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纵横家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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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纵横人学《人物志》(1)

《人物志》是三国时期魏国刘邵著。刘邵(约公元168—249年)或作刘劭、刘,字孔才,广平邯郸(今河北邯郸)人,学者、文学家。汉建安时为太子舍人、秘书郎。后仕曹魏,历官尚书郎、陈留太守、骑都尉、散骑常侍。曾受诏集五经群书,作《皇览》一书,又与苟洗、庾嶷等定科令,作《新律》,著《律略论》。景初年间曾受诏作《都官考课》七十二条,又作《说略》、《洛论》、《赵都赋》、《许都赋》、《洛都赋》等,现存仅有《人物志》一书,一些残文都收入《全三国文》。

《人物志》共三卷十二篇:卷上有《九征》、《体别》、《流业》、《材理》四篇,卷中有《材能》、《利害》、《接识》、《英雄》、《八观》五篇,卷下有《七缪》、《效难》、《释争》三篇。南北朝时凉儒林祭酒刘为之作注,宋人阮逸为刊书并广泛流行,通行的刊本有《龙溪精舍丛书》本、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结印明刊本、文学古籍刊行社任继愈断句本。

现代王玫评注本(红旗出版社1996年出版)值得参考。

《人物志》兼有儒、道、名、法、阴阳诸家思想,而受纵横家思想影响最大。因而运用纵横捭阖,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的纵横思想原理,将人的生理、心理、个性、才能、政治风格和道德修养等巧妙地统一起来,揭示了人性形成的原理,总结了人物鉴识的方法,区分了人物的品性、职业等类别,发掘了驾驭人才的诀窍,是历史上第一部融人才学、心理学、伦理学和政治学等于一体而又充满纵横特色的人学论著。所以,阮逸早已指出,《人物志》一书如果“王者得之,为知人之龟鉴;士君子得之,为治性修身之檠栝(qinggua,指路明灯和目标)”。曾国藩、胡雪岩、钱穆、汤用彤、南怀瑾、冯友兰等都很推崇此书。它对于今天从事各行各业的人们,都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人性揭秘

刘邵认为人本性的生理原理是禀于阴阳二气,形成人性的自然基因是“五行”,社会基因是“四理”,但是因为人捭阖的差异,使人性优劣并存,甚至偏执一端,因而在个性修养时,特别要注意克服人性的九个弱点。

人性的原理

【原文】

若夫天地气化,盈气损益,道之理也;法制正事,事之理也;礼教宜适,义之理也;人情枢机,情之理也。

【译文】

如同天地间万物生息变化、日月盈虚、祸福损益是大道运行的常理一样,设法立制,端正处事,是人事营运的常理;礼仪教化,进退得宜,是道义施行的常理;人的喜、怒、哀、怕、爱、恶、欲生发的这些关键表征,是人情变化的常理。

禀气阴阳,性有刚柔

【原文】

夫拘抗违中,故善有所章,而理有所失。是故:厉直刚毅,材在矫正,失在激讦。柔顺安恕,每在宽容,失在少决。雄悍杰健,任在胆烈,失在多忌。精良畏慎,善在恭谨,失在多疑。彊楷坚劲,用在桢干,失在专固。论辨理绎,能在释结,失在流宕。普博周给,弘在覆裕,失在溷浊。清介廉洁,节在俭固,失在拘扃。休动磊落,业在攀跻,失在疏越。沉静机密,精在玄微,失在迟缓。朴露径尽,质在中诚,失在不微。多智韬情,权在谲略,失在依违。

及其进德之日,不止揆中庸,以戒其材之拘抗;而指人之所短,以益其失;犹晋楚带剑,递相诡反也。

【译文】

拘谨与高傲都背离了中庸之道,因此,虽行善却过于显露,虽合理而仍有过失。因此,性格刚柔都会有得有失,列举于如下:

