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纵横家语录
7187400000012

第12章 纵横宝库《战国策》(3)

及汤之时,诸侯三千。当今之世,南面称寡者,乃二十四。由此观之,非得失之策与?稍稍诛灭,灭亡无族之时,欲为监门闾里,安可得而有乎哉?是故《易传》不云乎:居上位未得其实,以喜其为名者,必以骄奢为行。据慢骄奢,则凶中之。是故无其实而喜其名者削,无德而望其福者约,无功而受其禄者辱,祸必握。故曰:‘矜功不立,虚愿不至。’此皆幸乐其名,华而无其实德者也。是以尧有九佐,舜有七友,禹有五丞,汤有三辅,自古及今而能虚成名于天下者,无有。是以君王无羞亟问,不媿下学;是故成其道德而扬功名于后世者,尧、舜、禹、汤、周文王是也。故曰:‘无形者,形之君也;无端者,事之本也。’夫上见其原,下通其流,至圣人明学,何不吉之有哉!老子曰:‘虽贵,必以贱为本;虽高,必以下为基。是以侯王称孤、寡、不谷,是其贱之本与?非与?’夫孤寡者,人之困贱下位也,而侯王以自谓,岂非下人而尊贵士与?夫尧传舜,舜传禹,周成王任周公旦,而世世称曰明主,是以明乎士之贵也。”

宣王曰:“嗟乎!君子焉可侮哉,寡人自取病耳!及今闻君子之言,乃今闻细人之行,愿请受为弟子。且颜先生与寡人游,食必太牢,出必乘车,妻子衣服丽都。”颜斶辞去曰:“夫玉生于山,制则破焉,非弗宝贵矣,然大璞不完。士生乎鄙野,推选则禄焉,非不得尊遂也,然而形神不全。斶愿得归,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虞。制言者王也,尽忠直言者斶也。言要道已备矣,愿得赐归,安行而反臣之邑屋。”则再拜而辞去也。

斶知足矣,归真反朴,则终身不辱也。

【译文】

齐宣王召见齐国隐士颜斶,说:“颜斶,上前来!”颜斶也说:“大王,上前来!”宣王很不高兴。左右近臣说:“大王是人君,你是人臣;大王说:

‘颜斶,上前来!’你也说‘大王,上前来!’这怎么可以呢?”颜斶回答说:“我上前是趋炎附势,大王上前是礼贤下士;与其让我趋炎附势,还不如让大王礼贤下士。”宣王怒容满面,说:“是王尊贵,还是士尊贵?”颜斶回答说:“士尊贵,王并不尊贵。”宣王说:“有这样的道理吗?”颜斶说:

“有,从前秦国进攻齐国,秦王下令说:‘有人敢在柳下季墓地五十步内砍柴的,判以死罪,不予赦免。’又下令说:‘有人能砍下齐王的头的,封邑万户,赐金二万两。由此看来,活王的头,还不如死士的墓。”宣王听了,一声不吭,很不高兴。

左右近臣都说:“颜斶过来!过来!大王拥有万乘大国的土地。立有千石重的大钟,万石重的钟架;天下知仁行义的士人都来到齐国,为齐王服务;有口才有智谋的人没有谁不到齐国来,发挥他们的才能;四方诸侯没有谁敢不服;齐王所要的东西无不齐备;全国百姓无不拥护。可现在,一般所谓高士,不过称做匹夫,他们身处田间,徒步往来耕作;等而下之的,也不过是做个边远地方里巷的看门人而已。士人这样下贱呀,也真是够呛了。”颜斶回答说:“不对。我听说,古之大禹时代,诸侯有万国。为什么会这样呢?是由于他们掌握了一套重教化、治国、爱民的办法,并且特别重视士人,善于发挥他们的才能。所以舜帝出身于农民,发迹于穷乡僻壤,终成为天子。到了商汤时代,诸侯也有三千。可是到了现在,称孤道寡的只不过二十四个闾里。

