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红楼谈梦:红楼梦中人访谈录
6996500000036

第36章 贾环、薛蟠访谈录

一个泼皮本性,一个霸王作风。时时诡计多端,处处招人嫌厌。无理骄横欺人,有意变态犯浑。恶妇每养恶儿,慈母难育善子。花柳之门外汉,风月之假斯文。

再说我辞别了贾赦与邢夫人两口子,正要出府,迎面走过来两个似曾相识的人,我举目细看竟然是贾环与薛蟠,这哥俩商商量量不知有何贵干?便打算顺便也采访下他们,摸摸两人的底细。

快嘴:“喂,二位公子,这是要干吗去呀?”

贾环:“哇?你是什么样人哪?说话这么老套,这个时代还有称呼‘公子’的吗?”

快嘴:“哦?对不起噢,想必您就是贾探春的弟弟贾环,这位就是薛宝钗的哥哥薛蟠喽?”

薛蟠:“哦?朋友你怎么知道是我们俩?想讹诈人是吗?我可老实告诉你,要干这号事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快嘴:“喂,薛蟠,听说话这口气就知道是你,难怪人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不过我今天不想讹诈人,只想了解一下二位的情况,我是做记者的,叫快嘴。怎么样?二位想不想送个人情?”

贾环——我本天真

贾环:“哦?原来你是个小记者呀,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一肚子的冤屈没地方说呢。哼,我们家的那些人与一些不明真相的世人都认为我贾环是个无恶不作的坏孩子,哼,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又怎么能理解我的委屈?”

快嘴:“哦?是吗?您到底有什么委屈说来听听?我快嘴可是最公道的人。”

薛蟠:“好,我来告诉你快嘴。其实贾环当时只不过是个诙谐、贪玩的孩子。如那回贾环与众丫环掷骰子的全过程,他就活脱是一个调皮无赖的小孩子。那凤姐儿一问才知只是因为输了一二百小钱就和小丫头们闹起火来了,这纯粹属于小孩子的行为嘛。”

贾环:“快嘴,薛蟠哥说的没错。在六十回里我向芳官要回来的不是蔷薇硝而是茉莉粉,但我并不生气,而我的母亲却骂我‘下流没刚性’,非要我去找丫头们算账去。我不想去,就说‘你这么会说,你又不敢去,指使了我去闹,倘或往学里告去捱了打,你敢自不疼呢?遭遭儿调唆了我闹去,闹出了事来我捱了打骂,你一般也低了头,这会子又调唆我和毛丫头们去闹,你不怕三姐姐,你敢去,我就服你”。我娘听了我这些话,气的‘飞也似’的去找人家去了,我却吓得赶紧溜出去玩耍了。”

快嘴:“嗯,不错。从这些小事情我们都可以看到皆是小孩子的行状,而这些惹事生非的缘由则多是由您的母亲所唆使的。”

薛蟠:“对!有一回赵姨娘想向王夫人要丫环彩霞给贾环,让贾环去向王夫人要人,而这小子却很害羞不敢去,可见他和彩霞的关系不过是小孩子们情趣相投的玩伴罢了,再多也不过是男女少年情感初开的朦胧期。再如那回贾环去看生病的巧姐,好奇地想看一看牛黄是什么样的,不想却碰洒了药,吓的急忙跑了,这些全他妈的是小孩儿好奇之心,看不出是什么恶意来,但却被那些人认为是大逆不道的行为,真他妈欺人太甚。”

不平衡的心理,来自不平等的对待

快嘴:“这么说您常常受到不平等的对待,因而也就不由自主的生出不平与妒嫉之心了,是吧?”

贾环:“嗨,可不是咋地?同宝玉哥哥相比我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在长辈们眼里是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被同等看待的。比如宝玉被允许在大观园里和姑娘们一起居住,一起玩耍,可那里却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有回宝玉去贾赦处请安,被邢夫人拉去到炕上坐,百般怜爱。而我与贾兰去了,那邢夫人只让坐在椅子上。我们见宝玉同邢夫人坐在一个坐褥上,邢夫人又百般摩挲抚弄他,早已心中不自在。坐了不一会儿就和贾兰一同起身告辞了。而宝玉也要走却被邢夫人留下来吃饭,还说有好玩的东西要给他。你们瞧瞧同样是孩子,而我们比宝玉还小,却是如此不平等的对待,又怎能叫人心中不生愤懑呢?”

快嘴:“哦?仔细品来,的确有点这意味。不过你奶奶虽更喜欢宝玉些,但对你还是不错的。”

贾环:“哼,提起来那个糊涂的老太婆我就生气。如那天老太太命人把自己的粥给凤姐送去,把一碗笋和一盘风腌果子狸给黛玉和宝玉两个送去,把一碗肉给贾兰送去,惟独没有想到给我送点什么吃的,这不是偏心是什么?再说当我与宝玉与贾兰跟着贾珍学练箭时,而那老太婆只问贾珍,宝玉练的怎么样,还不无爱怜地叮嘱他‘且别贪力,仔细努力’。”

快嘴:“哦,他们对宝玉的爱是多一些,要能匀些给你就好了,你内心里也是很想得到这些怜爱,然而现实中却得不到,是吗?”

贾环:“可不是咋的?在老太婆的眼里就最爱宝玉,其次是贾兰,而我贾环却居第三都不可得,只有挨骂的份儿。其实,在我们那个偌大的家庭里不光是老太太偏心眼、不疼我,就连我的亲姐姐探春也不以怜爱我,我可谓是一个奶奶不疼、姐姐不爱的人,就连母亲也是经常的骂我,可怜我小小年纪老是满腹的委屈。你们说说作为堂堂的贾政之子,我贾环竟处在这样的境地之中,是不是寒碜的很?”

