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帝王将相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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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李鸿章家训(3)

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书法,从唐初起国君和宰相便加以推崇,于是风行千古。但唐代众多书法家不过如同二王的孙子和曾孙,而赵宋众多书法家,就如同二王的云孙和仍孙罢了。但世人徒然自我得意于多次移转翻刻的众多丛帖之中去袭取他们的表象,却不知探取他们的本原,学古人之所学。惜阴先生已经陈述了二王的一些不为世人所知道的事迹,而我也凭个人的经验来陈述二王成功的途径和方法来传授给弟弟们。王羲之《题卫夫人笔阵图后》说:“写字,首先必须将八分书和章草的写法引入到隶字之中,引发人的意气。如果径直采用俗字的写法,就不能先引发人的意气。”我年轻的时候学习卫夫人的书法,认为自己会大有成就。等到向北游览名山,见到李斯、曹喜等人的书法;又到许下,见到钟繇、梁鸿的书法;又到洛下,见到蔡邕的石经三体书;又在曾国藩老师那里见到张昶所书《华岳碑》,才知道学卫夫人书法白白浪费年月。王羲之年少时曾从卫夫人学习书法,五十三岁时,改变初学,亲手向众碑学习,他是恐怕自己忽然死去,姑且遗教给子孙罢了。他又在《笔势论》中说:“详尽地研究篆书和籀文,既省功又容易有所成就;编纂精心专一,成功的形势也就十分显明。有意学习的人,半年就可以见到功效。”如我弟笔性灵敏,十天一月也就知道他的本原。王羲之《笔阵图》说:“每逢写字,希望十迟五急,十曲五直,十藏五出,十起五伏,才可以叫做书法。如果直点急牵急裹,这初看类似书法,但经久体味,就感觉无力。仍须在用笔着墨时不得超过三分,不能把笔深浸在墨中,使笔毛软弱无力。墨用松节来磨,久久不动更好。直点急牵急裹,一般的书法都是这样。学的人、教的人有的把这看成能事,这是应当切戒的啊。”他所谓十迟五急等话,第一句详尽地说明运笔应当迟缓,千万不要轻率,这是最容易理解的。十藏五出,就是说的用笔一定要从中锋迎入,这一定要多练习籀书、篆书、八分书和隶书的人才能悟彻。像世人所传的二王和欧阳褚等书法家的书法佳拓,他们圆满藏锋的笔法,大多从篆书和八分书得来。不熟习篆书和八分书的人,每每苦于不得其门而入,现在我把这个诀窍传授给你们。如果从学习籀书、篆书、隶书入手,再学习欧虞等书法家的书法,要求神似不难,小小的藏锋之法,又何足为奇!其十起五伏之法,就一定要虚掌、圆腕、悬肩的人才能做到。大概执笔法不讲,听凭五个手指如同猴子爬树,手腕如同乌龟上阶沿,那种丑恶的姿态就如同矛发戈砍。大概执笔贵有力,而运笔贵灵活。如果真能做到用笔比技击者的使用器械还要灵活,那么方圆屈伸,自然没有不神似的了。至于十曲五直之法,一向苦于得不到确切的解释。世间通行的正书、草书、隶书、篆书,没有不像绸绢一样、刀削一样光滑的,从来没有凹凸不平作钱串形的。见到了钟鼎文、石鼓文以及石门颂、石门铭那些拓本,才猛然领悟。所谓十曲五直,说的是用笔着纸以后,写竖就一左一右,屈曲时笔就向左走;写横就一上一下,屈曲时就向右走,而笔满画中的道理也领悟了。用这十曲五直的方法来行笔,笔势不必凹凸像钱串形,而笔量的沉厚,自然和轻牵急裹远别了。我的意思,用笔着墨不超过三分,不可深浸笔毛,使其软弱无力,我认为这是不可改变的法则,使用长锋羊毫笔最妙。曾国藩老师说:“写字,不熟练就不能写快,写不快就不能敏捷而收到功效。”弟弟你要仔细体察这话的含义,并且仿照去实行。

【评析】

李鸿章在信中谈的虽然是关于如何学习书法的问题,但对我们搞好其他方面的学习同样很有启发。他认为,学习二王书法,不能只袭取其面目,应探取其本原。这话很有见地。此外,他还认为,一个人拜师学习,应当从多方面学习,博采众长,兼收并蓄,才能有所成就。这同样是十分有益的意见。