由此看来,这难道不是由于‘得士’和‘失士’的政策决定的吗?如果诸侯相互诛伐,就会渐渐地被杀戮、被消灭,到那时,就是想要做个里巷的看门人,又怎么可能呢?所以,解释《易经》的书上不是这样说吗:

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如果不提高自己的品德修养,只是一味地喜欢弄虚作假,标榜虚名,他们必然走入骄傲奢侈的歧途;骄傲奢侈,灾祸必然随之而来。

所以缺乏修养却只喜欢虚名的,势力将日益削减,国力将日益衰弱;没有好的德行,却希望幸福的,必然会处境困窘;没有建立功勋,却只图享受俸禄的,必然蒙受侮辱。这一切必然招致严重的祸害。所以说,‘好大喜功的人,必定不能建立功业;空言而无行的人,终究不能实现他的愿望。’这都是爱虚名、好浮夸,无治国爱民德行的人的必然下场。所以尧有九佐,舜有七友,禹有五丞,汤有三辅。自古至今,没有修养而得不到士人辅助却能建功立业的,从未有过。所以国君不应该以经常向人请教为耻辱,不应该以向别人学习而感到惭愧。因此,言行符合社会的规律,德才兼备,而能传扬功名于后世的,只能是尧、舜、禹、汤、周文王他们这样的人。

所以说:‘无形的事物是有形的主宰,没有迹象的事物正是事物发展的根本。’那些在上能窥见事物的本源,在下能通晓事物的流变,了解事物很透彻的最圣明的人,怎么会遭到削弱、困窘、受辱等深重灾祸呢?《老子》说:‘贵必以贱为根本,高必以下为基础。所以,侯王自称孤、寡、不谷,这不正是以贵为贱的根本吗?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所谓孤、寡,就是人们处于困窘、卑贱的地位。可是侯、王自己称孤道寡,难道不是侯、王谦居人下、重视士人的证明吗?尧传位于舜,舜传位于禹,周成王任用周公旦,因而世世代代都赞扬他们为英明的君主。这正是因为他们深知士人的可贵。”

宣王说:“唉!君子怎么能随便加以侮辱呢?我实在是自讨没趣啊。至今我才了解到君子的话,才明白了不懂得尊重士人乃是小人的行为。希望您就收下我这个学生吧。而且,还希望颜先生能与我交往,我将以上等宴席招待您,外出备有高级车马供您使用,也让您的妻子儿女穿着鲜丽华贵的服装。”

颜斶却推辞,他致谢说:“璞玉生在深山中,经过玉匠加工,破璞而取玉,其价值并非不宝贵,然而本来的面貌已不复存在了。士人生于偏僻乡野之地,经过推举选拔而被任用,享有禄位,他并非不尊贵、不显赫,可是他的面貌和精神已被改变而不能保全原状。我希望回到我的乡里老家,晚点吃饭权当吃肉,悠闲散步权当乘车,不犯王法权当富贵清静纯正,自得其乐。如今发号施令的,是大王您;而竭尽忠心直言进谏的是颜斶我。我的主要意见已经说了,希望您允许我回去,平平安安地回到我的家乡。”于是,他再一次拜谢,然后离去。

颜斶可以说是知足的人了,他舍弃功、名、利、禄,回到本乡,恢复他本来的面目,这样终身不受侮辱。

百战百胜之术

【原文】

魏太子自将,过宋外黄。外黄徐子曰:“臣有百战百胜之术,太子能听臣乎?”太子曰:“愿闻之。”客曰:“固愿效之。今太子自将攻齐,大胜并莒,则富不过有魏,而贵不益为王。若战不胜,则万世无魏。此臣之百战百胜之术也。”太子曰:“诺。请必从公之言而还。”客曰:“太子虽欲还,不得矣。彼利太子之战攻,而欲满其意者众,太子虽欲还,恐不得矣。”