严厉而直率,刚强而坚毅,其性长于矫正过错,其失误在于激烈攻讦。

柔韧而顺从,安详而宽容,其性长于宽忍能容,其失误在于缺乏决断。

雄伟而强悍,杰出而刚健,其性长于胆气刚烈,其失误在于多犯禁忌。

精明而良善,知惧而谨慎,其性长于谦恭谨慎,其失误在于多有疑虑。

强健而刚贞,坚定而刚劲,其性长于主干支撑,其失误在于专横固执。

言论而雄辩,推理而演绎,其性长于释疑解纷,其失误在于摇摆不定。

普济而博施,周给而广泛,其性长于弘大包举,其失误在于博杂不精。

清正而耿介,廉洁而自守,其性长于俭约可靠,其失误在于拘谨内敛。

知进而知退,光明而磊落,其性长于开拓进取,其失误在于空疏迂阔。

能深沉宁静,知玄机奥秘,其性长于探玄入微,其失误在于迟滞缓慢。

质朴而爽快,径直而不隐,其性长于忠厚诚信,其失误在于浅露不藏。

足智而多谋,厚貌而深情,其性长于权术谋略,其失误在于迟疑不决。

及至不停地增益德行,发挥才能,仕进不止,如果不以中庸为准则,戒除高傲过度或拘谨不及,却只知指责他人的短处,只会使自己的缺点越加突出,就像晋人和楚人相互嘲笑对方佩剑的方向相反一样,彼此互相反驳论议而无益。

人性的九个弱点

【原文】

有九偏之情;以性犯明,各有得失:

刚略之人,不能理微;故其论大体则弘博而高远,历纤理则宕往而疏越。

抗厉之人,不能回挠;论法直则括处而公正,说变通则否戾而不入。

坚劲之人,好攻其事实;指机理则颖灼而彻尽,涉大道则径露而单持。

辩给之人,辞烦而意锐;推人事则精识而穷理,即大义则恢愕而不周。

浮沉之人,不能沉思,序疏数则豁达而傲博,立事要则炎而不定。

浅解之人,不能深难;听辩说则拟锷而愉悦,审精理则掉转而无根。

宽恕之人,不能速捷;论仁义则弘详而长雅,趋时务则迟缓而不及。

温柔之人,力不休彊;味道则顺适而和畅,拟疑难则濡愞而不尽。

好奇之人,横逸而求异;造权谲则倜傥而瑰壮,案清道则诡常而恢迂。

所谓性有九偏,各从其心之所可以为理。

【译文】

有九种褊狭的性情,以各自的性情来干扰事理的明确,各有得失:

刚强粗略的人,不能深入细微,因此从整体上论述则宏大博识而见识高远,但分辨纤微深细的道理就失于粗疏迂阔。

高亢激厉的人,不能屈就退让,依照正理而效法直道则能自我约束而公平端正,但论说变通就阻塞乖张,格格不入。

坚定劲直的人,喜欢端正求实,揭示细微的道理则鲜明透彻,但涉及重大的理论就显得直露而单薄。

能言善辩的人,辞令丰富而反应敏锐,推究人事则见识精当而深刻,但触及正道要旨就恢弘直率而不周全。

随波逐流的人,不能深思熟虑,整理粗疏的数理则豁然通达而以博知为傲,但确立事务之精要则如烈火,闪烁不定。

见解浅薄的人,不能深入提问,听人谈论辩说则误以为尖锐深刻而容易感到愉快欢悦,但审核精微的道理则随时转向而无立定的根基。

宽容徐缓的人,不能思虑敏捷,论述仁义之道则恢弘详尽而雅正,但一遇到具体的事务就行动迟缓而不及时处理。

温和柔顺的人,不能完美而强大,体会道理则平顺和谐而通畅,但分析疑难就拖泥带水而不够干脆利落。

好奇求异的人,纵逸超脱而标新立异,创论权谋机变则卓越奇特而瑰丽壮伟,但查考清静无为之道,却违背常理而恢诞迂阔。

所谓人之性情有九种偏颇,产生于各自把其内心所自以为是者,看做最有道理。

形象鉴识

对于人内外形象的鉴识,最根本的法则就是“征神见貌”,要作深层的鉴识,主要的方法是“接识”和“八观”。这些见解渗透了纵横家“内”和“反应”等思想。

征神见貌,则情发于目

【原文】

夫色见于貌,所谓征神。征神见貌,则情发于目。故仁目之精,悫然以端;勇胆之精,晔然以彊;然皆偏至之材,以胜体为质者也。故胜质不精,则其事不遂。是故,直而不柔则木,劲而不精则力,固而不端则愚,气而不清则越,畅而不平则荡。是故,中庸之质,异于此类:五常既备,包以澹味,五质内充,五精外章。是以,目彩五晖之光也。

