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蓦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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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获得爱的磨难(3)

“相信我,再过一个钟头,这东西就会送到女王的手中。”伯爵夫人接过性命攸关的神圣信物,“明天一早等我的好消息吧。”

她走了,伯爵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以致入睡后好梦不断,再也不用担心塔院中可怕的断头台,取而代之的是堂皇的华盖,谄媚的大臣。女王的微笑再度温柔可亲,魔法的钻石发出光芒,他的前程再度闪闪发光。

历史记录了故事的结局。在埃塞克斯最困难的时刻,什鲁斯伯里伯爵夫人辜负了他的重托,无耻地背信弃义。她那夜确实侍立在女王面前,却自己留下了戒指,没有为那位往日的宠臣说上一句好话,以打动女王陛下那冷酷的心肠。第二天,伯爵高贵的头颅滚落在断头台上。歹毒的伯爵夫人在临死之前,自己灵魂被沉重的罪恶所折磨,于是派人请来女王,说出了戒指的事情,乞求陛下宽恕她欺君之罪。女王虽然对往事懊悔痛心,却也无法追究她的责任,她摇撼着那躺在床上快要咽气的女人,仿佛欲与死神争夺报仇雪恨的权利。伯爵夫人灵魂出壳,去接受另一个世界的处罚或怜悯。据说人们在她胸口发现那只不吉利的戒指,它已在那儿烙上了一个深深的红印,像是滚烫的东西灼烧而成。殡殓尸体的人为之心惊肉跳,相互窃窃私语,说这戒指一定是被地狱之火烧得滚热。人们就让它留在死者胸口,盛入棺材。于是这枚戒指与这个罪孽的女人一道埋入坟墓。

多年之后,收容什鲁斯伯里家族遗骨的教堂遭到克伦威尔士兵的洗劫。他们闯入这家祖先的墓窖,从长眠此地的贵人们身上抄走了一切值钱的东西。于是墨林的古老戒指落入铁甲军一位粗壮的军士手中。结果这位军士又成为深居钻石的精灵邪恶魔法的牺牲品——很快,他便丧生沙场。而戒指未经任何合法遗嘱又落入一名寻欢作乐的保王党手中。此人立刻把它当掉,把钱用于喝酒作乐,结果很快地使自己一命呜呼。后来,这只魔法戒指又在查理二世王朝不同的人手里辗转了许多年。但不论这只邪恶的戒指落到谁手里,不论它戴在何人指上,也不论男人与男人之间,男人与女人之间尔虞我诈,违背誓言,还是亵渎感情;亦或它落入老爷太太还是村姑之手——有时它竟变得十分卑贱——给人们带来的都只有悲伤与耻辱——厄运始终伴随着它。没有任何洗清罪恶的行为能驱赶这颗明亮的小星星里隐藏的邪恶精灵。后来,罗伯特·沃波尔伯爵当政时期,它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沃波尔伯爵从众多贵重的珠宝中把它挑出来,赠给了一位英国议员夫人,企图暗中破坏议员的政治名誉。岁月沧桑,它不祥的暗红色愈来愈深,愈来愈黑,直到有一天把它放到白纸上,它会露出黑红色的色彩,奇妙地光芒四射,把周围一切都照亮。这一点使得它愈发显得贵重无比。

可悲哟,祸水似的戒指!何时它骇人的秘密才能昭然天下?一个又一个得到它的人的厄运何时方能消除?

故事如今越过大西洋,来到我们美洲人的时代。不久之前的一个夜晚,在咱们这儿的一座教堂里,慈善组织正在举办一次募捐活动。热情洋溢的传教士滔滔不绝,进行着声情并茂的动人演讲,许多听众潸然泪下。唱诗班歌声甜蜜,风琴倾泄着如雷的旋律。执事们背着乌木箱,在通道与楼座之间来回走动,人人都朝里头放心地丢着献给上帝的钱,以拯救人间苦难。只听一片人声——一阵骚动——人们纷纷把手伸进自己口袋,慈善之心赫然可闻——叮当、叮当、叮当——接二连三坠入钱箱。时不时会有一块迷路的钱币滚到地板上,滚跑了,一路发出回声,溜进哪个不可知的角落。

最后,所有的人都奉献了他们的爱心。两位执事将钱箱放到圣餐台上,礼拜完毕又搬进法衣室。两位善良的老执事就在这里坐下来,清点募集到的钱财。

“呸,呸,蒂尔顿老兄,”特罗特执事看着蒂尔顿执事的钱箱,“瞧你弄到多大一堆铜板!说实话,我们这么大岁数,抱着它还真有点吃力呢。铜板!铜板!铜板!这些人肯定认为捐几个铜板就能进天堂吧?”

