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上海三大亨: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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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移居香港(6)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一切又是这般诡秘,随行人员不敢多问,一个个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杜月笙面色不好,推说疲倦,先进了顾家客房休息。他刚一离开客厅,于是嗡嗡之声四起。众人惊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体,经过在上海的人详细一说,他们无不瞠目结舌,然而接下来便怒目切齿,破口大骂。

原来是当今上海第一新贵、由杜月笙及杜门中人一手提拔、足足喊了十年“先生”、“夫子大人”、“师座”的吴绍澍捣鬼。他当上了上海副市长,于是眼珠子插上额骨头,“叛”性大发,杜月笙8年抗战还不曾回到上海,他已将师门列为第一个要打倒的对象。

上海的名流闻人和杜月笙的徒子、徒孙被吴绍澍弄得莫名其妙。正当他们欢天喜地的搭牌楼,换衣裳,筹备大会,安排酒席,打算齐赴上海北站欢迎期盼已久的杜先生时,忽然在北站附近,贴出了匿名传单和大字标语。传单对杜月笙大肆攻击。标语千篇一律为“三段论”,诸如“打倒恶势力!”“杜月笙是恶势力的代表!”因而再喊出“打倒杜月笙!”

8年抗战,杜月笙立尽了功劳,现在抗战胜利了他满怀兴奋,一团欢喜地回乡,却落成这般凄凉光景!这个打击太意外了,杜月笙深深地思考,想把这突然的变化摸它一个来龙去脉。牌楼之拆,标语之贴,加上副市长、学生子吴绍澍始终没来迎接,杜月笙怀疑的箭头直接指向这位曾经投共后又反水惯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新贵。但是,现在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杜月笙百思不得其解。

杜月笙很想借在顾嘉棠的家里清静一下的时间,细细找到问题的症结。但是至亲好友,8年离别,渴望一见,因此爱文义路顾公馆门前依旧冠盖云集,人潮如涌。杜月笙便不得不打点精神,强扮笑脸,一一接待应酬。白天,有接收人员、各界友好登门拜访;夜晚,一些落过水的汉奸国贼自知国法尊严,罪无可逃,在走投无路时,或者自己亲来,或派遣家眷代表,深夜求访,恳求杜先生为他们出出主意,想个办法。于是顾家门前来人络绎不绝。这样杜月笙没有思考的闲暇,而且弄得精神体力应付不来,只好叫几名得力的弟子,代为迎宾送客。

访客电话一天到晚走马灯似的响个不停,接起这个刚放下,那个又响起。其实,杜月笙最想见的,还是吴绍澍的名片,最想听的是吴绍澍的电话。因为他想不出吴绍澍打击他的道理,便只有巴望由吴绍澍来亲自解释,略加说明。然而,自9月3日往后到4日、5日,吴绍澍却始终不曾出现。

9月7号,一方面是门庭如市,诸般寒喧;一方面则满腹愁苦,焦灼紧张。正当座上客已满时,外间来报,吴绍澍、吴副市长亲自来拜访,杜月笙一听,大喜过望,马上起身迎接吴绍澍,谁知吴绍澍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态度倨傲,不苟言笑,跟杜月笙敷衍了三言两语门面话,不等杜月笙吐露心曲,一探口音,他便昂昂然说是还有公事要办理,也不容杜月笙有留客的机会,立即告辞而去。

吴绍澍公然向杜月笙挑战,又当众给杜月笙难堪,杜门中人一个个气愤填膺,人人破口大骂,都说吴绍澍欺师灭祖,忘恩负义。

“小人得志发癫狂,实在是欺人太甚!”

