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帝王将相家训
7059800000011

第11章 李世民《帝范》(4)

斯二者制俗之机,子育黎黔[6],惟资威惠。惠可怀也[7],则殊俗归风,若披霜而照春日;威可惧也[8],则中华慴軏[9],如履刃而戴雷霆[10]。必须威惠并驰,刚柔两用,画刑不犯[11],移木无欺。赏罚既明,则善恶斯别;仁信普着,则遐迩宅心[12]。劝穑务农,则饥寒之患塞;遏奢禁丽,则丰厚之利兴。且君之化下,如风偃草[13],上不节心,则下多逸志[14]。君不约己而禁人为非,是犹恶火之燃,添薪望其止焰;忿池之浊,挠浪欲止其流;不可得也。莫若先正其身[15],则人不言而化矣。

——节录自《永乐大典》

【注释】

[1]夫食为人天:即民以食为天。源出《左传》和《史记·郦食其传》。

[2]躬耕:古代帝王为了劝农,于规定的时间内亲自进行耕田的活动。

东郊:古以天子亲耕南郊,诸侯耕于东郊。只因唐高祖崩于贞观九年,唐太宗亲耕是在贞观三年,其时高祖尚在,故云躬耕东郊,而不言南郊。

[3]带犊佩牛:比喻人们弃农耕而弄刀枪。

[4]坚:实。伪:虚。

[5]浮华:求利废农。

[6]黎黔:一作“黔黎”。百姓。

[7]惠可怀也:恩惠可以使民归向。怀:归向。

[8]威:威刑。

[9]慴(sh侉):同“慑”。伏;惧。軏:车辕端横木。

[10]履刃:立足于刀刃之上。戴雷霆:言雷霆之发于上,令人畏惧。

[11]画刑不犯:源出《史记·五帝本纪》:唐虞之时,对触犯墨、劓、髌、宫、大辟等五刑的犯人,只在其衣饰上标出标志,而不照肉刑的规定去执行。

[12]遐:远。迩:近。宅心:归心;定一。

[13]如风偃草:有如风吹草倒。

[14]逸:放肆;肆逸。

[15]正其身:源出《论语·子路》:“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译文】

古人说:民以食为天,农耕为国政之本原。古人又说:粮仓存储厚实百姓就会懂得礼节,百姓就会懂得什么是荣誉什么是耻辱。农业对于治国安邦是如此之重要,所以为了劝农,今天也应于规定的时间里亲自进行耕田活动,掌握天地四时,做到敬天时以授民人。如果夺其农时,则国无九年之储,不足备水旱;如果废其养蚕织布,则家无一年之服,不足御寒暑。然而,处于乱世的人多弃农耕而弄刀枪,弃实就虚,竞锥刀之末利,这就是废其农业之本基。如果务农耕地的人少而游手好闲的人多,那么国家就一定会贫穷,一定会危险。以一人耕而百人食,游食不作者如此之多,其害比秋螟蚕吃粮食还要大得多。不如禁绝游食末作,禁绝求利废农,劝课农桑耕织,使全国人民弃末而返本,背伪而归真。既已禁其浮伪,使之各还本真,则仁义之心萌生,而贪残之路永远断绝。如此,才可以称得上是务农的根本。

威与惠,此二者是制驭、转变风俗之枢机。为人君者,当父事天,母事地,视民如赤子。然民有善有恶,故其治之者亦应有威有惠,威以治恶,惠以怀善,故威惠相资,不可有偏。因为恩惠可以怀善,则殊方异俗向风慕义,其下民之来如披寒霜而以向春阳,归附者不可阻挡;因为威刑可以治恶,即如以威刑制服强恶,则强恶就会像牛马惧伏于瓤,其危恐有如立足于刀刃之上,雷霆之发于上,从而不敢为非作歹了。因此,要治理好国家,威与惠不可偏用而必须并举,刚与柔不可偏废而必须两用。古人上刑,犯刑者只易之衣服,自会感到是奇耻大辱,不必按照肉刑的规定去执行;商鞅变法,恐民之不信己,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居北门者予重金。有一人徙之,如数给予重金以明不欺。威惠不偏则赏罚明,赏罚明则善善恶恶自然可以判别了;仁信并着则取信于民,取信于民则远近之心皆定于一了。耕耘纺绩,劝之课之,使男男女女各务其本(农),则民无饥寒之患;刻镂刺绣,遏之止之,使老老少少各弃其伪(末),则民有丰厚之利。如果人君以仁信行教化于下,有如风偃草那么容易;如果人君在上带头好贪利,则臣下百吏亦效法而肆意侵鄙。人君如果不能修身约己,而想禁民为非者,正如嫌恶火之燃,复添加柴薪而望遏止其火焰不燔;忿水池之浊,而又搅动其浪而想遏止其流不浑;这是十分愚蠢的做法,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因此,人君如能先正其身以率下,就可以不言而信,不令而行,不教而化了。

【评析】

此篇的写作宗旨是论述我国古代重农抑商的经济思想,并明确肯定农业是富家、富国的根本。

李世民一方面系统地总结了历史上的明君莫不“以务农立国”、“以足食为政”这一历史经验,另一方面,他也总结了历史上的昏君不以农为务而缺乏远见的历史教训,指出不务则惰,惰则废,废则旷,旷则民日趋于游食。李世民分析了历史上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抓住了务农这个根本,写出《务农》篇作为《帝范》的十二篇之一,以戒太子而儆后世。