太子上车请还。其御曰:“将出而还,与北同,不如遂行。”遂行。与齐人战而死,卒不得魏。

【译文】

魏太子申亲自领兵攻打齐国,经过宋国的外黄。外黄的徐子对太子申说:“我有百战百胜的方法,太子能听我说说吗?”太子申说:“愿意听。”徐子说:“我本来就想呈献给您。现在太子亲自领兵攻打齐国,如果大胜,并吞莒地,那么,财富不过拥有魏,尊贵不过身为魏王;如果战而不胜,太子逃亡,不能有国权,将永远失去魏国。我看以不攻打齐国为好,这就是我百战百胜的方法。”太子说:“好吧,我一定听从您的教诲,立即会领兵回国。”徐子说:“现在太子虽然想领兵回国,已不可能了。那些利用太子作战,希望获取赏金的战士太多了。太子虽然想领兵回国,恐怕不可能了。”

太子申上车请大家返回。他的侍从人员说:“大将领兵出战,无故撤回,与败逃没什么两样,不如就继续进军。”

于是,太子申继续进军。在与齐军作战中,他战死沙场,终究没有继承魏国的王位。

有功之无功

【原文】

谓皮相国曰:“以赵之弱而据之建信君,涉孟之雠,然者何也?以从为有功也。齐不从,建信君知从之无功。建信者安能以无功恶秦哉?不能以无功恶秦,则且出兵助秦攻魏,以楚、赵分齐,则是强毕矣。建信、春申从,则无功而恶秦。秦分齐,齐亡魏,则有功而善秦。故两君者,奚择有功之无功为知哉?”

【译文】

有人对暂居魏国的皮相国说:“凭赵国这样的弱国,却任用建信君这样的人,而且涉孟又和他政见不合,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赵国认为合纵联盟能够成功,合纵对它有利;齐国如果不参加合纵联盟,建信君也就知道合纵联盟不会成功。建信君怎么能明明知道合纵联盟不会成功,却损害与秦国的关系呢?他既然不能因合纵联盟不会成功而损害与秦国的关系,那就会出兵帮助秦国进攻魏国。也许他会与楚国联合瓜分齐国,就定能自强。赵国建信君、楚国春申君组织合纵联盟,既然不会成功,又会损害与秦国的关系;赵、楚两国联合瓜分齐国,帮助秦国灭亡魏国则会成功有利,又不损害与秦国的关系,建信君和春申君在这两者之间到底如何抉择呢,应该采取‘有功之无功’的策略才是明智的。”

固无请人之妻

【原文】

司马憙三相中山,阴简难之。田简谓司马憙曰:“赵使者来属耳,独不可语阴简之美乎?赵必请之,君与之,即公无内难矣。君弗与赵,公因劝君立之以为正妻。阴简之德公,无所穷矣。”果令赵请,君弗与。司马憙曰:“君弗与赵,赵王必大怒;大怒则君必危矣。然则立以为妻,固无请人之妻,不得而怨人者也。”

田简自谓取使,可以为司马憙,可以为阴简,可以令赵勿请也。

【译文】

司马憙已经三次出任中山的相国,中山君宠姬阴简忌恨他。

大臣田简对司马憙说:“赵国使者来探听情况,怎么不把阴简的美貌告诉他呢?赵武灵王一定会要求娶阴简,中山君如果给他,那么,在宫内就没有忌恨你的人了;如果不同意给赵王,您就劝君王立阴简为正妻。阴简会对你感激不尽。”司马憙果然要赵武灵王求娶阴简。中山君不同意。司马憙说:“君王若不给赵武灵王,赵武灵王一定会大怒,他大怒,君主的处境就危险了!

事情既然这样,最好的办法就是立阴简为正妻,世上本来就没有求娶别人的正妻,如果要不到还怨恨别人的道理。”

田简自认为:按照这个办法去做,既可以促使赵国的使者到中山来,又可以帮助司马憙,使他“无内难”,可以帮助阴简“立为正妻”,还可以使赵王不能求娶阴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