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兴自述(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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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辛亥革命之前后(2)

平一、通约、超五、芸苏、是男列位同志大鉴:广州之役,弟自维才德薄弱,不足以激发众人,以致临事多畏怯退缩,而英锐之同志,一时殉难殆尽。弟之负国负友,虽万死莫赎。惟有躬自狙击此次最为敌之虏贼,庶于心始安,亦可以作励吾党之气。故自四月以来,除与展堂兄署布告之外,未尝与一友通只字,虽中山先生处,亦未敢以所事告,恐增良友以伤感,亦冀有以断绝一切纠缠,以促其进行之速。不意蹉跎岁月,屡为同事人所阻止,行动不获自由,悲愤填胸,无可发泄。时适得杨君笃生在伦敦自沉消息,感情所触,几不自持。又复先后得中山先生及各兄电函,慰勉有加,而责备綦重。弟自服党务以来,迭次失败,自问于实际初无裨益,何足重劳公等之嘉许。至若为保党所借口,有阻后来筹款之路,或所不免,此则日夜所踌躇于心而未能决者也。旋以李贼负伤,一时未可必得,同事诸人咸愿代负其责任,是以有组织实行队之议。又得公等筹捐巨款,兹各处机关将及完备,不日即有事实发现,至时再为通告可也。夫革命与暗杀,二者相辅而行,其收效至丰且速。清吏在粤东最久,而其奸智足以笼络一般之营弁者,以李准为最。李准不去,防营骤难运动。今又添一龙济光,龙所部不过与防城,河口之降兵等。其分统之黎天才,曾在宣化界与弟遇,相持竟日不战,彼此通使,讲订投降之花红。当时以无现银,是以反戈未果。以如此之将校兵卒,若能去其统帅,岂有不受吾等之运动者耶?为粤省计,去龙、李即可下手。得公等函,知美款确实可筹,则大复仇之计画仍可相续,弟等敢不勉力为之。迩者四川以铁路风潮为吾党所鼓动,其势甚急,今成都外府归吾党所占领者甚多。惜军队未能公然反戈,不能占据其省会,是为失计。昨湘、鄂各有代表来,言军队极表同情,皆有自动之力。已专电中山先生,请其急为设法筹集大款援救,想已有电函告公等矣。伏望公等体察内地同志经营之艰苦,而机会不可坐失,亟为劝告筹饷局诸君,改变原议,无拘守一年筹措之办法。弟察看长江一带之情势,有如骑虎,不能罢手。即无吾人提挈之,彼亦将自发,有不可收拾之日,而成鱼烂之势矣。与其日后不可救药,何若谋胜于机先。且利用此风潮,较之平日凭空运动,其省费必万倍。弟已电商南洋各埠,请其再为筹措。事在必行,更望公等有以赞助之,不胜幸甚。肃此,敬请侠安。弟黄兴顿首。中八月十六日。

(据《革命文牍类编》)

四川保路运动纪念碑

继续筹款

--致巴达维亚华侨书报社同人书

(一九一一年十月十六日)

书报社[6]同人公鉴:启者,蜀中党军起久,立谋各处响应,以款绌未能即发。幸于本月二十日鄂军又起,克复武昌,川、湘皆立相应,府抵黄龙,铭勒燕然,胥是举也。因尊处未有密码,借由邓树南兄处转达一密电,不知可到否?昨得来电,乃敢以明码相复,想同人等必能竭力筹措,以应急需。自三月事败,弟愤同事诸人之畏缩,以致徒伤英锐之同志,故愿专事暗杀一方面。蜀事起,乃与长江流域各要部通消息。今幸基础已立,力图北伐;而南方沿海各省不急起,不足以固后路。敢飞书求助,力汇巨款,协谋两粤。弟日内即前赴武昌,虽道途梗塞,必可得达,望勿以为念。粤事归汉民兄等主持,当必长有消息相告。前尊处两次所寄来之款共一千五百元,兹由出纳课出具收单呈上,以昭信实。不尽依依,敬请筹安。弟黄兴顿首。八月廿五日。

(据《黄克强先生书翰墨迹》)

再致美洲筹饷局同志书

(一九一一年十月十七日)