顾嘉棠、叶焯山、高兰生等人莫不怒眦几裂,揎拳掳臂,扬言不怕上刀山,下油锅,非跟吴绍澍拼命,出了这口恶气不可。恒社子弟、各界友好也无不气忿难平,口口声声要找吴绍澍理论,他若再狂妄下去,恒社弟兄也要跟他别别苗头,轧足出个输赢。

但是杜月笙除了苦笑之外,再三阻止左右亲信,不要情绪冲动,他告诉大家说:

“不忙,我自有应付的办法。”

顾嘉棠却握拳挥爪,愤愤地说:

“吴绍澍这个赤佬,是给月笙哥磕过头拜先生的,欺师灭祖,照江湖规矩就该处死!月笙哥,该把他的拜师帖子寻出来,让我拿去跟他算账!”

这一句话提醒了杜月笙,他回答说算账不必,帖子是该找出来,那上面开得有吴绍澍的祖宗三代,还有“永遵训诲”的誓言,寻出拜师帖,必要时可以向吴绍澍摊牌,这是杜月笙一大自卫武器。因此他立刻命人打开保存拜师帖的保险箱,一包包的大红帖取来,可是越找越心慌,上千份拜帅帖一份不缺,独独少了吴绍澍的那一张。

这一下,杜月笙瞠目结舌,百思不得其解,顾嘉棠却雷霆大发,暴跳如雷,他怒不可抑,高声咆哮:“这一定是吴绍澍买通内线,将他那份拜师帖偷出去了。”

于是,杜月笙也气得脸孔铁青,簌簌发抖,杜门出了内奸,这是从所未有之事。在场的人,无不咬牙切齿,顿足大骂,顾嘉棠跳起来厉声地说:

“三天之内,我非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内贼不可!”

他这话一出,势将有人要人头落地,于是杜公馆人心惶惶,风声鹤唳,气氛之恐怖紧张,空前绝后。然而,两三天后,杜月笙又不忍看见他的左右一个个惊慌失措,惴惴自危,便亲自去对顾嘉棠说:“家丑不可外扬,纵有小吊码子也只好放他一马,免却全家不得安宁,传出去反而给吴绍澍幸灾乐祸。”

依顾嘉棠的性子他如何肯依,于是杜月笙百般劝他,说到最后,顾嘉棠不忍违了月笙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愿,只好罢休了。

家里的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下来了。杜月笙沉思默想,吴绍澍苦苦与自己作对,理由究竟何在?他是否有背景,受人指使?在做他人的工具?他所得的结论是:吴绍澍志大才疏,野心勃勃,抗战胜利,列强间的不平等条约一概取消,租界不复存在,整个上海滩都飘扬着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上海金融工商有极大潜力,吴绍澍掌握了上海滩党、政、团多方面的权力,他要在上海滩趾高气扬,君临一切,必须要把上海滩上势力最大的杜月笙打倒。

有了对吴绍澍的认识,杜月笙于是决定了自己应付的方针。吴绍澍在上海滩上欲与天齐,杜月笙便韬光养晦,甘愿回避,他连自己的家都不回去,躲在顾嘉棠家长期作客。不仅如此,杜月笙还做到在公开场合绝不抛头露面。

为了表示他有退让归隐的决心,他还在上海各报大登广告,不借将自己在抗战8年期间,放弃一切,冒险逃出上海,出钱出力的许许多多功勋劳绩一字不提,反而谦冲自抑地说:

“天河洗甲,故土遄归,自维无补时艰,转觉近乡情怯!”

最后,上海市民在北站的盛大欢迎,他躲过了,各界人士争相筹办的欢迎之宴,他一一谢绝。他不问世事做得非常彻底,连上海市商会的聚餐,他也托故不去参加。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不论是什么人,在杜月笙面前提起吴绍澍,他不但绝无怨言,反而声声赞誉,满口推许。

这时,杜月笙对吴绍澍的做法是:

你要进取,我便退让,你要风光,我便隐晦,你要君临上海滩,我便乐为在你统治之下的顺民,杜月笙的做法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了。然而,吴绍澍也不是傻瓜,知道杜月笙也不是轻易就会服输的人,于是蛇打七寸,要对杜月笙下狠手,直到置他死地为止。

