考高中,不如死。”母亲去开升学家长会的那天,他吃了安眠药。等家人回来看他躺在床上,吓坏了。最后戴妈妈说:“你爱干吗就干吗吧,你要出去就出去吧。”为什么会这么决绝,甚至连戴军自己也没想清楚。

我的生活,一半是舞台,一半是办公室。比起舞台上的浓妆艳抹,我更喜欢办公室里的素面朝天。究竟哪个是真实的自我?其实都是了。一个是梦,一个是梦醒了!所以我说我的生活就是:我(办公室)和我追逐的梦(舞台)。在那段东晃一枪西射一炮的日子里,我什么都敢抡,哪里都敢闯。也许经常会把“梦”挂在嘴边,但其实“李没准”从来就没有那么务实过--只不过我务的不是现实,是我内心的真实。前阵子我要去做一个演讲,正愁没有好的开场白,就看到了以下这段话:“你的时间有限,所以不要为别人而活。不要被教条所限,不要活在别人的观念里。不要让别人的意见左右自己内心的声音。最重要的是,勇敢地去追随自己的心灵和直觉,只有自己的心灵和直觉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其他一切都是次要。”原来这份感受在心中是如此明晰,至今未变。感谢电视,让我可以做梦,感谢电视,让我更加真实。

--李静

小时候我爸给了我一个望远镜,我用它看天上的星星。我问爸爸:“望远镜的那一头在哪里?那些星星的背后是什么?宇宙有没有尽头?”我爸一个也答不出,我很难过。不过他教会了我看星座。爸爸去世的那天,我正在千里之外的徐州走穴,夜晚大风袭来,我想我是看到他了。这种体验没有人能为我解释,我也没法向别人解释。只是后来我已不愿再去纠结,我知道有些东西是永远说不通的,我只能将此归入我的小世界,无论现实或者幻象。几年前,我曾一人前往泰国古城清迈,探访邓丽君小姐生前故居。在MEIPINHOTEL的15楼,我手捧鲜花脚下却移动不了半寸。在走廊尽头的1502房间,那个12年前邓小姐与人间告别之地,正悠悠地飘出若有似无的音乐,是《甜蜜蜜》。我突然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而她当年就是窒息而去的。于是掉头就走,下了15楼又像是转回到了另一个时空。走回自己的房间,我很想透透气,一打开窗,古老的清迈便真切地出现在眼前,远处青山叠翠,白云茫茫。

--戴军

第二自我

爱伦坡在他的诗作《孤独》中写道:“从童年时起我就一直与别人不一样--我看待世间的事情与众不同。”

戴军懂的,他也是一个别扭的孩子。小时候,他喜欢躲在自家门后看书,常常一看就是一天。等到做体育老师的母亲下班回家把他从门后揪出来,他多呈两眼放空状,已是神游四海好几趟了。戴军在学校也很另类,他几乎不和同龄的孩子玩,都是和比他高几个年级的大孩子们混在一起。而且老师还在教汉语拼音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看很厚一本的原著书了。这么一想,这孩子应当是个“秀才”,但他偏偏成了“小地主”。原因很简单,长得像。戴军小时候眼睛不大,又黑又胖,容易让人联想到“粗野”“凶横”之类的词汇。于是弄堂里的孩子们最喜欢玩“斗地主”的游戏了,拿个小板凳让他往上面一站,然后围着他大声斥道:“小地主,你认不认罪?”“认罪、认罪!”戴军猛劲地点头,全身的肉都跟着颤抖。

能做出如此牺牲,只因为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表演欲望,他想要个舞台。早在六七岁的时候,他曾有过一次出道的机会。那天,一个导演追到家里来,想要劝说他那帅气的哥哥做演员。但哥哥态度很坚定,任凭那导演怎么说也不去。这时,就见戴军一个飞身过去,抱住导演的腿,说:“你把我带走吧!”导演一惊,不知是哪里飞来的肉团,赶紧一脚踢开。戴军不死心,连滚带爬地再扑过去,结果再次被踢开。相似的情景出现了几次后,戴军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锻造,变得更坚强了。