故曰:物生有形,形有神精;能知精神,则穷理尽性。性之所尽,九质之征也。

然则:平陂之质在于神,明暗之实在于精,勇怯之势在于筋,彊弱之植在于骨,躁静之决在于气,惨怿之情在于色,衰正之形在于仪,态度之动在于容,缓急之状在于言。其为人也:质素平澹,中叡外朗,筋劲植固,声清色怿,仪正容直,则九征皆至,则纯粹之德也。九征有违,则偏杂之材也(九征所在)。

三度不同,其德异称。故偏至之材,以材自名;兼材之人,以德为目;兼德之人,更为美号。是故:兼德而至,谓之中庸;中庸也者,圣人之目也。具体而微,谓之德行;德行也者,大雅之称也。一至,谓之偏材;偏材,小雅之质也。一征,谓之依似;依似,乱德之类也。一至一违,谓之间杂;间杂,无恒之人也。无恒、依似,皆风人末流;末流之质,不可胜论,是以略而不概也。

【译文】

那表情体现在相貌之上,就是心神的表征。心神的表征表现在相貌之上,则情感就会通过目光表露出来。因此,仁者目光体现的精神,是诚实而端正;勇者胆气体现的精神,是光亮而强盛。但是,这些都是偏至之材,体貌特征胜过精神内质的自然显示。因此,偏胜之资质不能精要,那么其事就不能成功。因此,能直而不能柔则过于质朴,能刚劲而不能精要则过重鲁莽,坚定而不端正则愚蠢,任气而不能清正则迂阔,畅达而不能平和则飘荡。因此,适中不变之资质,与以上各类人才不同:金、木、水、火、土五行具备,包容于淡味。仁、礼、信、义、智五种品质充实于内,心、肺、肝、脾、肾五脏精气彰显于外,因此眼睛闪耀五彩的光芒。

因此说:万物产生则有其形体,形体形成则有其神气精灵。能知其神气精灵,则能通达天理本性之究竟。本性能通达,便可知以下九种资质之表征。

所以说,事物产生有其形貌,形貌又相应体现内在的精神。能把握精神,就能穷究事物的义理、人物的本性。人物性情的变化规律,体现为九个方面的征象。

平正或偏邪的素质在于神明;聪慧或愚钝的根本在于精气;勇敢或怯懦的气势在于筋脉;强健或纤弱的体魄在于骨骼;急躁或沉静的脾性在于气血;悲伤或愉悦的情绪在于面色;衰殆或整肃的形象在于仪表;造作或自然的举止在于容貌;和缓或急切的状态在于言语。为人质性平静淡泊,内心敏慧外表清朗,筋腱强劲骨骼坚挺,声音清润神色悦怿,仪表庄重容貌端正,九种类型的表征都具备,就是材德精美的人才。如果九种征象相互违谬乖戾,只能称为偏杂之材(九种资质之表征的表现所在)。

偏材、兼材、兼德三种人才是不相同的,它们相应的才德也就各异。所以,作为偏材的人才,以某一专长立名;作为兼材的人才,以某一品德见称;作为兼德的人才,才具有完美之名号。因此,兼德而达到完美境界的,称为“中庸”。中庸,是对圣人的最高评价。

九征初具而未能完善,称为“德行”。德行,是对才德高尚者的称呼。九征中某一方面突出,称为“偏材”。偏材,属于才德有所偏颇的素质。九征中某一方面有所体现,称为“依似”。依似,是依靠某方面所体现的才能所造成似是而非的状况,属于淆乱德行的一类。

九征中某些方面突出,又与某些方面相违,称为“间杂”。间杂,相互混杂,是没有恒性的人。没有恒性,似是而非,都是附庸风雅之诗人的末流之辈。末流资质的人,极为众多,难以一一评论,因此略而不论。

形象的深层鉴识之一:接识

【原文】

夫人初甚难知,而士无众寡,皆自以为知人。故以己观人,则以为可知也;观人之察人,则以为不识也。夫何哉?是故能识同体之善,而或失异量之美。何以论其然?

