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恶意与憎恨由犀利的目光牵连,它们就只会徒留于观察者表面的看法。反之,如果犀利的眼光使得好意与友爱能亲密地结合,它们就能洞悉世界及所有人类。换句话说,它们能达到人类的最高的期望。探测你的内心,你便可以认清全部的你。因此,当你呼唤它们时,你的身体可以自然地听到内心回答:“是。”如此一来,欢喜、快乐自然成为你最佳的表现方法。思想如果不是以活动的天性为基础,就无法有效地推动运动着的生活。它只能随着不同时期的情势发展或消灭,而多样地变化思想又无法使世界真正地获利。完全投降自己内心的人,通常只能发现一半的自己。为了使自己能变成最完美的人,他会去捉一个弱者或捉住一个世界。人类若以内在灵魂而非外在因素来对待自己的话,灵魂势必深切反省自己的内心。这恰巧与音乐人面对乐器时的心理如出一辙。
两条路
——[德国]让·保尔
也许你正在人生的十字路上徘徊,
踌躇着不知该走哪条路,那么,我只想告诉你,
千万不要等到岁月流逝时,才绝望地喊:“还我青春!”
那一个大年夜。一位老人伫立在窗前。他目光中流露着悲戚,无力的脑袋微微仰起,繁星宛若玉色的百合漂浮在澄静的湖面上。他垂下了头,眼睛无神地看着地面,几个比他自己更加无望的生命正走向它们的归宿——坟墓。老人在通往坟墓的旅途中,已经消磨掉了六十多个寒暑。在他这六十多个寒暑中,他除了有过失和懊悔之外,几乎没有拥有过什么快活的事情。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体态龙钟、脑袋空空,忧郁时刻折磨着他。
老人回忆起他的年轻时代,他清楚地记得在那庄严的时刻,父亲将他置于两条道路的入口——一条路通往阳光灿烂的升平世界,田野里丰收在望,柔和悦耳的歌声四方回荡;另一条路却将行人引入漆黑的无底深渊,那里的泉眼流出来的毒液,蛇蟒满处蠕动,吐着舌箭。
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悲痛失声喊道:“老天爷啊!放我回到从前吧,求求你啦!爸爸呀,把我重新放回人生的入口吧,这次我一定不会选错。”可是,父亲以及他自己的黄金时代都一去不复返了。
他看见阴暗的沼泽地上空闪烁着幽光,那光亮游移明灭,瞬息即逝了,他轻抛的年华留在那里。他看见天空中一颗流星陨落下来,消失在黑暗之中。那就是他自身的象征。徒然的懊丧像一支利箭射穿了老人的心脏。他记起了早年和自己一同踏入生活的伙伴们,他们走的是高尚、勤奋的道路,在这新年的夜晚,载誉而归,无比快乐。
“嗡——”的教堂钟声使他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在那时,双亲对他倍加疼爱。他想起了发蒙时父母的教诲,想起了父母为他的幸福所作的祈祷。懊悔和悲伤涌上心头,使他无颜面对天堂的父母。老人的眼睛黯然失神,泪珠儿泫然坠下,他绝望地大声呼唤:“不,不,我不要这样死掉,把青春还给我!”
说着,他的青春真的回来了。原来,刚才那些只不过是他在新年夜晚打盹儿时做的一个梦。他开始想到自己所犯的一些错误,他开始想要一一纠正、弥补过错,因为他还年轻。他虔诚地感谢上天,他还没有成为那个老人,他还没有堕入漆黑的深渊,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踏上那条正路,进入福地洞天。丰硕的庄稼在那里的阳光下起伏翻浪。
也许你如同这位年轻人一样,正在人生的十字路上徘徊,踌躇着不知该走哪条路,那么,我只想告诉你,千万不要等到岁月流逝时,才绝望地喊:“还我青春!”
