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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父母恩情(5)

就如地下室的海豹。我们在房子外面,我母亲在地下室洗衣服或熨衣服的时候,我们常会听到欢欣的动物叫声从那下面传出来。母亲的解释是,那是我们的海豹。每星期五,她大张旗鼓,打开纸包,取出给海豹吃的鱼(那条末了总是上了家里的餐桌)。虽然一伙孩子无数次急急忙忙冲到地下室,想捉到那只海豹,这只畜生总是“刚刚搭面包店送货车出去兜风了”,或者“在上游泳课”。

这只海豹很聪明,会用叫声回答问题,一声表示“对”,两声表示“不对”。畜生的名气不久四播。周围好几个街区的孩子都跑来在我们地下室窗口问那只海豹问题。海豹总不辜负孩子的好意,叫几声。

别人指出我就是养那只海豹的女孩子,弄得我很难为情,但是我母亲碰到这种场合却应付自如。常常会有一大群小男孩一起挤在我家窗口,等叫声。遇到这种情形,我母亲会打开大门,高高兴兴地喊一声:“哈罗,小姑娘。”

我母亲对待大人也并无二致。她常常在招呼熟人的时候用一根手指顶住那个人的背,粗声粗气地说:“举手。”成年人喜欢我母亲,这是实情,不过我并没有因此心里就舒服。他们无所谓,她又不是“他们的”母亲。

再说,他们也不必受那位“好奇观察家”的罪。我母亲常常跟这位隐形人谈关于我们的事。

“请你看看我们的厨房地板好吗,”我母亲说。

“上面全是烂泥,而你才刚把它擦过,”好奇观察家同情地说,“你没告诉他们用地下室的门吗?”

“告诉了两次罗!”

“你工作这么辛苦,他们没放在心里吗?”好奇观察家希望知道。

“我想他们不过是忘记罢了。”

“那么,假如他们肯拿水槽下面的干净抹布把烂泥抹掉,将来他们就记得了。”好奇观察家出主意。

立刻,我们就拿抹布去抹了。

那位好奇观察家的语调非常公正,因此从来没有人怀疑有没有他这个人。明明有他这个人,观察我们的家庭生活,注意我们的家庭问题,所以朋友从来不问:“你母亲在跟谁讲话?”却只问:“跟你母亲讲话的是谁?”

我从来没找到适当的答案。

幸好年纪大些,我母亲人就更好些。不是她的年纪——是我的年纪。我差不多到十岁才初次发现,有位“与众不同的”母亲可能是件好事。

我们那条街尽头儿童游戏场有一簇高得怕人的树。谁被人发现攀登这些大树,好几个街区的母亲全会出来,大叫:“下来!你会跌断脖子的!”

有一天,我们一群人正在树顶枝桠上摇晃得头昏眼花,我母亲刚好经过那里,发现我们映着晴空的身影。我们吓呆了,但是她仰头打量我们的时候,脸色叫人摸不清她的意思。“我没想到你们能够爬得那么高,”她大声说,“了不起!别跌下来!”接着就走了。我们默默地望着她,一直望到看不见她为止。然后有个男孩说出了我们大家心里想说的话。“哇,”他轻轻地说。大家随声附和:“哇。”

从那天起,我渐渐注意到我们班上的同学常在回家以前到我家呆一会儿;社团总是选在厨房里开会;在家沉默寡言的朋友会跟着我母亲哈哈大笑,跟她说笑话。

后来,我和我的朋友都靠母亲的乐天幽默支持,应付青春期的危机。再后来,我和男孩子约会了,那些孩子都马上认我母亲做干妈,十几岁的孩子在我家发疯发狂,不仅绝不成问题,还讨人喜欢,这真了不起。

认识我母亲的人个个都喜欢她。许多人爱她。大家都称赞她。不过我想,把她形容得最传神的人是很久以前高踞树顶的那个男孩。

“哇,”他轻轻地说。

我随声附和:“哇。”

回忆爸爸

海明威

我至今不能忘怀的那个人是个善良、纯朴和胸襟开阔的人……我们总是叫他爸爸,这倒并不是怕他,而是因为爱他。我所了解的那个人是个真正的人……

我这就给你们谈谈他的情况。

秋天,打野鸭的季节开始了。多亏爸爸对妈妈好说歹说,妈妈才答应我请几个星期假,不去上学,这样我又多逍遥了一段时间。那年秋天,有许多人来同我们一起打猎。其中我最喜欢的是加莱·古柏。我看过他拍的好多影片,他本人不怎么像他所扮演的那些角色,他极其英俊,为人温和可亲,彬彬有礼,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来就有的高尚气度。我记得有一次打猎后我们决定去买些东西,进了一家商店,有一位老太太认出了古柏,要求他签名留念:

“古柏先生,我是那样地喜欢您的影片。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因为您在所有影片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古柏只是笑了笑,签好名后对她说:“谢谢您,太太。”

要是人家对一个演员讲,他在各部影片里都演得一模一样,这很难说是恭维。可爸爸发誓说,古柏对话语中这种微妙的差别一向辨别不出来。我想未必见得。否则为什么爸爸尽管很喜欢谈关于这个老太婆的故事,可是只要古柏在场,就绝口不提这事呢。