夫清节之人,以正直为度,故其历众材也,能识性行之常,而或疑法术之诡。

法制之人,以分数为度,故能识较方直之量,而不贵变化之术。

术谋之人,以思谟为度,故能成策略之奇,而不识遵法之良。

器能之人,以辨护为度,故能识方略之规,而不知制度之原。

智意之人,以原意为度,故能识韬胥之权,而不贵法教之常。

伎俩之人,以邀功为度,故能识进趣之功,而不通道德之化。

臧否之人,以伺察为度,故能识诃砭之明,而不畅倜傥之异。

言语之人,以辨析为度,故能识捷给之惠,而不知含章之美。

是以互相非驳,莫肯相是。取同体也,则接论而相得;取异体也,虽历久而不知。

凡此之类,皆谓一流之材也。若二至已上,亦随其所兼,以及异数。故一流之人,能识一流之善。二流之人,能识二流之美。尽有诸流,则亦能兼达众材。故兼材之人,与国体同。欲观其一隅,则终朝足以识之;将究其详,则三日而后足。何谓三日而后足?夫国体之人,兼有三材,故谈不三日,不足以尽之:一以论道德,二以论法制,三以论策术,然后乃能竭其所长,而举之不疑。

【译文】

人最初本来很难相互了解,而读书人无论(对他人了解)多少,都自以为了解他人。因此从自己的角度观察别人,则以为可以了解;看到别人观察人的情况,则认为别人并非真正认识其人。这究竟为何?因为能识别同样类型人的长处,有时却不能了解不同类型人的优点。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

那些清正守节的人,以公平和正直为原则,因此当其遍阅各种人才之时,能认识到本性行为不变,却可能怀疑方法技巧的奇诡。

遵法守制的人,以本分和规矩为法度,因此选择人才时能认识比较方正端直之品性,却不能注重多变的技巧。

知术善谋的人,以思虑和谋略为法度,因此选择人才时能够分析出奇思巧谋之策略,却不能认识遵守法令的长处。

有专业技能的人,以监治和辨别为法度,因此选择人才时能够认识方法与策划之规则,却不能了解制订法度的原因。

睿智明识的人,以推测人心意为法度,因此选择人才时能够认识到韬略的随时权变,却不重视法令与教化的常规。

奇技异巧的人,以求取功名作为法度,因此选择人才时能够认识到进取之功用,却不能通达道德教化的功能。

擅长评判的人,以探究与观察为法度,因此选择人才时能够认识到诃责与针砭是否明智,却不能理解杰出奇异之士。

善于言谈的人,以辨别与分析为法度,因此选择人才时能够认识到敏捷与健谈之好处,却不知道含而不露的美妙。

因此,不同才能的人互相非难攻驳,没有人肯相互肯定。遇到与自己类型相同的人,就言语投机,相互吹捧;接触与自己不同类型的人,虽然长久相处,还是互不了解。

凡是这些类型,都叫做只有一种素质的人才,如果具备两种素质以上,也就随着他所兼备的才能,认识也就会达到不同方面。所以,具备一种素质的人,只能识别一种类别的好处,具备两种素质的人,能够识别两种类别兼备的优点。各种类别全部兼备的人,也就能兼备众多的才能和识别各种人才。

因此兼材的人与国体相同。如果要考察某人一方面的专长,则一日之间足以识别;将要详细了解他的各个方面,则在三日之内足以知晓。为什么必须三日才能足以知晓呢?堪称国家栋梁的人,必然兼有三方面之材质,因此,若无三日的接识,不足以完全了解。了解可以从三方面着手:第一,探究他的道德修养;第二,观察他有关法令制度的才能;第三,观察他的策略方法如何。如此之后,方能完全了解其长处,才可以举荐而不疑虑。

形象的深层鉴识之二:八观

【原文】

八观者:

一曰观其夺救,以明间杂。

二曰观其感变,以审常度。

三曰观其志质,以知其名。

四曰观其所由,以辨依似。

五曰观其爱敬,以知通塞。

六曰观其情机,以辨恕惑。

七曰观其所短,以知所长。

八曰观其聪明,以知所达。

【译文】

所谓八观,包括以下几方面:

一为观察其人对待争夺和救济的态度,以判断他能否解决遗漏与杂乱的问题。

二为观察其人感通应变能力,以审查他是否能掌握原则并且还能变通。

三为观察其人志向材质高低,以了解他所传的名声与实情是否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