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十大古典喜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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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幽闺记(4)

瑞莲走近她的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诡秘地说:“姐姐,近日来你的脸庞又瘦了不少,难道又只是在为夏月伤怀?姐妹之间不要相瞒哄,依我猜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这原因嘛,一定是……”

瑞兰抢着说:“一定是什么?别在那里胡思乱想了。”瑞莲说道:“我没有胡思乱想。看你那表情,多半是因为牵挂着姐夫。”

瑞兰一听,顿时恼怒地说:“你好没道理!居然多嘴多舌,拿那滥名儿来招惹我。给我找别扭,我在父母身旁非常快活。还想要他做什么,依我看来是你想要,果真如此。你要多少嫁妆都给你,可千万别把我牵扯上。”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瑞莲赶紧走上去拦住,问道:“姐姐,话还没说完,你要到哪里去?”瑞兰躲闪着往前走,并说道:“我到父亲面前去,告诉他说你这个小鬼头动了春心。”

瑞莲一听,吓得急忙跪地说:“姐姐,我是故意说着玩的,你千万别当真。请姐姐高抬贵手,饶过妹妹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瑞兰急忙扶她起来,说道:“这些话怎么能说着玩呢?起来吧,念你初犯,就暂且饶你一次,今后再不许这样说。”

瑞莲连连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姐姐!”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哎呀!姐姐,你在这里散散步,我要先回去了。”说着转身离去。

瑞兰独自一人步入花园,此时天色已黑,半弯新月斜挂在柳梢上,月光透过树叶和花枝洒在大地,留下斑斑阴影,一片清凉而幽寂。

瑞兰闲步来到园中的香案旁,轻轻揭开香炉盖,燃起一炷新香,然后虔诚地对着新月拜了又拜,嘴里小声说道:“明月苍天,请接受我王瑞兰深深的一拜!祝愿那个被我抛在店中的丈夫病体早日康健,祝愿我与他能再见面,同欢同悦。”接着,插好香炷,又对着月亮深深地拜了拜。

这时,瑞莲已悄悄走来,她一直隐藏在花丛中跟着瑞兰。听瑞兰祷告完,她轻轻拽了拽瑞兰的衣袖,说道:“姐姐,你怎么不说小鬼头动了春心呢?”

瑞兰听得大吃一惊,说道:“妹妹,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在这里?”瑞莲答道:“我是回去了,可我又来了,还听到了你的话,现在要走了。”

瑞兰焦急地问:“妹妹要到哪里去?”瑞莲答道:“我也要到父亲面前去说。”

瑞兰赶紧拉住她的手说:“妹妹,你不要去,不要去。”

瑞莲执意地说:“不行!姐姐快放开手,这一回我是非去不可。”说着,就要挣脱而去。

瑞兰急得无奈,只好跪地说:“妹妹,饶了姐姐吧,请你别到父亲那里去。”

瑞莲见姐姐两颊羞红,低垂着头,纤手弄着衣角,一副娇怯无奈的神态,便软下心来,说道:“姐姐请起。妹妹我不去就是。只是我们姐妹间彼此不该见外,你就告诉我吧。”

瑞兰站起身来,想了想说:“好吧。看样子我也没法向你隐瞒,就从头到尾仔细讲给你听吧。”接着就讲了起来:“那人姓蒋,名字叫世隆,家住在中都路。”瑞莲听了惊问道:“姐姐,你怎么认得他?他是什么样的人?”

瑞兰没有注意到她问话的语气,继续说:“他是我的丈夫,自幼读诗书,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不料在兵荒马乱中失散了。”瑞莲听着,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甚至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

瑞兰惊讶地问:“妹妹,我忧愁悲伤是情理中的事,为何你却如此啼哭起来,莫非你是我丈夫的旧妻房?”瑞莲哭着说:“他是我失散的哥哥呀!”

