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中华家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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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不能与骄奢作威的人结亲

诸位老弟足下:

常家欲与我结婚,我所以不愿者,因闻常世兄最好恃父势作威福,衣服鲜明,仆从恒赫,恐其家女子有宦官骄奢习气,乱我家规,诱我子弟好佚耳。今渠再三要结婚,发甲五八字去,恐渠家是要与我为亲家,非欲与弟为亲家,此语不可不明告之。

贤弟婚事,我不敢做主,但亲家为人如何,亦须向汪三处查明。若吃鸦片烟,则万不可对;若无此事,则听堂上各大人与弟自主之可也。所谓翰堂秀才者,其父子皆不宜亲近,我曾见过,想衡阳人亦有知之者。若要对亲,或另请媒人亦可。

六弟九月之信,于自己近来弊病颇能自知,正好用功自医,而犹曰“终日泄泄”,此则我所不解者也。家中之事,弟不必管,天破了自有女娲管,洪水大了自有禹王管,家事有堂上大人管,外事有我管,弟只安心自管功课而已,何必问其他哉?至于宗族姻党,无论他与我家有隙无隙,在弟辈只宜一概爱之敬之。孔子曰:“泛爱众,而亲仁。”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礼人不答反其敬。”此刻未理家事,若便多生嫌怨,将来当家立业,岂不个个都是仇人?古来无与宗族乡党为仇之圣贤,弟辈万不可专责他人也。

十一月信言现看《庄子》并《史记》,甚善。但作事必须有恒,不可谓考试在即,便将未看完之书丢下,必须从首至尾,句句看完。若能明年将《史记》看完,则以后看书不可限量,不必问进学与否也。贤弟论袁诗、论作字,亦皆有所见,然空言无益,须多做诗多临帖,乃可谈耳。譬如人欲进京,一步不行,而在家空言进京程途,亦何益哉?即言之津津,人谁得而信之哉?

九弟之信,所以规劝我者甚切,余览之,不觉毛骨悚然。然我用功,实脚踏实地,不敢一毫欺人。若如此做去,不作外官,将来道德文章必粗有成就。上不敢欺天地祖父,下不敢欺诸弟与儿子也。而省城之闻望日隆,即我亦不知其所自来。我在京师,惟恐名浮于实,故不先拜一人,不自诩一言,深以过情之闻为耻耳。

来书写大场题及榜信,此间九月早已知之,惟县考案首前列及进学之人,则至今不知。诸弟以后写信,于此等小事及近处族戚家光景,务必一一详载。

季弟信亦谦虚可爱,然徒谦亦不好,总要努力前进。此全在为兄者倡率之。余他无可取,惟近来日日有恒,可为诸弟倡率。四弟、六弟纵不欲以有恒自立,独不怕坏季弟之样子乎?

【译文】

诸位老弟足下:

常家想与我家结亲,我之所以不愿意,是由于听闻常家世兄最好倚靠其父的权势作威作福,穿衣华丽,家里仆人也盛气凌人,恐怕他家女子也会有宦家骄奢习气,乱我家规,诱导我子弟好逸恶劳。如今他再三要和我家结亲,要甲五的八字,恐怕他家是要与我结为亲家,而不是想与弟结亲家,这话我不能不明白告诉你们。

贤弟家的婚事我不敢作主,但亲家为人怎么样,也需要去汪三处查明。假如吃鸦片烟,则万不可结亲;要是没有此事,则听堂上各大人意见与弟自主就行。所说的翰堂秀才,其父子都不宜亲近,我曾说过,想必衡阳人也有知道他们的人。若要相亲,或另请媒人也可以。

六弟九月之信,对于自己近来的毛病都能自知,便可以下工夫自己医治自己的毛病了,但仍旧说自己“终日疲疲沓沓”,这就使我有所不解了。家中之事弟不必管,天破了自有女娲管,洪水来了自有禹王管,家事有堂上大人管,外事有我管,弟只需要安心自管功课就行了,何必过问其他事呢?至于宗族姻亲,不管他们与我家有没有纠葛,对弟辈来说只宜一概爱之敬之。孔子说:“泛爱众,而亲仁。”孟子说:“爱人不亲反其仁,礼人不答反其敬。”现在你还没有料理家事,就与他们发生猜疑怨恨,将来当家立业的时候,岂不个个都成了仇人?自古以来没有和宗族乡党结仇的圣贤,弟辈万万不可一意责备他人。

弟十一月来信说现在正在看《庄子》和《史记》,很好。然而做事必须有恒心,不可因为考试在即,便将没有看完的书扔下,必须从头到尾,句句看完。假若明年能将《史记》看完,则以后看书就不可限量,不必顾及当不当秀才。贤弟评论袁牧的诗、评论书法已皆有见识,但说空话没什么好处,必须多做诗多临帖,才可以谈出真见识。例如有人想去京师,却一步不走,而在家里空谈进京路程,又有什么好处?即便说得津津乐道,谁又能相信他的话呢?

九弟之信规劝我的话很深切,我看后,不觉毛骨悚然。然而我用功,的确是脚踏实地的,丝毫不敢欺骗人。如果能如此做下去,即便不做京外官,将来我的道德方面也必然略有成就。上不敢欺骗天地祖先,下不敢欺骗诸弟和儿子。在湖南省城长沙,我的名声越来越高,我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我在京师,惟恐自己名不副实,所以不敢先去拜访别人,不敢自夸一句,深以夸大的声誉为耻辱。

来信写有乡试题及发榜消息,这里九月早已知道,只有县考第一名、前几名和入学之人,到现在还不知。诸弟今后写信,对此等小事以及近处族戚家情况,务必一一详写。

季弟信也谦虚可爱,但是仅仅有谦虚也不行,总要努力前进才对。这全在当哥哥的做出表率。我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可取,惟近来天天该做什么事坚持有恒这一点,可以算得诸弟的榜样了。四弟、六弟纵然不想靠自己的不懈努力自立,难道不怕成为季弟的坏榜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