周济亲族用以报昔日之功

【原文】

吾弟来书,说起周济亲族事[1],兄亦颇赞成。前吾祖父穷且困,至年终时,索债者几如过江之鲫[2],祖父无法以偿,惟有支吾以对[3]。支吾终非久长之计,即向亲友商借,借无还期,亦渐为亲友所厌。其时幸有姻太伯父周菊初者稍有积蓄[4],时为周济,并劝祖父以勤俭,并亟命儿孙就学[5]。

吾祖父从其言,得有今日。吾弟年少,此事或未之详也[6]。吾与诸弟能有功名,非有周姻太伯,焉克至此[7]?吾虽服役在外,未尝敢一刻或忘。今周姻太伯之后亦如吾祖父之穷困,亟应筹款接济[8],以报昔日之功。今特命使者携银五十两送去,暂济涸辙[9]。至吾祖父所欠未偿者尚多,兄至年终当更筹百两。吾弟景况亦非昔比,当可分任其劳。至大哥处[10],兄亦去信矣。吾弟兄四人将来能积资十万,仿范文正之例开办义庄[11],庶族中贫有养、孤有教也[12]。

——节录自《清代四名人家书》

【注释】

[1]周济:救济。

[2]过江之鲫:形容讨债的人很多。

[3]支吾:用含混闪烁的言语搪塞。

[4]姻:泛指有婚姻关系的亲戚。太:高一辈。

[5]亟:屡次。

[6]或:语助词。加强否定语气。

[7]焉:哪里;怎么。克:能。

[8]亟:迫切。

[9]涸辙:“涸辙之鲋”的简称,用以喻处于困境、急待救援的人。语出《庄子·外物》。

[10]大哥:李翰章。

[11]范文正:范仲淹,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字希文,苏州吴县(今属江苏)人。卒谥文正。义庄:中国旧时封建大家族为加强宗法统治秩序而设立的田庄。范仲淹在苏州所置田庄,为最早见于记载的义庄。

[12]庶:希冀之词。

【译文】

你来信说起救济亲族一事,我也很赞成。以前我们祖父贫穷困窘,到年终的时候,讨债的人差不多如同过江之鲫。祖父没有办法还债,只好用一些含混闪烁的话搪塞应付。但搪塞应付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于是就向亲友商借。借债以后,又没有偿还的日期,也渐渐被亲友所讨厌。当时幸亏有一位姻太伯父叫周菊初的稍微有些积蓄,时常给祖父一些救济,并劝祖父注意勤俭,还多次命儿孙就学。我们的祖父听从了他的话,才能有今天这个样子。你当时年龄小,对这件事知道得不清楚。我和你们能够有功名,如果没有周姻太伯,又怎么能到这种地步?我虽然在外面服役,也不曾敢一刻忘掉这件事。今天周姻太伯的后代也如同我们祖父一样穷困,迫切需要筹集钱款加以接济,来报答以前周姻太伯的功德。今特命使者带银五十两送去,暂解其燃眉之急。至于我们祖父所欠的债没有偿还的还多,我到年终一定筹措银百两。你的景况也今非昔比,应当可以分担一些责任。至于大哥那里,我也去了信。我们兄弟四人将来能积资十万,仿照范仲淹开办义庄的办法,希望能使我们族中贫穷的人能够得到抚养,孤儿能够受到教育。

【评析】

在信中,李鸿章教育自己的弟弟要知恩图报,当自己处于顺境的时候,不要忘了接济那些处于困境、亟待救援的亲友。作为一位封建官吏,能有这种认识和态度,还是难得的。

文章贵雍容含蓄写字应有始有终

【原文】

日前寄母亲大人一禀中[1],言及文墨能定人生夭寿[2],想两弟均能神会。盖长于新奇藻丽[3],短于含蓄雍容[4],以之取科第则有余[5],享天年则不足。譬如出水芙蓉,光华夺目,曾几何时,无复当初颜色;苍松翠柏,视似平常,而百年不谢也。此外于写字一层,极宜留意。如有始无终,则迟暮之年,难得善果。此曾夫子时时论及[6],因转告吾弟,望善自为之。