每当吃午饭的时候,菜都是用我们猎获的野鸡做的。爸爸总是同古柏久久地交谈,不过基本上都是闲聊,谈谈打猎和好莱坞什么的。虽然从气质上来说,他们两人毫无共同之处,但是他们的关系却亲密得融洽无间,他们两人从相互交往中都得到了真正的欢乐,这从他们谈话时的声调、眼神,就可以看出这一点。他们周围只有妻子儿女,并无一个需要使之留下强烈印象的人,——这倒是很好的。本来用不着讲这些,但要知道他们俩都是大人物,已习惯于出人头地,有时是自觉的,有时是不自觉的。他们俩都是时代的英雄和崇拜的偶像。他们彼此从未竞争过,也没有必要竞争。两人那时都已达到了顶峰。

许多人都断言,跟古柏在一起很可能会感到枯燥乏味。我虽然还是个孩子,我可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我也不认为他是“跟所有的人一样”或者相貌虽然漂亮,但漂亮得很一般的一个来到好莱坞的“风度翩翩的先生”……

古柏用来复枪射击非常出色,跟我父亲射得一样好,甚至更好,但是当他手里握着一支普通的猎枪时,那种本来有利于射击的镇静和信心,反而使他成为一个动作迟钝的射手。爸爸的情况也是如此,如果他是个职业猎手的话,倒是出色的,但作为一个业余猎手,却是平凡的。的确,爸爸还有麻烦事,他的视力有问题,他要戴着眼镜才能看清野鸡,这需要花很长时间,结果本来轻而易举就可射中目标却变得困难了。这就像打垒球一样,站在场地最远的一个垒里,一球飞来,迟迟不接,最后只好在一个不可思议的跳跃中去接住球,而本来只要及时奔过去就可轻而易举地把球接住的。

这次到森瓦利来的还有英格丽·褒曼。我第一次看到褒曼是在一个星期天,她容光焕发,脸上简直射出光来。我曾经看过她的影片《间奏曲》。那次是特地为我父亲试映。她本人比在影片中要美丽得多。

有一些女演员能够使自己的影迷在一段时间内对她们神魂颠倒。但是褒曼却可使这种神魂颠倒持久不衰。

嗬!要走到她身边几乎是不可能的,像霍华德·霍克斯。加莱·古柏或者我父亲总是团团地围住她。看到他们当她在场时那种精神百倍的样子,真是好笑。

秋天过去了,我必须回到基韦斯特,回到温暖的地方,回到妈妈身边,回到学校去了……

我满十八岁了,已中学毕业,我想考大学,我在反复思考我的前途……

当然,我是有打算的,我在中学成绩不错,因此基本上可以考取任何一个大学……但是我最想当的是海明威笔下的主人公。

然而,海明威笔下的主人公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可以通过分析海明威的全部作品来求得答案。但归根结蒂,有个最简单的答案,海明威笔下的主人公就是海明威本人,或者说是他身上最好的东西。然而要过海明威那样的引人入胜的生活方式,就要在最困苦的情况下也能表现得轻松自如,高尚风雅,而同时又能赚钱养家活口,还必须有本事把这一切都写出来。而要进入这种美好生活的通行证是天才,天才是与生俱来的。此外,还要掌握写作技巧,这是可以学到手的。我决定当一个作家。今天我讲这话很容易,可当时却是极其困难的。

“爸爸,在你小时候,哪些书对你影响最大?”有一次在哈瓦那过暑假时我问他。

我的问题使爸爸十分高兴,他给我开了一张必读书的书单。于是我开始了学习。爸爸建议我说:“……好好看,深入到人物的性格和情节发展中去,此外,当然喽,看书也是一种享受。”

在哈瓦那度过的那年夏天,我读完了爸爸喜欢的全部小说,从《哈克贝里·芬历险记》到《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有时,我也像爸爸一样,同时看两、三部小说。此后爸爸就要我阅读短篇小说大师莫泊桑和契诃夫的作品。

“你别妄想去分析他们的作品,你只要欣赏它们就是了,从中得到乐趣。”

有天早晨,爸爸说:“好吧,现在你自己试着写写短篇小说看,当然喽,你别指望能写出一篇惊人的小说来。”

我坐到桌子旁,拿着爸爸的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开始想呀,想呀。我望着窗外,听着鸟啼声,听着一只雌猫呜呜地叫着想和鸟作伴,听着铅笔机械地在纸上画着什么所发出的沙沙声。我把一只猫赶走了,但立刻又出现了另一只。

我拿过爸爸的一只小型打字机来,他那时已不用这只打字机了。我慢慢地打出了一篇短篇小说,然后,拿给父亲看。

爸爸戴上眼镜,看了起来。我在一旁等着。他看完后瞅了我一眼。“挺好,吉格。比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写得强多了。只有一个地方,要是换了我的话,我是要改一改的。”接着他给我指出了需要修改的地方,那是写一只鸟从窝里摔了下来,突然,谢天谢地,它发现自己张开翅膀站着,没有在石头上摔得粉身碎骨。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