瑞兰大为惊讶,半天才说道:“噢!我明白了。那天你们兄妹失散后,他急忙回去叫喊寻找,只因我俩名字的字音相近,我错应了声才得相会。妹妹,这么说来我与你比以前更亲,从今后我们要更加体贴、更加爱护,以后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瑞莲也擦干眼泪说:“是呀!照理我是你的妹妹和小姑,你是我的嫂嫂和姐姐,我们是要更加体贴、爱护。只是你既然与我哥哥结成夫妻,又为什么要与他分离呢?他离开你的时候还好吗?”

瑞兰被她一问,眼中便充满了泪水,说道:“都是父亲在招商店里狠心将我们硬拆散。那时正是寒冬冷月,他身体还患着重病。”瑞莲心痛地说:“我哥哥病重,你怎么能割舍下他独自走了呢?”

瑞兰哽咽着说:“他是我的丈夫,我怎么能割舍呢?只恨我当时无力挣扎,被他们强行拉到马上,我无论怎样怨恨悲伤也无济于事,眼睁睁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远。”

瑞莲听了也心如刀绞,说道:“我哥哥的命真苦,他拖着病体,眼看着妻子被人强拉走,该怎么办呢?”瑞兰拭着泪说:“自从我离开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心中酸痛难忍。那时节,他口袋里已没有多少钱,吃的药又缺,无人照顾,再加上忧愁烦闷,该是怎样的度日如年啊!可我却毫无办法。”

两人相对悲痛了许久,瑞莲竭力止住悲伤说:“姐姐,事已至此,只好听天由命。也许哥哥会遇到好人,治好他的病,他一定会赶到南京来寻找我们的。到时候我们会兄妹重逢、夫妻团圆的。”

瑞兰也擦尽泪痕,说道:“我也希望我与他能破镜重圆、断钗再接,更希望你们兄妹相见。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回房吧。”

瑞莲点头答应,二人互相挽着手,沿着花间的小路款款往回走去。

蒋瑞莲在得知王瑞兰心中的秘密之后,与她更加亲近,经常在一起刺绣、聊天,共同想念与她们最亲的亲人。

一天,蒋瑞莲照例端着针线,走到瑞兰的房中一起刺绣。这时,丫环走进屋来,说道:“启禀两位小姐,老爷请你们赶紧到前厅里去,说是有重要事情告诉小姐。”二人四目相对,猜不出什么事,便收拾好针线,起身走出房门。

二人来到前厅,老爷和夫人都已坐在那里了。她们赶紧走上前,施礼见过父母,然后在旁边坐下。

王镇捋着胡须,打量了她们一番,点了点头,说道:“女儿已经长大成人,我也年老了。今日皇上传来圣旨,皇上隆恩可怜我年老无子,让我招赘新科文武状元做女婿。现在我请夫人和两个女儿来,打算一同递送丝鞭,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夫人高兴地说:“老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咱们家的喜事。况且皇上降诏,更是荣幸,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可马上派人去递送丝鞭。”

瑞兰听到父亲的话,大吃一惊,这时又见母亲爽快地答应,急忙站起身来说:“父亲、母亲,孩儿以为不妥。我现在想告诉你们,我已经有丈夫了,不敢遵从父命。”

王镇听罢,怒气顿生,大声吼道:“胡说!你哪里有丈夫?你的丈夫现在在哪里?你好没廉耻!”

瑞兰小声但很坚定地说:“父亲、母亲,你们不要生气,听我仔细说明:去年番兵入侵京城,父亲前往边关,我与母亲在逃难中被人冲散,我孤独无依,举目无亲,流落在旷野之中,幸亏遇到秀才蒋世隆,他见我可怜,救了我,并与我结伴同行。在逃往汴梁的路上,又被强盗抓进山寨,差点被杀,幸亏寨主是他旧时的朋友,情深义重,才被释放。如果没有他来搭救,我不知会死在何处。后来我与他同到招商店中,海誓山盟,结为夫妻,可正当他病重时,父亲来到,硬将我们夫妻拆散,可怜他身染重病独自留在店里。”

瑞兰说到这里,哽咽无语,过了片刻才接着说:“如今皇上降诏,父亲命我再选夫婿,我也不敢故意违抗,但父亲高居相位,掌握朝廷大权,博览群书,精通历史,只有教训女儿守贞守节之道,哪有强迫女儿重婚再嫁之理?况且蒋世隆本是读书的才子,有朝一日鲤鱼跳过龙门,会一举独占鳌头。孩儿我宁愿固守节操,也不能遵从父命,轻易抛弃有恩之人。”

王镇被瑞兰的一席话说得直发愣,半天才蛮横地说:“我不管那么多。这是皇上的旨意,谁敢违背?”