兄远客京师,晨昏定省[7],不得不有劳两弟。兹得胡君晋甫南旋之便[8],托渠带回毛颖二十管[9],每管银一钱,望分赠亲友,留作纪念。试期在迩[10],余不多述。

——节录自《清代四名人家书》

【注释】

[1]禀:下对上言事曰禀。

[2]文墨:文辞。夭:短命;早死。

[3]藻:文采。

[4]雍容:形容态度大方,从容不迫。

[5]科第:科举考试。

[6]曾夫子:曾国藩。

[7]晨昏定省:亦作“昏定晨省”。《礼记·曲礼上》:“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指子女晚间服侍父母就寝,早上向父母省视问安。

[8]胡晋甫:人名,不详。旋:归;还。

[9]渠:他。毛颖:毛笔。唐代韩愈作《毛颖传》,以毛笔拟人,为笔作传,后因以“毛颖”为毛笔的代称。

[10]迩:近。

【译文】

几天前寄给母亲大人的一封信中,谈到文辞能够决定一个人一生是短命还是长寿,想两弟都能领会。大概文辞新奇华丽,但欠缺含蓄大方,用这样的文辞来参加科举考试则绰绰有余,而用来享用人的自然的年寿就还不足。譬如出水芙蓉,光华夺目,但要不了多久,就再也没有当初那种鲜艳的颜色;而苍松翠柏,看起来好像很平常,但经过一百年也不会凋谢。

此外对于写字,最应当留意。如果有始无终,那么到了晚年,就很难有好的结果。曾国藩老师时时谈到这一点,我转告给你,希望你好自为之。我远离家乡,作客京城,早晚向父母请安,不得不有劳两位弟弟。现在趁胡晋甫君南归,托他带回毛笔二十支,每支一钱银子,希望你分别赠送给亲友,留作纪念。就要举行科举考试,其余就不多说了。

【评析】

这封家书认为写文章不可追逐“新奇藻丽”,而应讲求“含蓄雍容”。

李鸿章虽然是从养生之道的角度谈的这个问题,但他的意见是中肯的。华而不实的文章,不仅对个人本身无益,对社会、对他人也没有好处。此外,李鸿章在这封信中还谈到写字不能有始无终。不仅写字如此,做任何事都是这样。只有始终如一,坚持不懈,才能卓有成效。

对功名不要耿耿于怀

【原文】

兄蒙曾夫子垂爱[1],荐馆于何仲高幕府[2]。居停系初年翰林[3],学问渊博,晨昏清讲,实获吾心[4];公子亦少年好学。读上月初九日两弟手书并《感怀》八章,足徵刻苦用功[5],远人闻之,无任欣悦[6]。惟功名有迟早,无须介介也[7]。细玩《感怀诗》中[8],词锋未免太露。母亲大人前望晨昏奉侍,千万留意,以慰旅人[9]。兹托同年朱吉甫寄上银六十两[10],以充家用,到后速即作复,免足悬系。

——节录自《清代四名人家书》

【注释】

[1]蒙:受。曾夫子:指曾国藩。垂爱:看重;见爱。

[2]馆:书塾。何仲高:人名。不详。幕府:地方军政大臣的府署。

[3]居停:指居住于幕馆的主人,即指何仲高。初年:一年之初。翰林:清代翰林院属官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侍读、侍讲、修撰、编修、检讨、庶吉士的通称。

[4]获:得到。

[5]徵:证验;证明。

[6]任:胜;堪。

[7]介介:心有所不安;不能忘怀。

[8]玩:研习。

[9]旅人:在外作客的人。

[10]同年:科举考试中称同科考中的人。

【译文】

我受到曾国藩老师的看重,被荐举到何仲高的府署教书。先生早年出身翰林,学问渊博,早晚和他交谈议论,他的观点和我实在相同;何府公子也是少年好学之人。读了上月初九两位弟弟的来信以及《感怀诗》八章,足足证明你们刻苦用功。我这远离家乡的人看了,有说不出的高兴。

只是功名有迟有早,没有必要对这不能忘怀。我仔细玩味《感怀诗》,觉得词锋未免太显露。对于母亲大人,我前次信中希望你们早晚侍候,千万要加留意,以安慰我这在外作客的人。现在拜托我的同年朱吉甫寄上银六十两,以充家用,收到后望迅速回信,以免我挂念。兄鸿章手具。

【评析】

自隋唐开设科举考试以来,知识分子中那些热衷于功名利禄的人,都把科举当成入仕的途径,而甘心受统治阶级的收买和笼络,即使老死科场也毫无怨恨。李鸿章在信中告诫两位弟弟对功名不要耿耿于怀,在八股文统治科场的清末,能有这种认识,确属难能可贵。