“别冤枉人家,老弟,”蒂尔顿执事朴实厚道,“有时候铜板比金币给人的好处更大咧。我是在楼座传钱箱,我碰到的人不像坐在宽敞厅堂里的体面人那样有钱,他们都是些穷手艺人、劳工、水手、女裁缝、女佣人,中间还混着一群顽皮的小学生。”

“不要说了,”特罗特执事道,“蒂尔顿老兄,传递奉献箱学问大着哩,要么生来就有道行,要么一窍不通。”

二人动手点起钱来。先从特罗特的箱子开始。说真的,这个人收获非常丰厚,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好像每块钱都是从他自己腰包贡献出来的一样。若按捐款的数量计算,即使这位执事打算横贯全国,到得克萨斯玩上一趟,这乌木箱里的钱也够他开开心心地挥霍一番。虽然捐款者捐的都是钱包中最小的面额,但集中起来数目却很可观。其中最大一笔捐款是一张一百美元的支票,签着一位名声显赫的商人的大名。不过,他这一百美金也不会白花,明天的报纸上肯定又会颂扬一番此公的慷慨解囊。一大堆相似的银币中还有七块五元金币,外加一块英格兰金印,这些钱在箱子中闪闪发光。当然,这箱子没被铜板弄脏,除了一块崭新的分币,这可是一次了不起的善举。

“了不起!真了不起!”特罗特执事自夸自赞,“一晚上就募集这么多!好啦,蒂尔顿老兄,瞧瞧你的好么?”

伤心的对比!蒂尔顿把装着募集款的箱子往桌上一倒,真好像这个国家所有的铜板,加上一大堆小店主的小毫子,英格兰、爱尔兰的半便士,只要是贱金属,统统跑到这箱子里来聚会了。倒有只模样周正的铅笔盒,却是锌白铜的;还有块颇像先令的钱币,可细细一看,是锡作的。可气的是,还有一只镀金铜钮扣冒充金币,一张双折的帐单假装纸币。不过蒂尔顿执事并不气馁,因为他发现了一张簇新响脆的纸币,有着美丽的水印,还毫不含糊地印着黑体大字“二十”。然而仔细一看,却是张假币。一句话,可怜的老执事并不比那些与仙人做交易的人有运气。这些人到手的钱一下子就变成了枯叶、卵石和诸如此类不值钱的东西。

“干得不错,蒂尔顿老兄!”特罗特哈哈大笑,“你可以用铜板给自己造一座雕像了。”

“甭担心,老弟,”诚实的执事心平气和,“我从自己口袋掏十块钱好了,愿上帝的祝福与它同在。嘿,你瞧!这是什么?”

在这堆铜板下头,静静地躺着一只古老的戒指!这只戒指上还镶着一粒钻石,钻石在箱底放射出最洁白的光芒。它耀眼的光彩,仿佛哪位魔法师摘下了天上的明星,将它缩了又缩嵌入戒指。

“怎么回事?”特罗特翻来覆去地看,原以为这东西跟它的同伙一样不值钱。但仔细观察后,他不由地大叫道:“咦,我敢发誓,这是颗真钻石,而且水色纯净。但它是哪儿来的呢?”

