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兴自述(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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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退居上海之时期(2)

中华民国成立已半年,而一切未能就绪,其原因在于政党未能确立。今日内阁风潮,实非好现象。如何办法,实政党一大问题。前次本会专致力于破坏事业,后革命成功,于南京大会始决议改为政党[1]。夫政党者,以政为党,非以党为政也。本党成立与他党异。中山先生倡三大主义,其特注重者则平均地权一语。本党对于社会亦甚出力,全体一致,此乃本党之特色,可以谓之党风。本党性质与民权党无别。凡此特色,本党须发挥出来。民生主义,孙先生曾屡次演说,惟外间尚未明晰。以世界大势观之,社会革命岌岌不可终日,吾人此次革命,即根据社会革命而来。民生主义繁博广大,而要之则平均地权。反而言之,即是土地国有。土地是不能增加的,而生齿日繁,土地私有则难于供给。他人见吾党持社会主义,群相惊讶,不知吾人于建国之初,不先固根基则难以立国。故吾党员极宜注意此点,宏其党风。而欲宏党风,须有包含一切之宏量。他党之攻吾也,虽含种种疾忌而不好之点,吾人亦当引以为戒,认彼反对者为好友,不必反报,含养大度,培植党德,成一个最大政党,于攻击风潮中特立不移,以一特别党风造成一种党德。故吾党从前纯带一种破坏性质,以后当纯带一种建设性质。欲言建设,当得人才;欲得人才,当兴教育。故本党能从教育一方面着手是绝好方法,先在上海立一宏大学校,教育本会会员,养成法政人才,然后各地再依次增设,渐渐忍耐进行,则本党人才自裕。至现在言论机关,与我为不正之反对者可不理会。惟本党自当多设言论机关,发挥本党政见。二者之外,其最要者为设调查专部。如不加调查,则一切事情不得明了,而万物纷如乱丝。调查部之性质,是国家大事均归调查,而各地分部可任调查之责。然欲调查之完美,必先养成调查之人才。故本党宜集中学以上意志坚卓之人才,换以简单之学科,使分赴各地而得其真相,然后本党对此确切之布告,则始不致谬误。今日政治中心虽在北京,而实在长江流域。故本机关部之责甚重,即可于上海办起。所得各地报告,然后报告本部,而复合本党政治上人才,研究本会政见,确定进行,布告各支部,使外间知本党政见之所在,或选善于口辩之人,分赴各地演说本党政见。然而此种种措施,须有绝强之财力。今本党基金尚无确数,故本党一切应行之事,尚未能着手……[2]

(据上海《太平洋报》一九一二年七月一日)

致袁世凯书

(一九一二年七月中旬)

慰公先生大总统钧鉴:日昨由蒋雨岩次长交到手书尊照,既见鬷蔑之心,如睹叶公之面。私衷钦仰,未可言喻。念自南北统一,先生独排众议,竭力主持,造福国民,诚非浅鲜。方今建设伊始,经纬万端,财政日陷于危机,舆论未衷于一致,潮流所至,国本堪虞,尤赖展布鸿猷,以匡大局。兴历年奔走,学殖久荒,才智不及中人,精力亦渐苶惫。临时政府成立以来,迭次忝膺重任,勉竭驽钝,实无寸长。退职之余,方思补过,而赐示乃奖励逾量,策以方来,命速至京,共筹大计,再三只诵,愧悚弥深。惟是国事关怀,肝胆尚存。深念我公独当冲要,劳怨不辞,兴也何人,岂敢惜此一行,苟安旦夕。虽管、蠡之见无可贡献,而得见君子,借聆名言,实所欣愿。前因风扇伤手[3],疮痕未愈,近复脚气发痛,跬步维艰。俟稍就痊可,即当遵命北行,抠衣进谒。兹因蒋次长还京之便,附呈相片,先表企慕之忱,伏维垂鉴,敬颂钧安。黄兴顿首。

(据上海《民立报》一九一二年七月十九日)

在旅沪湖南同乡会欢迎会上的答谢词

(一九一二年七月三十日)