学业才识不日进则日退

【原文】

学业才识,不日进,则日退,须随时随事留心着力为要。事无大小,均有一定当然之理,即事穷理,何处非学?昔人云:“此心如水,不流即腐。”张乖崖亦云:“人当随时用智。”此为无所用心一辈人说法。果能日日留心,则一日有一日之长进;事事留心,则一事有一事之长进。由此而日积月累,何患学业才识之不能及人也?作官能称职,颇不容易。做一件好事,亦须几番盘根错节[1],而后有成。昔人事业到手,即能处措裕如[2],均由平常留心体验,能明其理,习于其事所致,未有当前遇事放过,而日后有成者也。弟于此层,最宜留意。

——节录自《清代四名人家书》

【注释】

[1]盘根错节:树木的根干枝节盘曲交错,不易砍伐。多用以比喻事情繁难复杂,不易处理。

[2]处措:处置;处理。裕如:从容不费力。

【译文】

学业才识,不一天天进步,就会一天天退步,必须随时随事加以留心,花上气力,这至为重要。事无大小,都有一定当然的道理。就一件事抓住不放,穷究它的道理,什么地方没有学问呢?古人说:“人的心就如同水一样,不流动就会腐臭。”张乖崖也说:“一个人应当随时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这些话是针对无所用心一班人所说。如果真能做到日日留心,那么一天就有一天的长进;事事留心,那么一事就有一事的长进。由此而日积月累,又何必担忧学业才识不如别人呢?做官能称职,很不容易。做一件好事,也必须经过一些艰难挫折,然后才会成功。古人事业一到手,就能从容处理,毫不费力,这都是由于平常留心体验,对所处理的事了如指掌所致。从来没有遇上一件事轻易放过,而日后有所成就的。你对于这层道理,最应当加以留意。

【评析】

李鸿章这封信告诫自己的弟弟,做任何事情,都必须经过一些艰难挫折,然后才能有所成就。那些舍不得花功夫、下气力,只图一蹴而就的人,是不可能在事业上取得成功的。

人应有强健之身体

【原文】

人虽有文章、名誉、金钱,而无强健之身体,亦何所用之?故养生之术,不可不注意也。

养生非求不死,求暂时之康健而处安乐之境耳。

常人不知养生,其最易致病而促寿者有十六条,愿我弟细阅之。

一、终年懒于洗浴,污垢堵塞,皮肤几无排泄之功用,肺于臂之负担较重。

二、每日晏起,一起身即以点心朝饭饱塞胃部。

三、一日三餐皆贪美味,食之过饱。《淮南子》曰[1]:“五味乱口,使口损伤。”傅休奕曰[2]:“病从口入。”

四、一日三餐之前后,皆食点心及一切闲食,使胃肠无休息之时。

《博志》曰[3]:“所食愈少,心愈开,年愈益;所食愈多,心愈塞,年愈损。”

五、每次食物均不细嚼,且咽下甚速,使胃作咀嚼之功。

六、晚餐甫毕即就寝[4],就寝时,饱食干点心。

七、深夜坐谈,或狂饮,或赌博,至来夜方就寝。

八、终日终夜紧闭卧室之窗门,凡灯火、衣服、便桶、便壶等发生之浊气及人体放出臭气,皆郁积于房内。

九、终日坐卧,不甚运动,不出门户,不见日光。

十、终日畏风,所呼吸者惟屋内之浊空气,卧时又以被覆其首。

十一、吸水烟、旱烟或鸦片,使内脏及血液皆染烟毒及鸦片者。

十二、饮酒狂醉,使心脏积多脂肪,以致疑心跳动,使脑积血,或脑出血(卒中)之原因。此外如肝、胃、肺、脏、血液,无不大受其损。

十三、终年饱食肉类,血内蕴毒既多,一日为外症或传染症所侵袭,则轻症变为重症而死。《吕氏春秋》曰[5]:“肥肉厚酒,务必自强。命曰:

烂肠之食。”方今各派提倡素食者渐众,且集会素食者有之,吾弟慎勿轻信,迷于信佛也。

十四、看淫剧,犯手淫,以致神经衰弱。其馀有碍风化之事,悉能挑动色欲之端。

十五、宿娼买妾,无有不发生花柳者[6]。幸而免焉,则事过度,旦旦伐之,生健忘心跳、不消化等;继则阳萎、血薄、肺痨,而大命乃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