瑞莲听了姐姐的话,心中非常感动,说道:“父亲,小女瑞莲也有话要说。”王镇白了她一眼,问道:“你又有什么说的?”

瑞莲站起身说:“我自从那日遭受战乱,与哥哥在途中失散,独自流落在旷野,遇到夫人呼唤女儿的名字,因名字与我的相似,我便答应,幸蒙夫人收我做伴,我才脱离危难。后来父亲从边关回来,在旅店中相遇,让我留在府中,视我如亲生女儿,我无法报答此大恩大德。一日我与姐姐烧香祈祷,才知姐姐与我哥哥蒋世隆已喜结良缘,成为恩爱夫妻。”

夫人和王镇听到这里都非常吃惊。瑞莲继续说道:“如今父亲命我们姐妹招赘文武状元,可我哥哥蒋世隆博学多才,有朝一日也一定会显身扬名,因此瑞莲甘愿与姐姐一同守节。如果能天随人愿,我哥哥一举成名,那时夫贵妻荣,夫妻团圆,我也谨遵兄命,再配鸾凤,一定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还望父亲成全。”

王镇气得脸色铁青,挥着手说:“不要说那么多!这是皇上的圣旨!我只依旨行事。家院,快给我把官媒找来。”

不久,家院领着官媒进来。王镇不顾姐妹的反对,坚决让媒婆带家院到文武新科状元府上递送红丝鞭去了。

在新科状元的府中,蒋世隆和陀满兴福也一直忙着送往迎来。这一天,他们终于把客人都送走了,府中得到片刻的安宁,他们回到屋里坐下。

家人带着媒婆和家院走进来,两人走上前施礼道:“二位老爷,官媒婆和家院给您叩头。”

蒋世隆与陀满兴福都有些惊讶,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到这里有什么事吗?”媒婆回答说:“启禀二位老爷,我们是王尚书府中的官媒和家院,一来奉皇上的圣旨,二来受王尚书的差遣,特意来递送丝鞭,请二位老爷各娶一个好妻子。”说着将小姐的画像和丝鞭递上。

陀满兴福有些喜出望外,说道:“既然是皇上降旨,王尚书又有意,我们也不好推辞,就收下吧。”说着,收下一个丝鞭。

蒋世隆接过画像看着,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涌入眼眶,有些哽咽地说:“兄弟,你自己接受丝鞭吧,我断然不能接受。”

陀满兴福说道:“哥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今日有如此好的女子,重新结成夫妻,有什么不好呢?”

蒋世隆满含悲伤地说:“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与你嫂嫂虽然在逃难中相识,可我们互相帮助、相亲相爱。我在广阳镇招商店中病重的时候,是她为我煎药煮饭,吃了不少苦,只可恨她父亲王尚书遇见后强行将她夺走,而我一个病重的书生难以与他争斗。到如今我仍然想着你嫂嫂,想着她对我的深情厚意,我怎能忍心舍弃她而再配鸾俦?”

陀满兴福被他的情意感动,想着他的话,突然说道:“哥哥,你说招商店里拆散你们姻缘的是王尚书,而今天吩咐媒婆来递送丝鞭的也是王尚书,事情有些可疑,这两个人会不会就是一人。如果是的话,哥哥就有望破镜重圆了。”

蒋世隆经他一提醒,觉得有些道理,但马上又摇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兄弟,你不要胡乱猜疑了,这种事情是太不可能的。”

媒婆在一旁听见两人的对话,心里非常奇怪,想着:“事情真怪!王家大小姐说在招商店里有了丈夫,不肯再嫁;这文状元又说在招商店里有了妻子,不肯再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待我仔细问问。”想到这里,便说:“二位老爷,你们说的话我越听越糊涂,还请二位老爷告知详情,我也好向王尚书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