他知道,哥哥一直是自己眼前的一座山。在别人眼里,哥哥聪明、英俊,自己却是一个奇怪的胖子,即便会绣两下花,那也是鲁智深在绣。这种感觉就像是一道符咒,让戴军站在非难与挫败之中动弹不得,哥哥的光彩越耀眼,在他身上投下的阴影也就越大。直到有一天,他不想再被拿来与哥哥做比较了,他累了,他决定逃离那贴满标签的人生……“现在想想,你当时都是为别人在活着。”戴军拿着绿色的羽毛笔,托着下巴,一脸严肃地望着对面的苏有朋。

“我到很后面才发现这个东西是不对的。已经到我大学念了三年吧,我才发现,这一路去满足大家对乖乖虎的一个期望,会有点儿对不起自己。”彼时的苏有朋31岁,留着斜分的长发,蓄着胡楂,深色的衬衣打开了三粒扣子。

这是2004年的一期《超级访问》。一番对话把戴军拉回了15年前--那时“小虎队”刚成立,而他背着行囊到了深圳。似两个极端,他和苏有朋,一个被贴上了太多负面的标签,一个则被贴上了太多正面的标签--结果都是想要逃。“幸好,我逃得快一点。”戴军想。

读书一直不错的戴军在初三毕业后选择了就业。那时家里比较拮据,似乎也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出走。“我万幸在我十几岁离开家,后面的人生道路是靠我自己来走的,如果我一直在我妈的羽翼下长大,我可能会循规蹈矩地结婚,循规蹈矩地工作。”这在别人看来稳定的日子,却被青春期的戴军正式归类为噩梦。如前所述,他累了,所以急了。他对家人说:“如果考高中,不如死。”在父母去开升学家长会的那天,他吃了安眠药。等家人回来看他躺在床上,吓坏了,赶紧送到医院去洗肠。最后戴妈妈说:“你爱干吗就干吗吧,你要出去就出去吧。”为什么会这么决绝,甚至连戴军自己也没想清楚。一个铁哥们的父亲打来电话,说自己家孩子要考大学,叫戴军别再去他家影响他儿子学习。“好,你们好好考大学。”从此戴军和初中同学们断绝了来往。与所有的热血青春一样,戴军的校园出走一幕既荒诞又必然。

“我到很后面才发现这个东西是不对的。已经到我大学念了三年吧,我才发现,这一路去满足大家对乖乖虎的一个期望,会有点儿对不起自己。”苏有朋说。

与所有爱早起的奋斗者一样,苏有朋是通过甄选进入“小虎队”的。在初次亮相的综艺节目中他说:“因为我年纪最小,所以我叫乖乖虎!”后来这个名号就紧紧地跟他的公众形象连在了一起。“乖乖虎就是要会玩会读书。”不知不觉中,苏有朋被媒体塑造成了一个年轻的精英偶像,走上了神坛,也走进了陷阱。在高手云集的台北市建国中学,苏有朋并没有得到任何的优待与理解,相反迎接他的是同学们更为挑剔的目光。他那时候要一边进行演艺工作一边恶补功课,几乎没有停歇。后来他被台湾大学的机械工程系录取--这个数一数二难考的专业并不是他的志趣,只是足以证明他的优秀。但是,上了几个月课的他发现自己实在进入不了机械工程的状态,就想转系到企业管理。谁知,“苏有朋要转系”的风声一走露,立刻掀起了不小的风波。聚光灯下,容不得凡人的迟疑。学校最终拒绝了他的转系申请,一次,两次,到第三次,他选择了休学。苏有朋用“一意孤行”来形容当时的自己,“如果我真的念个六年或者七年,把机械工程系的文凭拿到了,那代表什么?我拿这个文凭只是为了向大家证明我还是你们的乖乖虎,可是事实上我一辈子不可能去做机械工程师。”