于是,杜月笙越让,吴绍澍越凶,散散传单,贴贴标语还不行,吴绍澍更进一步插足新闻界,创办《正言报》,用《正言报》这一大众传播工具发动舆论,对杜月笙展开持续不断、愈演愈烈的攻击。以“打倒恶势力”为主题的社论,开始有计划的逐日发表,传播,一时间《正言报》成为吴绍澍最有力的武器,他似乎抱定了决心,一定要打倒杜月笙。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问题开始在杜月笙的左右引起了极大的争论。但是,杜月笙并不理会它。

结果,戴笠又来到了上海,他听说吴绍澍气焰万丈,翻脸不认师门,而且明里暗底以杜月笙为假想敌,对杜月笙横施打击,他义愤填膺,忿懑不平,发了一次大脾气。但是,吴绍澍自以为他已在上海滩地位牢靠,莫说是戴笠,就是一些党国元老、院部首长,他也不放在眼里。因此,他对戴笠冷眼睥睨,爱理不理。

吴绍澍集中全力攻击杜月笙,杜月笙深居简出,杜月笙的势力在上海滩上暂时销声匿迹。吴绍澍自以为得计,但是,他却忽略了大上海五方杂处,派系林立,从上海开埠以来,自古到今从没一人能把上海统一起来,杜月笙和大上海血脉互通,息息相关,他从“河滨里的泥鳅熬到跳龙门的鲤鱼”,数十年奋斗努力,广结人缘,他在上海滩的地位不可能毁之于一夕一朝。终于,不可一世的吴绍澍作茧自缚,他的一项罪证确凿的贪污巨案,犯在杜月笙的至友、心狠手辣的戴笠手里。

抗战胜利后,上海滩上第一件疑案是邵式军弃家潜逃,通过封锁跑到中共的新四军那里去了。邵式军在爱棠路的那幢华宅是由吴绍澍接收,而且便成为“中国国民党上海市特别执行委员会”的办公处所,国民党上海执委会的主任委员就是吴绍澍。

邵式军曾任汪伪上海税统局局长,一下子跑到了新四军那去了,军统却发了急,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邵式军的发妻,请她出来提供资料与线索。邵式军太太先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交代说她家里满载金银财宝和各种钞票的巨型保险箱有4只。军统局人员问她:“可否记得4只保险箱里所有宝藏的品类和数目?”

邵式军太太说:“这有何难,请给我纸笔,我可以立时立刻开出各保险箱里的明细清单。”

纸与笔取来,邵式军太太便不假思索,振笔直书,她马上开出了各保险箱里的明细清单,根据她所开的单子,4只巨型保险箱,第一只放的是黄金若干条,第二只则为美钞多少万,第三只装钻石珠宝各多少,价值几亿,第四只装的是如今几同废纸的日本国家债券。

办案人员接下来,逼问邵式军太太:“邵式军是如何逃到新四军那边去的?”

邵式军太太开始不说,军统人员掏出黑溜溜的手枪往桌上一摆,她马上坦白:“那是有‘交换条件’的……”

原来,吴绍澍自前门进来接收,却把邵式军从后门悄悄放走。条件是什么呢?邵式军绝不泄漏财产被吴绍澍“劫收”了多少的真相。

戴笠获报大喜,他不惜采取“打老虎”的激烈行动,当夜派出大批忠义救国军,封锁爱棠路,并且饬令亲信毛森等彻底搜查上海特别市执行委员会。这一搜的结果,是4只巨型保险箱,其中已有3只箱门破坏,内中空空如也,邵式军太太所开列的财物清单,大批的金条、美钞、钻石珠宝荡然无存,第4只经邵式军太太列明贮有日本老头票、公债券若干万元的保险箱则牢牢锁住,完好如新。

搜查人员先把邵式军太太所开的第四张消单,遍示众人,予以公开,然后通电流,炸开保险箱门,取出内中一叠叠的老头票和日本国家债券,一一清点,竟和邵式军太太的清单丝毫不差。

仅这一点就可以证明,二三只巨型保险箱里的亿万资财全被吴绍澍阴谋窃占,据为已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