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闻谋
任红尘停在那里，小马哥也停在那里。
任红尘道:“想不到，才离别一年，你就已经变了模样。”
小马哥冷笑。
任红尘道:“我知道暗河有多么可怕，所以我并不怪你，倘若要怪，这一切也只能怪我自己，因为是我将你带入这个多事的江湖。”
小马哥沉声道:“现在你可以走，看在你教我武功的份上，我放你一马。”
任红尘轻轻笑了笑，道:“小马哥。”
“小马哥”这个称呼本是小马在几个痞子口里听来的。
此刻，他感觉就像一来自声很久以前的呼唤。
“小马哥”说出口的时候，任红尘感受到了小马哥散发出的杀意，无穷无尽的杀意，几乎是必杀的杀意。
小马哥脸上布满阴狠之色。
就像大潮褪去，良久之后，小马哥终究收回了杀意。
任红尘的心沉下去，因为我他知道小马哥已经堕入魔域。
无法自拔的魔域。
小马哥道:“滚！”
任红尘道:“跟我走。”
小马哥冷冷看着他。
任红尘道:“你如果不和我走，那么你就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
小马哥手持刀，刀是残魂，向着任红尘冲了过去。
他的刀狠厉，诡奇，他出刀的角度很怪很偏，可是却是人体的必死。
任红尘拔剑，平平刺出，他的人已经显得落魄而苍老，可是他的手很稳，他的剑也很稳，他的剑尖就像寒夜里的孤星，隐隐然闪过决绝的意味。
身影交错，一错而过。
在交错的瞬间，任红尘只出了一剑，但小马哥出了四刀。
小马哥四刀，刀刀命中。
任红尘一剑，也刺穿他的胸膛。
小马哥提起残魂，将其上的血吹了下去。
任红尘提着剑，走下山岗。
小马哥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冷冷道:“你若敢来，我绝不会留情。”
留情?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留了情?
任红尘那一剑，分明可以刺中他的心脏。
你可以刺中我的心脏，难道我就不能割下你的头颅?
小马哥的四刀，也都可以割下任红尘的头颅。
才别一年，不曾想小马哥就已经可以和自己一决生死。
他走得很慢，小马哥的出现，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他知道，只要小马哥还在牧野神宫，自己就绝对没有机会。
现在的小马哥就像一只鼻子灵敏的獒，替它的主人守护着牧野神宫。
而且，诸葛无知似乎并没有自己意料中的强大，连他自己的人中，也都有着小姐的耳目。
他慢慢走进小镇，小镇很静，只有微弱的夜风不断掀起夜雾。
他走到一家客店前，敲了三下，少歇，又敲了七下。
前三后七，这本来就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一双精明的汉子探出头，四顾而无人，他开门将任红尘接了进去。
店中豆灯昏黄，透过窗户纸，隐隐有一个年长的老者坐在桌前。
任红尘走过去，坐了下来。
为了听得更清楚，小马哥轻轻跃到窗户下。
不错，小马哥终究是跟着来了。
任红尘本以为小马哥虽然性情大变，但是跟踪这样的事情他应该还不屑为之。
可是一个从血泊炼狱中走出的人，是不顾一切所谓颜面尊严的。
“你一定要跟着他，探出是谁和他在一起，最好弄清楚他们有什么样的阴谋。”这是小马哥临走前诸葛无知嘱咐他的。
他虽然中了一剑，很厉害的一剑，可是任红尘伤比他更重，而他承受伤害的能力远比任红尘强。
所以他跟着任红尘，任红尘并没有发现他。
客店中等待着的人道:“你回来了。”
任红尘道:“我回来了。”
那人道:“诸葛无知不为所动?”
任红尘道:“我不知道，因为我并没有机会和他单独一起。”
那人道:“你遇到了小马?”
小马哥就在窗口，他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但他不为所动。
任红尘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人道:“他伤了你?”