想通了,于是一意孤行,这是因为他们都有叛逆的底色。然而接下来的路并不是好走的,正如戴军换过了20多种工作,苏有朋也在大家的质疑声中经历了游学,复出,平淡,起伏。直到出演《还珠格格》,他说:“我终于等到了。”2002年,苏有朋办了一场属于自己的个人演唱会,“我一直希望能够有一个自己的舞台,不管你在上面耍赖、撒野,甚至跳错、唱错,无所谓……”

李普曼在《公众舆论》中写道,“大人物终其一生至少有着两个不同的自我,一是公共的自我,一是私下的与凡人的自我。”这两个自我,都是种真实。只是舞台旋转,灯光明暗,不同的角度便呈现出不同的形象,不同的真实。所以对于“超访”而言,“面具”从来都是一个中性的词语,既不必然导向分裂,也不绝对意味着隐瞒,它是一种表达的方式,名人如此,平凡人亦如此。

2005年,地产大亨潘石屹来《超级访问》做“宣传”,不过不是宣传房地产,是宣传一部由他出演的电影《阿司匹林》。这是一个发生在都市男女间的爱情故事。片中潘石屹所演的中产阶级话并不多,几近沉默,却痴迷地追求着一个女娱乐记者。节目播放了片花,只见他沉稳地坐在高档餐厅的桌前对着心爱的女人说,“给我一个机会吧,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还你一个奇迹。”李静莫名地想到了这句话。“这是什么广告?”对于潘老板演电影这件事,李静心里还是颇有些羡慕的,单纯为了这份“不务正业”的行动力。潘老板不仅演电影,还出了自己的摄影集《西行25度》,从北京到吐鲁番,行程三千八百公里,拍了一路,也看了一路。“这个行动是不是跟你自己想抽离出来去感受一种自然的东西有关呢?”李静问。“对,我觉得还是要感受一个真实的存在。我们天天坐在一起聊天,一大堆的概念,远离了这个真实的存在。”潘石屹说,“只有你去的话,你能感觉到天气特别冷,你可以看见小孩的脸上全是冻疮,这样的感受很真切。”

潘石屹出生在甘肃天水一个荒凉的农村。他住过“草棚”,也挨过饿。1987年,他带着80块钱到了海南,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至此开始了自己惊心动魄的人生。但彼时,他却一脸憨厚地坐在李静和戴军对面,大谈自己到秀水街和小贩杀价的故事,以及如何用6天来完成自己与妻子从相知到婚姻的过程。节目最后,李静问他,什么是理想的生活状态?他说:“少上网、少开会、少一些没用的应酬,多跟大自然接触,多一些欢喜,包括一些痛苦,真实地面对这个世界,我觉得就是幸福的。”

潘石屹在《阿司匹林》中的表现是否算得上是本色演出?也许是,也许不是。那他在“超访”所说的话,是否又是自己的心声?“是的,至少当下是真实的。”“超访”家族对此都有着深深的自信。他们不会去怀疑任何一个在“超访”舞台上流泪、感叹、轻吐抑或沉默的人,因为他们相信情景营造了回忆,而真实就是那一瞬间的情绪。从这个角度看,其实“超访”从未试图摘掉谁的面具。一个清楚的事实是,即便是“第二自我”也肯定要通过“第一自我”来表达。也可以说“超访”舞台是一个万花筒,嘉宾站在彼端,随着镜头的旋转,也就呈现出不一样的个性风光。

如果这一切需要从心理学领域来寻找一个支点,那么你会发现一个叫“人格面具”(persona)的概念。一个人格面具就如同一个人格的侧面,所有的心理活动都通过不同的面具来表达。人们不可能摘掉面具,因为它们组成了人性的真相。其实不必在意理论的晦涩,王尔德的一句话或许更值得回味:“当人以自己身份说话的时候,便越不是自己,给他一个面具,他便会告诉你事实。”