一九一二年七月三十日旅沪湖南同乡会假斜桥会馆开会欢迎黄兴,并议设湖南公学,公推黄兴任建校筹备会总理。本文即黄兴在会议上的答谢词。

今日辱承同乡诸君子雅意欢迎,实深惶愧,奖饰逾量,尤非所敢当。兴奔走海外,与吾父老兄弟别者盖十年,诚深痛夫清政不纲,外见侮于列强,日蹙百里,内恣行其专制,政以贿成。驯至国势阽危,有如累卵,中智之士,靡不审其崩离。而当道豺狼,处堂燕雀,仍相与酣嬉而不悟。兴窃不自量,欲尽匹夫有责之义,力谋恢复旧物,以除民贼,冲冒凶锋,屡濒于危。今幸共和成立,犹得与吾故乡父老兄弟相见于江海之间,赖诸同志之血诚,诸名流之响应所致,其为欣幸,何可言喻!惟民国肇造伊始,政治前途尚无涯涘,正资海内贤达竭力扶持,以期巩固基础。而近士夫多误于党见,急争权利,以致同室感情容有未洽,全国要政难期进行。益以强邻窥伺,边事日危,大局愈形岌岌,此则兴所日夜旁皇,痛心疾首,而不能不以一腔热血洒于吾父老兄弟之前者也。盖国家者积人而成,人人有应尽之责,各视其能力以为担负,非可强任,亦非可放弃。兴以为吾国人今后当各存责任心,有责任心,则纯以国家为前提,而私见自泯。且所谓责任者,其途甚宽。除政治方面外,尤以实业为发展国力之母,可共同为之,而无诈无虞者也。昔德意志之初兴也,其国内讧不绝,人民以农业为本位,素无进取之气,与吾国人相伯仲,乃未及三、四十年,竟压倒欧洲大陆之竞争国,使握世界商业霸权之英吉利亦生恐惧。去年美国总领事佛兰克美桑氏,曾推论德意志所以占产业国民之首位者,因有受教育学训练至绵密周到之商人,年年征集大学及工艺学校之卒业生,如熟练化学者、冶金学者、意匠设计者、染色技师、机械技师及纺绩技师成一大军队,以为彼等之后援,而从事于外国商业之故。其言可深长思也。然则吾国人苟能各视其能力,发奋经营实业,父老兄弟互相劝勉,则国家之繁荣,亦实可计日而待。兴今虽退职,偶有见于福国利民之处,不敢缄默,幸诸君子有以见教,即兴之所以望诸君子者在此,所以谢诸君子者亦在此。中华民国元年七月三十日黄兴谨答。

(据上海《民立报》一九一二年七月三十一日)

筹办旅沪湖南公学募捐启事

(一九一二年七月)

兴自卸留守事,来居沪,颇有隙与此间乡人士聚处,其中明达,外怵于教育普及之无期,内鉴于乡人子弟之失学,恒以兴学之谈来相研议。兴思二十世纪世界共同解决者,实为发展国民生计问题,而本问题锁钥,则在国民之企业力与日俱高。苟此着不行,则小之不能应新文明之要求,所得之佣金难与其应有之生活程度相应,甚至并无佣金之可言,而国民生计日即干枯燥,久之且不能保存现有之企业力焉;大之国民总体之企业力不强,则不能利用新器械,计画新组织,纷集大资本,因不能为大开大阖之生产运动,以最少之资本、最少之劳力而出产最大之额,在近世工业革命潮流之中立得住脚。甚矣,其可危也!夫发达国民之企业力,其途亦多,而有良好之中小学以槙其基,则为天经地义之不容或易。今同乡诸君筹办旅沪公学,诚哉切要之图也。兴感乡先生所见之明通,规画之真切,于公学之所以进行,极愿一竭其棉薄,以表其赞助之忱焉。吾乡贤达,随处可遇,倘亦同具此心乎?此兴所最为尸祝者也。

(据《独立周报》第一年第三号(一九一二年十月六日))

暂缓北上启事

(一九一二年八月二十四日)

张君昉,十年前与兴同学,且系旧同盟会员,此次受袁总统之托,来沪接孙中山先生及兴赴京,其眷念大局,热诚可感。兴本拟与孙先生同行,因事稍缓。且有孙先生与袁总统携手,诸事必能商酌,兴之北行与否,何关重轻?承张君过爱,觉兴一人不往,于大局颇多关碍,故敦促之情甚为急迫。乃报纸所载,不知内容,致与张君本意相左,兴对此极为歉仄,特此布告,以明事实。黄兴谨启。

(据上海《民立报》一九一二年八月二十四日)

【注释】

[1]中国同盟会原为秘密组织,本部设在东京。一九一二年三月三日,同盟会在南京召开改组会议,决定由秘密转为公开,设本部事务所于南京,宣布“巩固中华民国,实行民生主义”的宗旨,并制定了同盟会的新政纲,选举孙中山为总理,黄兴、黎元洪为协理。同盟会本部不久迁上海,后又迁北京。

[2]原文如此。

[3]一九一二年六月九日晚,黄兴为南京第七师师长洪承点书条幅时,不慎手触电扇,伤右手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