“我也毫不知情。”蒂尔顿道,“我的眼镜模模糊糊,所有人的脸看起来都差不多。现在我想起来了,是有道光掉进箱子,可好像是暗红色,不是这颗宝石的纯白色呀。好啦,这戒指能补上铜板的价值。不过,真希望捐献者把它的历史也一道扔进了这只箱子。”

这就是那只罪恶的戒指。从不列颠的墨林巫师开始,这戒指就不断转手易人。最后,伊丽莎白女王给埃塞克斯伯爵的这件赠物,终于被丢进新英格兰的一只教会奉献箱。两位执事把它存入一位时髦珠宝商的玻璃柜,而朗读本故事的鄙人,则从珠宝商手中买下了它,但愿它能在彭伯顿小姐的手上闪烁光芒。由于戒指的主人把贪婪的私欲变成了捐赠的善行,所以戒指上长期盘踞的邪恶精灵已被驱除,如今它变成了忠实爱情的信物。新主人温柔的胸怀从此不必再为它担惊受怕。

“太妙了!——美极了!——真是独出心裁!——写得太棒了!多好的哲理!——多出色的想像力!——真有力!——真动人!——真幽默!”爱德华·卡里尔慷慨厚道的听众们,听完故事后连声赞美。

“故事不错,”彭伯顿小姐心里明白,她的赞语与其他人的相差甚远,所以没那么慷慨大方。“的确不错,登上哪份年鉴都合适。不过,爱德华,你的哲理还不尽人意,你想以这戒指体现什么思想呢?”

“哦,克拉拉,我是这样想的,”爱德华说,“你知道我绝不会把思想与体现这思想的象征割裂开来。咱们不妨这样考虑,这颗钻石就好比人心,而邪恶的精灵则代表虚伪。它不论以什么面目出现,都是给人间带来悲伤烦恼的万恶之源。不知你对这个解释是否感到满意。”

“好吧,”克拉拉宽宏大量,“相信我,不论世人对这个故事如何评说,我会把它的寓意看得比钻石本身更加宝贵。”

波茨和利诺

——[美国]西·汤姆斯

波茨每天忙于上下班,还要照顾胸口常莫名其妙疼痛的妻子,在去礼堂做礼拜时,总有小狗利诺陪伴他并听他说心里话。

见过波茨的人,心中都会油然生起一种自豪感,因为波茨是个身材矮小、无足轻重的家伙,系了一根弯弯扭扭的领带,帽子太小而外套却又太大。他在邮局工作,每天上下班提的那只棕色帆布公事包全然不像是一只办事员的提包,倒极像一个逃课学生的书包,翻翻囊囊,让人怀疑里面一定藏着苹果核和面包屑。再说,他脚上穿的靴子也有些怪,不是吗?系鞋带的地方露出了他那双绚丽的袜子。这家伙把靴舌头究竟弄到哪儿去了呢?“炸了吃了。”切斯尼公共汽车上的人打趣道。也有人有不同看法:“不!可能是埋在他家花园里了。”他腋下夹了一把伞。下雨天伞打开后,他却完全消失了。伞已经把他包围住了,走在大街上人们都会误以为那是一把自己会走动的伞。

切斯尼住宅区的一所矮平房就是波茨先生的居所。房子边上那鼓出的水箱使它给人以一种悲伤压抑的感觉,就像是一所患有牙疼的矮平房。房子周围光秃秃的,前边有条通向院子大门的小路,准备辟为前草坪的地方已开出了两个花圃,一个圆的,一个长方形的。每天上午八点半,波茨准时从家出来,直奔切斯尼公共汽车站;每天傍晚,波茨踏着这条小径回家,而那大茶壶似的公共汽车隆隆地继续向前驶去。天快黑时,当他慢慢吞吞走近院门急切地想拿出烟斗吸口烟时——进了院门他是不准吸烟的——他的样子显得十分卑微和滑稽,令人觉得既可怜又可笑,连一颗颗欢快闪烁的星星也似乎在互相挤眉弄眼地取笑他,说:“瞧他那模样!真像一只正在求偶的烂虾!”

波茨在消防站下了电车,准备换乘切斯尼公共汽车时,他发现有事发生了。车倒还是大茶壶样儿,一点没变,司机却离开了,他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半身子在发动机底下。售票员帽子也没有戴,坐在踏板上卷着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小帮车站的工作人员边谈笑着,边看着司机修车。司机摇动什么东西的时候,那辆车侧向一边,微微颤抖着,这种情景看了着实使人悲哀。就像一个出了事故被撞伤的人,极不愿让别人碰他,好像一碰就会伤他筋骨似的。