享受
——[德国]康德
奢侈就是一种对生活资源的严重浪费,它会导致贫穷;
放纵却影响了人的身体健康,它会导致死亡。
平复一切痛苦最容易、最彻底的办法是,人们也许可以使一个有理性的人想到这样一个念头:一般说来,如果生命只用于享受幸运机会的话,那么它是完全没有任何价值的,只有生命被用来指向某个目的时才有价值。运气是不能带来这种价值的,只有智慧才能为人创造它,因而是他力所能及的。生活永远不快乐的人,就是那些担心价值损失而忧心忡忡者。
年轻人!我希望你能放弃关于娱乐、饮宴、爱情等等的满足,就算不是出于禁欲主义的意图,而是出于高尚的享乐主义要在将来得到不断增长的享受。这种生活情致上的节省,实际上会使你更富有,所以就算你在生命的尽头,亦不要放弃这种对欲望的节省。把享受控制在你手中这种意识,正如所有理想的东西一样,要比所有通过一下子耗尽自身因而放弃整个总体来满足感官的东西要更加有益,更加广博。
鉴赏力与过度豪华的享受是相违背的,于是在社交公共活动中,便有了奢侈的说法。但这种过度豪华如果没有鉴赏性,就是公开的放纵。现在让我们来讨论一下关于享受的两种不同结果。奢侈就是一种对生活资源的严重浪费,它会导致贫穷;放纵却影响了人的身体健康,它会导致死亡。后者则是一味地享受,最终自食其果。两者所俱的表面性光彩却比自身的享乐性更多。前者是为了理想的鉴赏力而精心考究,比如在舞会上和剧场里,后者是为了在口味和感官上的丰富多彩。用反浪费法对这两者加以限制,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用来部分地软化人民以便能更好地统治的美的艺术,却会由于简单粗暴的干预而产生与政府的意图相违背的效果。
好的生活方式是与社会活动相适应的。显而易见,好的生活方式会受到奢侈损害,而有钱人或上等人却常常说:“我懂得生活!”这一说法意味着在社会享受中,他目光远大,为了使享受从两方面得到增益,他带着有节制的、清醒的头脑精明地做出选择。
新偶像
——[德国]尼采
一个人的占有物愈少,他也被占有得少些:
轻度的贫乏是能够获得祝福的!
同胞们,我们只有望着别的地方的民族和百姓,因为我们这里是绝不会存在他们的,我们这里只有国家。
国家是什么?伸长你们的耳朵罢!我将告诉你们:民族是如何毁灭的。
国家是冷酷的怪物中之最冷酷者。他冷酷地说谎;这便是从他口里爬出来的诳语:“我,国家,便是民族。”
这确是诳语!创造者每创造一个民族都会高悬信仰和爱,让他们为生命服务。
凡给大多数人埋设陷阱,而称这些陷阱为国家的,是破坏者:他们给民族高悬了一把刀与各种贪欲。
凡是还有民族的地方,国家是不存在的。他们排斥国家,如同排斥制造恐怖的人,如一种违反习惯与法律的罪恶。
每个民族自有它的特殊的善恶之语言:他们的邻族不能了解。每个民族从它的习惯与法律里自制了它的语言。
但是国家用各种语言进行欺骗;它的话都是诳语:它的一切来自偷窃。
它的一切都是假的,它用偷来的牙齿咬人,用虚伪的内脏生存。多余的人充满世间:国家是为这些多余的人而发明的!看它是如何地吸收着多余的人呵!如何地吞食,咀嚼而消化他们呵!
“世界上没有伟大于我的,我是上帝发令的手指。”这怪物如是高喊着降着跪拜在地上的,不仅仅是目光短浅的人!
唉!心灵富有的人们呵,它也将诳语向你们诉说着,因为它猜到了你们的心。
真的,它猜透了你们,你们这些旧上帝之胜利者!过去的争斗使你疲倦了,现在你只好投效于新偶像!
它正想找英雄与荣誉的人做它的左右,这新偶像!这冷酷的怪物爱取暖于良心的太阳。
如果你们愿意崇拜它,它愿意什么都给你们,这新偶像!如是,它买到了你们的道德之光耀与你们的高傲的目光。
我终于明白了,在被称为“生命”的地方,国家是善人恶人都吃毒药的地方;国家是善人恶人都自趋灭亡的地方;国家是大众的慢性的自杀。
而这些多余的人呢,他们偷窃了发明者的工作与智者的宝物,他们称这种偷窃为文明。但是一切遇到他们,都会变成疾病与祸害!