尽管面具并无真假之分,却依然有着“公开面具”和“隐私面具”的区别。这很好理解,无论多么本色的人,都会有一些东西是不想被一些人看到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没有人能给这个世界百分之百的真相。但戴军说,面具这东西还是有厚有薄的。就好比化妆,有的人化得比较厚,几乎要去为了做好电视剧《甄嬛传》里面的“九十多条音乐,加上七首歌”,“好音乐人”刘欢“前后弄了三个多月,基本上中午起来一点钟到那个工作室去上班,然后夜里一点钟回去。”而作为“好丈夫”,他还是一枚优质的“家庭煮男”。同为音乐人,那英沉寂数年第一次接受采访,说起首次“触电”,她坦言做演员很辛苦,自己还是更喜欢好好唱歌。

为了帮助邓超减肥,孙俪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每次吃饭都把邓超的那份一起吃掉……而邓超则表示:“我总是想搂着她!”惹得李静直呼:“你们俩看彼此时肾上腺素都在旺盛分泌啊!真羡慕死人了!”

不是四目相对,而是两双眼睛,看同一个方向。在共同的愿景之下,两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相似的。

在早些年的节目里,李静的标志性发型就是短到“挑战中国女主持人的极限”的短刘海儿,而戴军则永远是一身花衬衫,成为这个团队中“最好色”的男人。

唱大戏了。他就曾听一个艺人说过一句话,“我走出家门的一瞬间就已经在舞台上了。”听了这话,戴军眼泪差点要掉下来。他想,这张明星的面具要是戴久了,别的面具就不好戴了,慢慢地,“明星”两个字是否就足以霸占所有的自我?!他很庆幸自己是个“裸妆”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直直地站在舞台中央,一成不变。他说每个人都是一个扇贝,最柔软的那块肉不可以轻易裸露出来,不然就会沾上灰尘,遍体鳞伤。扇贝的壳,无论薄与厚,都是对自我最后的保护,也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时空,才会轻轻开启。

戴军一直觉得,李静的天性在他面前已经很解放了。在生活中的李静很“男人”,但只要给她一个头套,她就可以立刻被各种女人附体,娇媚的,霸气的,疯狂的,可爱的。李静曾经在早年另一档节目中扮演过哈佛女孩,而戴军就演这哈佛女孩的妈。俩人一人一个头套,浑然天成,挥洒自如。从那时起,戴军就觉得头套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东西。只是他没有料到,不戴头套的李静,有一天会以如此突然的方式向他展现真正的女人味。

2003年底姜昆做客《超级访问》,与李静和戴军三个人一口气聊了两个多小时。姜昆曾经在北大荒待了8年,这期节目也一直环绕着这8年徐徐向前。艳艳坐在监视器旁,跟着那些青春往事起伏着心情,突然,就见监视器里李静脸色越来越难看,下一秒便“唰”地站起来,往后台跑去。艳艳心想坏了,赶紧跟着跑到了后台,一看,李静正在哇哇地吐。“静姐,你没事吧?”“没事,吐完就好了。”李静斜靠在墙边,脸色惨白,“我怀孕了。”“怀孕了?!”艳艳顿觉惊喜交加,等她回过神来,李静已经“嗖”地跑回了台上,继续主持节目了。“我说的有那么难听吗?都给说吐了。”

越是寻常琐碎的生活细节,越能体现不一样的细腻和关怀。

姜昆打趣地说。李静只是笑笑,她只能强撑着主持完节目,可一下台就立马瘫倒在椅子上,说什么也动不了了。

“什么情况?怀孕啦?”戴军一脸茫然地望着她。李静给了他一记白眼,像是在说:“就你傻,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李静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在密闭的空间连续坐上那么长时间,确实吃不消,于是就吐了。后来这期节目的剧照还很荣幸地被放大挂到了公司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