实际上,这件事已不算什么新鲜事了,人们对此并没表现出多大的关注与热情。他们中有些人只是等着想碰碰运气。其实,当波茨走过来的时候,已有两三个人决定走回家去了。但是,不到一定程度,波茨是不想走路的。他累了。昨天夜里他忙碌了半夜,给他妻子揉胸口,他妻子胸口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疼痛。另外,昨晚他家的女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直叫不醒,而那些如煮茶烧水等工作也是由他代劳的。当他最后带着一双冰凉的脚躺下睡觉时,窗外已蒙蒙发亮,公鸡也已开始叫了。这些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波茨感觉那只棕色帆布包今天特别重,需要两手交换着拿,他手没闲着,脑也没闲着,脑子里开始追忆起前一天晚上的事。不过印象有些模糊了。他看见自己像只螃蟹一样沿着过道爬到冰冷的厨房,又爬回来。黑黑的五斗橱上,两支蜡烛一闪一闪的。当他准备为妻子揉胸口时,妻子突然睁大那双大眼睛,大声叫着说:

“没有人同情我——没有人。你来料理我,只是出于无奈。不要回嘴,我能看出来你不想照料我。”

波茨没有理妻子,他知道一旦安抚妻子,她会越闹越凶,最后坐起身,举起手,一本正经地说:“没关系,现在反正这种日子不会太长了。”但是,这句话的声音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她倒在枕头上,不断说道:“罗伯特!罗伯特!”罗伯特是好多年以前跟她订婚的一位青年的名字,那时她与波茨还未相识。这时,波茨反而会微笑起来,以往的经验使他知道,最难忍耐的时刻已经过去,她会开始安静下来……

波茨已经穿过街道,走在人行道的另一边了,这边的人行道边有一个栅栏,一叶小草钻出了木栅栏,还有几株纤弱细柔的雏菊。突然,波茨注意到一只蜜蜂落在其中的一朵雏菊花上,在那只小蜜蜂抓住花晃动的时候,那朵花垂了下来,摇晃着、颤抖着。蜜蜂飞走以后,花瓣摇曳了几下,像是不胜喜悦。……波茨边走边回忆,一丝笑容渐渐浮现在嘴边,但笑容中夹杂着少许苦涩和怯懦。现在,除了一位少女站在空车旁读书之外,其余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走在礼拜行列末尾的波茨穿了一件黑长袍,对他来说,这长袍如同睡衣一样宽松,而且你还会觉得,他的手里不应该捧着赞美诗与祈祷书,而应该拿着一支蜡烛。他的声音是一种非常微弱而悲哀的男高音。这声音很怪异,怪异到使在场的每个人都吃惊,包括他自己。那声音又包含着诸多悲哀,所以当他唱到“让我,让我安上一副白鸽的翅膀”的时候,参加礼拜的妇女真想一起凑钱给他买一副。

利诺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卑怯,身子在不断擅抖,鼻翼有节奏地耸动。波茨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悲痛。不过,他当然不会把这种感情表露出来。“好吧,”他严厉地说,“我想你该回家了。”说着,他从长凳上站起来。利诺也站了起来,但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举起一只爪子。

“利诺,有件事我要在回家前必须跟你讲清楚,”波茨突然转过身用手指指着利诺说,利诺吓了一跳,像是感到要给枪毙了一般。但是它那双迷茫而又渴望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它的主人,“别再装出那副斗狗的架势,”波茨神情更为严肃,语调更为冷漠,“你不是一条斗狗,你是一条看门狗。那才是你自己。好了,是什么就是什么。你那种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样子真叫我恶心,你知道吗?叫我恶心!”

利诺更加迷茫,一动不动地看着主人,而波茨也停止了说话,也盯着利诺。说也奇怪,这时他们两个是多么的相像。半晌,波茨转过身,向家里走去。利诺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幼犊

——[美国]克莱奥尔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是高大魁梧的,他与父亲摔跤时,总是以失败告终。

渐渐地,他长大了,终于,在一次摔跤时,他将父亲压在了身下,而此时,他并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他流泪了。

在他的记忆中,他时常被父亲举过头顶,而他挥着两只小手乱抓,快活得咯咯直笑,母亲瞧着父子俩,也乐得合不拢嘴。父亲身材很高,因此他可以俯瞰一切,甚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母亲扬起的脸,父亲棕色的浓密头发和宽宽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