这些多余的无能的人愈聚积财物,愈显得贫穷。他们渴求着权力,尤其是权力之柄和多量的钱。
看他们爬行罢,这些敏捷的猴子!他们互相攀登,而在泥土的深坑中,互相拳打脚踢着。
他们都想走近皇座:这是他们的疯狂,似乎幸福坐在那里!其实坐在皇座上的常常是泥土,皇座也常常在泥土里。
他们是一群疯子,一群低级动物,一群高烧患者。他们的偶像,那冷酷的怪物,已经腐臭了;他们这些偶像之崇拜者,也已经腐臭了。
同胞们,你们愿意在他们血口之呼气里和性欲里窒息吗?不如破窗而跳出去罢!远离恶臭罢!远离了多余的人的偶像崇拜罢!
远离恶臭罢!远离了这些人肉牺牲的烟雾罢!
世界上还有自由,但只有高尚才能找到。现在还有许多地方,隐士们可以独自地或结伴地潜藏着。在那里,沉默的海的气息吹着。
高尚的灵魂还可以享受自由的生活。一个人的占有物愈少,他也被占有得少些,轻度的贫乏是能够获得祝福的!
国家消灭了的地方,必要的人才开始存在;必要的人的歌唱,那独一无二的妙曲,才能开始。
同胞们,看呵!国家消灭了的地方,那不是彩虹与超人之桥吗!
心境的需要
——[日本]中野孝次
当“无”成为常态时,人们才会对“有”感到无上的满足和感激。
而“有”成为常态时,人们不会对“无”产生不满足感,
也决不会在心里涌起对“无”的感激之情。
良宽这个人,其实就是一个禅师。但近年来人们与年俱增的推崇和喜爱他,我认为这事简直可以列入七大奇观。我不清楚喜欢他的理由是否由于他的人生观恰恰与现代流行思潮相背逆的缘故,总之,我觉得这太不可思议。那么他良宽何德何能会受到这么多人的崇拜?
生涯懒立身,腾腾任天真。
囊中三升米,炉边一束薪。
谁问迷悟迹,何知名利尘。
夜雨草庵里,双脚等闲伸。
这支曲目是良宽的代表作,反复吟唱之后会感到一种悠然的舒畅气氛。我思索一阵逐渐明白,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已经缺乏这种纯粹的生活能力,所以才会涌现出如此之多喜欢他的人。良宽是一个不会为换取出人头地而卑躬屈膝的人,他只是一个不求功名利禄的人。他不愿压抑自己的心灵,于是将自己放纵于任性。现在自己草庵的头陀袋中还有乞讨来的三升米,炉边尚有一束柴薪哩。虽然,他随时都有吃不上饭的可能,但他却活得很知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彻悟吧!更不要说名利得失了,他就这样在夜雨淅淅而降的草庵里,悠闲地伸展开自己的双脚,欢乐而满足。
可是,如若要我们自己也如同他那样生活,我们却无法忍耐于这种心境了。然而我们却会不由自主地被诗中所显示的美妙的境界所吸引,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既然我们自己不希望和他一样过这种没有保障的生活,为什么我们还要被他的心境所吸引呢?
有一年冬天,我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独自来到了五合庵遗址。站在那重建的草庵前,我想如果让我住在这么一间建在老杉树下的孤零零的破草庵,我可能会自杀,因为这里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可以想像,那个叫良宽的人居然在这里一住就是几十年,这将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呀!我不禁感叹,现代文明中娇生惯养的人是多么的脆弱啊!