阅武篇

【原文】

夫兵甲者,国之凶器也。土地虽广,好战则人雕[1];邦国虽安,亟战则人殆[2]。雕非保全之术,殆非拟寇之方;不可以全除,不可以常用。故农隙讲武[3],习威仪也;是以勾践轼蛙[4],卒成霸业;徐偃弃武[5],遂以丧邦。何则?越习其威,徐忘其备。孔子曰[6]:“不教人战,是谓弃之”。故知弧矢之威[7],以利天下。此用兵之机也[8]。

——节录自《永乐大典》

【注释】

[1]雕:同“凋”。残。

[2]亟:急,这里作“忘”解。殆:危险。

[3]讲武:讲习武事。

[4]勾践:春秋时越国国君。勾践曾为吴王夫差所败,其后他卧薪尝胆,发愤图强,终于一举灭掉了吴国。轼蛙:事出《吴越春秋》。轼,即车前横木。坐在车上,伏身于车前横木以表示敬意。勾践见蛙,而俯凭车之横木以敬之,是敬它见敌而有怒气,以此来激励士兵对吴国的怒气。

[5]徐偃:即徐偃王。周穆王时徐国的国君。周穆王令楚兵灭其国。据《说苑》记载:徐偃王临死时曾后悔不已地说,“吾修于文德,而不明武备;好行仁义之道,而不知诈人之术”。

[6]孔子:春秋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儒家学派创始人。

[7]弧矢:弧为弓,矢为箭。

[8]机:要。

【译文】

兵甲武器之类的东西,是一个国家的凶器,是不得已而用的东西。从历史上看,土地虽广,如果乐于战争,则人口减少;邦国虽安,如果仓促应战(松懈战备),则民人必然危险。在一个国家里,如果好战而穷兵黩武,则民人凋弊。而欲保全,那是很难的啊。如果忘战而上下垂危,盗贼蜂起,而想消除盗寇,那也是办不到的呀。兵甲之类,是保卫一个国家所必须具备的,所不可缺少的,因而不可以全废;可同时兵甲所到之处,荆棘丛生,破坏性大,因而又不可以常用。正因为农为立国之本,而兵甲系国家之凶器又不可常用,故只能讲习武事于农之四时间隙,以习上下之威仪。所以春秋时期越国国君勾践见蛙,俯凭车的横木以敬之,敬其见敌而有怒气,以激励士兵怒对强敌吴国的士气,终于得士之死力而成霸业。徐偃王是周穆王时徐国的国君,平时好行仁义之道,连最起码的武事也不讲,完全松懈了斗志,最终为楚兵所灭。为什么会如此呢?这是因为越王勾践平时习其兵威,而徐偃王完全忘却其武备的缘故。孔子就说过:“用事先未经任何训练的民众去同敌人作战,这就等于拿这些民众去白白地送死”。由此可知,弓箭武备之利,可以威天下。这是调用兵旅之机要也。

【评析】

此篇全面地指出了好战与忘战的后果都是不好的,并进一步强调战备用兵的目的和原则。

李世民熟谙历史,既清楚古者明王圣君虽在隆平之时,亦未曾不阅武以备不虞,故诸侯听命,四夷宾服;又懂得历史上一些毫无远见的昏庸之主,专讲仁义,平时不训练民众,战时束手待毙,以致身败名裂,国破家亡。在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李世民提出了自己练兵、用兵的目的和原则,即既不好战也不忘战,既加强武备又不违农时,用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并写出《阅武》篇作为《帝范》的十二篇之一,以戒太子而儆后世。

崇文篇

【原文】

夫功成设乐,治定制礼。礼乐之兴,以儒为本。宏风导俗,莫尚于文;敷教训人[1],莫善于学。因文而隆道[2],假学以光身。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不游文翰[3],不识智之源。然则质蕴吴竿,非筈羽不美[4];性怀辨慧,非积学不成。是以建明堂[5],立辟雍[6],博览百家,精研六艺[7]。端拱而知天下[8],无为而鉴古今[9]。飞英声,腾茂实,光于不朽者,其唯学乎!

此文术也[10]。

斯二者递为国用[11]。至若长气亘地[12],成败定乎锋端;巨浪滔天[13],兴亡决乎一阵。当此之际,则贵干戈,而贱庠序[14]。及乎海岳既晏[15],波尘已清,偃七德之余威[16],敷九功之大化[17]。当此之际,则轻甲胄,而重诗书。

是知文武二途,舍一不可;与时优劣,各有其宜。武士儒人,焉可废也。

——节录自《永乐大典》

【注释】

[1]敷:布行。

[2]因:由。

[3]文翰:文章。

[4]筈(ku侔):箭末。

[5]明堂:古代帝王宣明政教的地方。

[6]辟雍:西周时天子所设的大学。东汉以后,历代都有辟雍。

[7]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

[8]端拱:端身拱手。这里指悠闲静坐,无为而知天下事。

[9]鉴古今:通晓古今治国的经验。

[10]文术:指文艺儒术之道,亦即治国之术。

[11]递:交替。

[12]长气:指战事之气氛。亘:遍。

[13]巨浪:比喻天下鼎沸大乱。滔天:漫天。

[14]庠序:原为古代地方所设的学校,与帝王的辟雍、诸侯的泮宫等大学相对而言,后泛指学校。

[15]海岳:四海五岳。晏:安谧。

[16]偃:息。七德:指武功。《左传·宣公十二年》:“武有七德:一曰禁暴,二曰戢兵,三曰保大,四曰定功,五曰安民,六曰和众,七曰丰财。”

[17]九功:指六府三事。水火金木土谷,叫做六府;正德、利用、厚生,叫做三事。大化:指广远深入的教化。

【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