筹饷局列位公鉴:鄂事起,五日之间,湘、蜀、预、皖皆有响应。武汉之秩序今已恢复,长江流域指日可定。惟两粤、滇、闽各省,非待外款接济,不能独立发动。今贵局所汇到之款只二万元,南洋各处亦未有大款来助。计已得之款,以之办一省之事,尚忧不足,请火速竭力筹画,事方有济。前所电弟为实行队用之万元,只用去二千,余八千拨归公用,已由电中陈明。今弟赶赴前敌,实行队员留粤省待机而动。总之,此次革命,决望成功。望海外同人,尽力相助,时不可失。以公等之明,想得电即奋跃襄事,不俟此书之劝告也。临行不尽区区。专此,即请筹安。近日以事忙迫,未能作书致各风吹草动人,乞为原谅。又各局之大字已书好,即日付上。弟黄兴顿首。八月二十六日。

(据《共和伟人函牍》第八卷)

汉口之战事

--致潘训初杨谱笙书

(一九一一年十一月二日)

训初、谱笙两公鉴:别后抵鄂,敌人已占汉口租界下之刘家庙,依租界设立炮兵阵地,相持数日不下,至昨日风起,汉镇房屋中炮火起,全市被焚。我军退守汉阳,尽力防御。兵卒多系新招,不能久战,今已疲乏。幸有湘军大队来援,及江南各学堂勇士,尚可保扞。弟到此间虽亲战两次,未能获胜,亟盼宁,皖响应,绝彼海军后援,则易驰除也。兹有章鋆、蔡国光两兄因带特别任务来沪,详情面陈,有可助力之处,望为指示,不胜切祷。福州闻已克服,不知确否?浙江、苏州、安庆现状若何?统希示知(有便人可带来)。即请壮安。弟黄兴顿首。九月十二日。英士,烈武两兄之计画可能速达否?此间军用债票尚未办好,妥时当派端员来沪共商发行之法,以助军资,至时望为尽力。皖北另股闻已发动,虚实若何?一并函知。兴又叩。

汉口之战事

(据《黄克强先生书翰墨迹》)

建立共和政府乃革命之最终目的

--在武昌受任民军战时总司令时的讲话

(一九一一年十一月三日)

汉口失陷后,湖北军政府举行紧急会议,黄兴报告军情。会议推黄兴为中华民国军政府战时总司令。次日,黄兴就战时总司令职。这是黄在受任民军战时总司令时的讲话。

兄弟才识本不胜任,既承不弃,亦不能不尽力。现今各省响应,大功已将告成,然我同胞亦不可以此自满。兄弟今日有三层意思勖我同胞:第一须努力。现在黄河铁桥已毁,敌兵已无归路,誓不能不拚死命以与我对敌。我若稍存畏缩,敌即攻入我腹心矣。临战时倘不努力,后退者决意斩首示众。(众拍手)第二须服从。军队纪律,非服从不可。倘不服从,长官命令皆不能行,此种兵士万不能以之临战。以后,军界同胞须服从长官命令,无论如何危险,皆不得规避。(众拍手)第三须协同。自来成大事定大业者,必自己能同心协力。若自己各存意见,互相枘凿,无论有何种势力,皆不能成事。洪杨之败,其前车之鉴也。我同胞无论办事人及兵士,皆宜互相友爱,以期共达其目的。(众拍手)

此次革命,是光复汉族,建立共和政府。斯时清廷仍未觉悟,派兵来鄂与民军为敌,我辈宜先驱逐在汉口之清军,然后进攻,收复北京,以完成革命之志。今日既承黎都督与诸同志举兄弟为战时总司令,为国尽瘁,亦属义不容辞。但是军人打仗,第一要服从命令,第二要同心协由于敌强我弱,汉口失陷,革命军退守汉阳。1911年11月3日夜,黄兴率司令部人员在汉阳昭忠祠设战时总司令部。这是黄兴总司令部部分成员合影。

力。自今而后,对于作战,倘有不服从命令及临阵怯敌者,即以军法从事。尚望大众努力前途为要!