回想一下,我们这些老一辈,也曾有过在以东京为首的日本城市被空袭夷为平地的经历,废墟上的生活和良宽何其相似,可毕竟那个年代的人已经死的死、亡的亡,所剩的也只是寥寥几人。我不幸也为寥寥中之一,有过那种饥寒交迫的日子。而今天,我站在五合庵前,竟然会提出“在如此贫寒的地方怎么生活啊”这样可笑的问题。可见我自己也已经被现代文明所惯纵,不知不觉间精神脆弱到如此的地步。
没有经历过饥不择食年代的人,对食物是难以有知足感恩的心情的。然而在饥饿的边缘,正是由于缺乏食物已成为生活常态,得到了少许温饱的保证便会对上苍感激不已。
如果所有的房屋都设有暖气,人们还会对温暖心存感激吗?而假如你从寒风凛冽的野外行乞归来,能有一束点燃的取暖柴薪,你却一定会被这难得的温暖感动得热泪盈眶。
当“无”成为常态时,人们才会对“有”感到无上的满足和感激。而“有”成为常态时,人们不会对“无”产生不满足感,也决不会在心里涌起对“无”的感激之情。或许,良宽之所以会选择草庵生活,正是因为他已经有了这种“有”和“无”的认识。不管怎样,我们仍被他吸引着,或许是他在草庵中所作那些难以言喻的悠哉游哉的诗,打动了我们。也许仅仅如此,但,他那贫困的生活却是我们所有人所不会向往的。
《良宽禅师奇话》这本书是这样开头的:
良宽禅师常静默无语,动作闲雅有余。心宽体胖,即此之谓也。
从来没有人谈起过他的亲人,或者他本来就是一个孤独者,为了自己所选择的内省式的修行生活,他常整天都不说一句话。由此,人们才会将他的举止称作为悠闲潇洒。而身体自在潇洒的秘密正在于心灵平静,不为任何事物所惑。
小手镜
——[日本]芥川龙之介
您不也是只要照起镜子来,就能忘掉一切吗?
您和小千枝的不同仅仅在于:
一个觉得坐在火车中没意思,一个感到生活在这个社会里无聊罢了!
我独自闷在书房中,懒散地消磨着年初的寂寥时光。书房里杂乱无章地摆满书籍。我一会翻开书本看看,一会敷衍上一篇文章,感到厌倦时,就胡诌几首徘句。总而言之,我如同盛世逸民,逍遥度日。一天,一位久未来访的邻家太太领着孩子来拜年,顺便闲坐。这位太太老早以前就把“我要永远年轻”这句话挂在嘴边。所以尽管她带来的女孩已经五岁,她却仍然保持着姑娘时代的美貌。
那天,我书房里插了一枝梅,于是我们闲聊起梅花来。可是名叫千枝的小姑娘却一直微低着脸,翻动着白眼珠观看书房中的镜框、挂轴,无聊地呆坐一旁。
过一会,我觉得小千枝怪可怜,就对太太说:“你到那屋和我妈聊会儿吧!”心想妈妈定有本事一边和太太聊天儿,一边逗小孩高兴。这时,太太却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镜递给千枝,并说道:“这孩子,只要给个小镜,就决不会感到寂寞的!”
我问为什么?她解释说:她丈夫在逗子的别墅养病时,她带着千枝乘火车往返于东京和逗子之间,每周要去两三次。千枝一坐进火车就烦得要命。由于闲得实在无聊,就十分淘气。譬如有一次她缠住邻座一位老爷爷问道:“您会说法国话吗?”尽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于是太太想出各种办法逗引小千枝高兴。一会给本小人书,一会给一个口琴。最终太太发现:只要给她一个小手镜,一路上她就乖乖地坐着不动。千枝对着小镜,时而涂抹脸上的白粉,时而拢一拢头发,或者故意皱皱眉头。她以镜中的自己为伴,玩个没完没了。
太太讲完小镜的来龙去脉之后,补充道:“到底是孩子呀!只要照照镜子就能忘掉一切!”
我听了这话,刹那间,想出一个小小的坏主意,我突然笑着讥讽道:
“您不也是只要照起镜子来,就能忘掉一切吗?您和小千枝的不同仅仅在于:一个觉得坐在火车中没意思,一个感到生活在这个社会里无聊罢了!”
归来的温馨
——[智利]聂鲁达
玫瑰带着动人的严肃神情挺立在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