薛蟠:“哎,快嘴啊,叫我说贾环老弟虽行为有些无赖,却也是小有才华,比如他心眼儿就很多啊。说句实话不好听,像他们那个大府邸里的少年人哪个不是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不学无术?那宝玉虽得疼爱,但不也一样无用么?正如冷子兴所说“一代不如一代”了。而贾环不过是这‘颓废的一代’中的一分子,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薛蟠——会玩心眼儿的“呆霸王”

我见薛蟠说得在理,而他虽不是贾府中人,却也是‘颓废的一代’中的代表人物,便问他说:“哦,是吗薛蟠?看来你对这‘颓废的一代’相当有研究,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呢?说说心里的想法!”

薛蟠:“嗨,快嘴,我那点事就不必曝光了吧。咱这人傻得很、人称呆霸王便是,正如书中所说‘虽是皇商,一应经济世事,全然不知’。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干嘛嘛不灵,吃嘛嘛不剩,除了好事不干嘛事都干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贾环:“嘿嘿,快嘴你不知道。这薛蟠哥看似寻花问柳、抢男霸女,人称‘呆霸王’,其实心眼也多着哩。比如说贾蓉的老婆秦氏死了,贾珍发愁没有好板子做得棺材,薛蟠哥便说他们木店里有一副板‘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也没有人出价敢买’。当贾珍问什么价钱,薛蟠哥却说‘拿一千两银子来,只怕也没处买去。什么价不价,赏他们几两工钱就是了’。”

快嘴:“哦,是吗?这一千两银子也没处买去的上好板子却白白地送了人,这难道还不呆吗?”

贾环:“快嘴,这你就不明白了。像薛蟠哥家有的是白花花银子,区区一千两又算得了什么?况他住在贾家,心里早就想跟人家套近乎了,这下岂不正好做个顺水人情?”

快嘴:“哦,是吗?不好意思啊……可是听说他曾将柳湘莲误认作风月子弟,结果挨了一顿毒打,还喝了一肚子脏水,这又怎能说不呆呢?”

呆里有智,坏里有爱

贾环:“嗯,他这件事做的不妙。就像他娶了个夏金桂,却又带来一个宝蟾,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而他自己又好歹不分、冤屈香菱。若看这些事,薛蟠哥确实有点呆。可他却不是一味的呆,有时也是很聪明的。”

快嘴:“哦?是吗?这倒没看出来。”

贾环:“这点你们一般是看不出来的。你看他会一高招,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个混账的社会之中,事实也证明真的是‘花上几个臭钱,没有不了的事’。而他薛大爷有的是钱,难道还不能想怎么做呆就怎么装呆吗?”

薛蟠:“我呸,你小子懂不懂啊?装个呆还用钱?编个谎就完的事儿,比如那回我要把宝玉叫出来玩,便让茗烟去谎说贾政叫他,他不是立马就出来了么?”

贾环:“是的呵,你这一招果然很灵。宝玉还责备你说‘你哄我也罢了,怎么说我父亲呢’?而你却说‘改日你也哄我,说我的父亲就完了’。你居然拿自己的亡父来开玩笑,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你平时是如何的‘装呆犯浑’了。”

快嘴:“哦?哈哈……还果真是这样。真是人不可貌相,薛蟠你还真不简单哟。”

薛蟠:“嘿嘿,小意思。不过你们不要以为我这人没心没肺,我对亲人可也是相当好的。那回‘魇魔法姊弟逢五鬼’、‘登时园内乱麻一般’。那天我可是够紧张的,又恐薛姨妈被人挤倒,又恐薛宝钗被人瞧见,又恐香菱被人臊皮。因为我知道贾珍等人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高手,因此忙的不堪。我虽人称‘呆霸王’,但在如此的混乱之中我头脑还很清醒,也许是因为一丘之貉的缘故,我对贾珍那一帮人了解的很清楚。而宝钗妹妹和贾宝玉经常在一起,我却从来未有什么不放心的。虽然我也知道宝玉很‘招风惹草’,但我很清楚宝玉的‘招风惹草’和贾珍等人的寻花问柳是不可同一而论的。”

快嘴:“哦,您说的对。这宝玉再怎么‘招风惹草’,却不会干太缺德的事。”

薛蟠:“对。那天宝玉挨打,整个家里都乱了套。偌大一个贾府,惟有我薛蟠与赵嬷嬷看出了其中的不正常。我当时就说‘难道宝玉是天王,他父亲打他一顿,一家子定要闹几天’。不但如此,我还瞧出了妹妹宝钗的内心秘密:‘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先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见宝玉有那劳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

快嘴:“啧啧,你这话可谓是见微知着、明察秋毫,透过现象抓住本质,一语击中要害呀!”

薛蟠:“嘿嘿,过奖过奖。”

快嘴:“你们俩这是要干嘛去?还鬼鬼祟祟的!”

贾环:“什么叫鬼鬼祟祟的?你这人说话真不叫人爱听,我们去赌把钱,赢了再去天香楼耍上一耍,嗳!你去不去?”

快嘴:“哦,我还有点事儿,不去了,你们去吧!”

薛蟠:“跟他说这干什么?你看他像爱赌钱逛妓院的人吗?甭理他了,咱们走!”说完两人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