(据《革命军文牍》第三集、《中华民国军》第三集及曹亚伯:《武昌革命真史》正编)

对民军将士的密谕[7]

(一九一一年十一月九日)

自鄂军起义以来,不旬日间,吾同胞之响应者已六七省,足见天命已归,满贼立亡。乃虏廷不揣时势,不问民心,出其狴犴之卒,敌我仁义之师。是实妄干天诛,于我何妨。汉口之战,我师屡胜,继虽小挫,军家胜败,自古常然,不必介意。现鄂军大整,湘军来援,恢复之功,当在旦夕。顷据保定侦探何式微来报,虏廷已命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仍统陆海军队。袁世凯甘心事虏,根据初九日罪己诏,倡拥皇帝之邪说,先运动谘政院遍电各省谘议局,有云政府十分退让,吾人只求政治革命,不屑为已甚者云云。现袁已派心腹多名,分道驰往各省发布传单,演说谕众,冀离间我同胞之心,涣散我已成之势,设心之诡,用计之毒,诚堪痛恨!我同胞光复旧字,义正词严,既为九仞之山,何惜一篑之覆,自不致为所动摇。然恐妖情善蛊,致荧众听,故此密谕同胞,速饬密探查拿前项演说之人,消灭传单,俾鼠窃之技无由而施,大局幸甚。

(据李廉方:《辛亥武昌首义记》)

辛亥革命一周年之回顾

--在国民党南京支部欢迎会上的演讲

(一九一二年十月十日)

今日承诸君开会欢迎,诚不敢当。然今日为民国周年第一国庆日,兴甚愿与诸君一谈衷曲。兴从北京来,北京之筹备国庆事已十余日,而沿津浦路线所见之五色国旗,到处飘扬,其热闹亦可推想。全国于此一日而为一致之庆祝,诚快心乐意之事。然一念及此,快乐之中,实含有无限椎心之痛。此不得不为诸君详述之。

革命事业有此成功,必先有其原因在。大凡人类无有生而即为奴隶之资格者,专制之虐,吾人备尝之矣。举凡自由幸福,世界文明,各国之人民能享有;而吾人独有所未能。此于理岂得谓平?故政治改革不能或缓。同盟会发生之宗旨即原于此。此等改革,孙中山先生所素持之唯一目的也。当时党员即今日国民党之一部分。当时之意,拟从言论入手,言论不能达此目的,即非力为运动不可。惟革命思想之灌输,受言论之力为最大。一时如风起云涌,进行非常之速。于是遂思非着手于武力不可,即暗中运动军界。当时,军界同胞对于本党宗旨非常赞同,未数年已大都一致。所苦者无人肯首先发难,故尔迟迟耳。兴等见大势已成,遂共任牺牲发难之责。惟屡举屡败,久之不成。然失败一次,即奋进一次。至徐锡麟、熊成基,又失败于安徽。而最后之大失败,即三月二十九日粤垣一役。失败频频,军界得此报告,大为奋激,乃议大举,期在必成。当先孙中山已由美至日本,复由日本至南洋,种种计划,皆为广东举事之备。

以广州为发难地点者,因交通便利,海外归国较易。根据地既得,然后以武昌为长江之中心点.而南京、湖南二处为之辅翼。其余西北、西南各省以及北京,均有布置。其主动之人物:广东为赵声,上海为陈英士,武昌为蒋翊武、孙武、胡经武,湖南为焦达峰。长江之联络则为谭人凤。谭曾亲至汉口、长沙各地实行联络,皆极表同情。惟定期本在去年正月,迟至三月二十九广东始发难。广东既败,各地遂亦延期。广东之败,为革命以来最大之失败,然革命之成功亦于焉赖之。但授命诸君,均以道义相结合。今日思之,犹不胜悲痛。然海外同胞热心革命,受此激刺,雄心乃由此而发,益踊跃十倍。