任红尘道:“我也伤了他。”
那人道:“你应该杀了他。”
任红尘道:“他也该杀了我。”
那人道:“据传大内锦衣卫中，‘青龙‘乃总使，可是青龙的位置极为苛刻，候选者需要和三百亡命之徒共处一室，互相猎杀，最后的生存者就是青龙总使，我想，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培养出这样一个杀手，也只有这种方法。”
任红尘沉默半晌，道:“接下来怎么做?小马在神宫，我如果再去，那么一定会遇到他，他说如果我再去，他一定会让我死。”
他并不是怕死，而是怕面对小马哥。
那人道:“让你去牧野神宫，只是试探试探诸葛无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内部的裂痕，眼下看来，诸葛无知完全被他制肘，反间之计也用不上了，所以此刻我们只需要等，等武林大会举办成功，到那个时候，一切计策都不用，只需要直接碾碎这座神宫就行了。”
任红尘道:“你认为集结江湖的力量，真的能够和暗河对抗么?”
那人长叹:“倘若只有一个暗河，举手之间可以灭之，何劳江湖兴动?之所以让夜明烛重出江湖，弄出偌大声势，不过是让暗河后面的大江看一看，让他知道，江湖是他无法掌控的而已。”
“希望如此。”
小马哥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这个老者在谋划，他一掌击碎窗户，手中的刀破空而去，直袭老者。
刀自老者身体穿过！
可是小马哥知道，老者并没有死，连伤都没有受！
老者的身体渐渐消散。
这竟然只是一个残影！
小马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身法！
老者已经在他身后！
任红尘道:“你毕竟还是跟来了。”
小马哥知道老者就在自己身后，可是他头也不回，道:“我输了。”
老者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他忽然后踢，直踢老者小腹，同时肘反击，头后仰。
他的脚可以踢到老者小腹，他的肘可以打中老者的胸膛，他的头也能撞到老者的头。
他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完成这么多动作的，只要是个人，几乎就不可能避开他凌厉而急猝的攻击！
可是老者偏偏不像个人，老者只是手把原本去拍他肩膀的手往他腰间伸去，小马哥就已经动不了了，小马哥的肘和脚都停滞在空中，他的头正后仰着，看起来很滑稽。
老者微笑道:“你很懂得怎样杀人，可是你不知道怎样保护自己，所以，你并不算一个合格的杀手。”
“只有活着，才能去杀人。”
小马哥道:“你会使妖法?”
老者道:“不是妖法，是穴位，我只不过把你的大椎穴封住而已。”
小马哥很会杀人，内力不弱，可是他对武功几乎一片空白！任红尘只是交给他修习内力的方法，楚无常还来不及教他，诸葛无知只是教他杀人。
所以他连大椎穴也不知道是什么。
其实，也只有老者这样的人才能这么迅捷的完成，倘若没有老者的身手，只怕手还没有碰到小马哥，小马哥就已经让他死了。
“这一次，你是真的输了。”
任红尘脸色忽然白了，道:“你要杀了他?”
老者沉声道:“他如果不死，江湖就不会安宁！”
任红尘道:“不行。”
老者道:“他已经不是柳州的那个小乞丐了，他如今已是一个恐怖的杀手，倘若不是我早就知道他在窗外，他那一刀几乎就能要了我的命！”
老者在小马哥接近窗户那一刻，就已经知道小马哥的存在，只是一直没有发作！
任红尘道:“可是他终究没有要你的命！”
老者道:“你先回去养伤，这里的事你不用管！”
任红尘拔出剑，一字字道:“我不会让他死！除非我先死！他本是无罪的！”
老者沉着脸道:“你可知道，你今天放过他，明天可能有无数江湖人死在他手里。”
任红尘道:“我不会让别人死在他手里，除非我先死。”
老者道:“好！你任红尘说的话，还没有做不到的！既然如此，我就饶他一命！”他飞踢一脚，将小马哥重重踢了出去。
“嘭”一声，小马哥砸在地上，艰难的撑起来，老者一脚踢得他受了内伤，也解了他的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