武昌起义前两星期,事甚危险,盖其最足令人焦急者,首在军饷。兴在香港,武昌曾屡发急电催迫,不得已遂赶于一星期内,筹集十余万解去。其长江、两广、湖南各处,以上海为总机关。宋教仁、谭人凤于八月十七日由沪赴鄂,十八晚即起义。先一日孙武因炸弹爆烈被拘,胡经武亦在狱,蒋翊武力主速起,军界均表同情。武昌光复后,继及汉口、汉阳。时兴在香港,于九月三日至上海,七日午后抵武昌,则光复已数日矣。是日汉口正被北军来击,即往见黎宋卿,力主死守汉阳及汉口,以待各省响应。惟各同志仅二千余,屡战不利,死伤甚多。然事已至此,岂能有他,但愿牺牲性命期在必成耳。初七晚,各同志均渡江赴汉口,初八、初九未战,盖欲固延以待各省。时九江、山、陕同时响应,声势浩大,然终以非死守汉阳不可。后接上海电,遂去武昌,至上海与陈英士计画江南事。因铁良、张勋防范严密,不易下手。攻战恃子弹,如江宁万一不下,即仍至汉口。时九月十三日也。武昌闻电,人心奋跃,当至汉阳督战。不幸汉口之兵仅有八千,而军饷二十余万,复为人拐逃,汉阳危险殊甚。计相持二十余日,遂失汉阳。汉阳既失,武昌危在旦夕,然誓必死守。惟军人能敌者,止有粤军,且感情亦善。因欲调鄂,与北方协力攻击。不幸吴禄贞又被刺于石家庄。幸南京、上海一带无恙,而粤军亦约期出发,遂誓师北伐。乃未久而议和之事起。

袁总统之主张,国人多未能明悉,今更顺次说明之。当时之袁总统,固以和平为职志,议和专使之来,内容实含有和平解决之策。在上海英巡捕房见唐代表,首秘密叩以袁总统之意见果主张和平否,代表非常诚恳,且言:北兵四、五万在京,而袁无权,若非取消摄政王,则满人必思对抗。当时之议既定,遂有今日。此外历史尚多,不及缕述。

惟兴有不能已于言者:今国体既称共和,则凡民国同胞均有力予维持之责。兴至京时,觉有一绝大希望及一绝大乐观之事,为袁总统之苦心谋国是也。报纸有以拿破仑诋之者,殊为失当,且亦绝无之事。袁之为人,精神充足,政策亦非常真确。忠心谋国,反不见谅于人,此最足以灰办事者之心。然袁总统未曾因人言,而遂有所踌躇也。其度量宽宏有如此。人之诋袁,既不足为袁病,反因此冲突而为外人所利用,则殊可惜。今之国势未能统一者,厥故在此。袁总统亦深以为忧,然兴以为不必虑。缔造之始,首贵统一。今惟藉政府与国民最大后援之力,事必有济。改革伊始,民气奋兴,政见不同,致起冲突,此亦事之常耳。美之统一,七、八年始成,其他数年、数十年者不等。今我国若一年大致就绪,岂非可喜之事?惟政治谋其统一,必藉最良之政党。请以日本为例:四十年前废藩覆幕之时,党派之争,经济之窘,其情形与吾国今日不相上下。而因利用一政友会强大政党之故,遂能一跃而为世界第一等强国。此吾人所当取则者。本党进行之策,国务员已加入本党矣。南京关系重要,兹推程都督为宁支部部长,因程都督与吾党意见甚相合,且能实行党纲。想此事必为到会诸君所赞成。(众鼓掌)此并非为一党之私,盖处此国危之时,如大海航舟,须同渡彼岸,虽非同族,犹且协谋,愿我同党诸君,讵可忽于此旨乎?

(据上海《民立报》一九一二年十月十四日、十五日)

【注释】

[1]石公,指谭人凤,号石屏。

[2]《少年报》,即《少年中国晨报》,美国旧金山华侨办的报纸。致公堂,是美、加华侨团体之一,对革命经费的筹助历来热心。

[3]胡经武,即胡瑛,湖南桃源人,时因萍浏醴案牵连监禁武昌府狱。

[4]指文学社和共进会。

[5]英士,即陈其美。钝初,即宋教仁。木良,即章木良。训初,即潘训初。

[6]指巴达维书报社。巴达维,即今印度尼西亚首都雅加达。

[7]1911年10、11月间,黄兴率民军与清军在汉口、汉阳鏖战,互有胜负。此时清廷起用袁世凯,袁在要挟清廷的同时,对民军也威胁利诱,派出蔡廷干、刘承恩到武昌散布和谈舆论。黄兴特发密谕,以提高警惕,坚定斗志。李廉方《辛亥武昌首义记》一书在收录本文后有一条注:“是文见日领十一月十日下午三时电。”按:《日本驻汉口总领事馆情报》第三十报(11月10日下午3时)载:筱本警士报告,11月9日,九江民军司令官马毓宝收到黄兴密谕。(见《近代史资料》1961年第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