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戏剧生涯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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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导演心得——导演的功夫在戏外(3)

学习前人的艺术,不能只求形似,重要的是神似;学习他们的精神,学习他们的艺术精髓。在学习和继承的基础上,要有发展,改革创新,不能只是“鹦鹉学舌”。模仿也要有自己的特点,一味模仿别人,没有自己的特点,就是自我否定,还有什么价值。某大师早已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学习别人是取长补短,壮大自己,充实自己。海纳百川能容自大,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发挥自己的特色,独树一帜,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第10节演员要形象美

戏剧演员首先要形象美,“一扮三像”,扮谁像谁,“装龙像龙,装虎像虎”。老艺人们常说“七分扮相三分唱”、“一美(像)遮百丑”。这说明演员不仅唱得好,表演好,首先必须扮相好,形象美,才是一个完整的演员。

演员扮相好,还要注意形象美。所谓“形象美”,是指演员在表演中不能有任何毛病,自己破坏角色的形象美。有个须生演员扮相很好,唱功也好,表演也不错,就是有个不良习惯,只要开口唱就两眼向上翻,很不美观,破坏了角色的形象,观众给他送了个绰号“望天猴”。

有经验的老师从教学开始,就要娃娃注意形象,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能有任何坏毛病,以免养成不良习惯。喊嗓时要严肃认真,学唱时要姿势端正,吊嗓(上弦练唱)时要求更严:“立正”站好,抬头挺胸,两眼平视,双手下垂。练唱要注意口型,不能嘴歪眼斜,不准摇头晃脑,不准自己用手和脚打拍子,要养成有“心板”。山西省京剧团著名演员李铁英说,他小时学戏,老师要求非常严格,学唱时要面对老师站好,两眼看着老师,不准乱看乱动。当时他头上留着“孩发”,前额是“马鬃”,左右是小辫,老师在他辫梢上系两条线绳,下边各拴一个铜铃,距地面不足一公分。老师坐在对面椅子上,手里拿着竹板子。老师教一句,他就跟着唱一句,头稍一歪,铜铃便触地发出声音。老师听到铃声,哪边的铃响就在哪边的屁股上打一板子。李铁英的嘴唇厚,上唇外凸,老师说他撅嘴,用图钉扎他的上唇……

科班里娃娃很苦,还经常挨打,所以叫“打戏”。在旧社会里唱戏是“贱业”,演员叫“戏子”,在社会上受人鄙视。上层社会、书香门第的子弟不学戏,较富裕的家庭就是只要有一碗饭吃,也不肯把孩子送到科班里学戏。只有穷苦人家的孩子,或失去父母的孤儿,才肯进科班学戏。科班招来的娃娃良莠不齐,甚至有的娃娃还有某些缺陷,老师“开胚子”分行当,也只好“矮子里边拔将军”、“筷子里边选柱子”、“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因材施教。

现在不同了,新中国成立以后,戏剧纳入文化教育事业,演员是文艺工作者,政治地位提高了,演员受人尊敬,社会上许多有志青年,志愿献身文艺事业,报考剧校。剧校也非当年的科班,是一座新型的艺术摇篮,要培养新一代有文化、有艺术、有道德的德艺双馨的艺术人才。考核标准非常严格,首先目测,看身材、长相,有无生理缺陷,再考核声带音色、艺术素质、表演才能、反应能力等等。招进的学员都是从千百人里精选出来的,个个身材好,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男生英俊,女生窈窕,即使不化妆也惹人喜爱。

新进戏校的学员不论男女,不分行当,都须拿顶、下腰、踢腿、练把子功、毯子功。把子功是熟悉各种武器——刀枪棍棒十八般武器的性能和使用方法;毯子功是练习跌打滚翻各种技巧,徒手格斗的功夫;踢腿下腰跑圆场,拉“山膀子”练“云手”,是形体锻炼,摆脱自然形态。作为一个演员,必须腰腿灵活,上下身随和,反应灵敏,手到眼到,行动自如美观,为表演各种角色打好基础,这都是演员的基本功。有扎实的基本功,才能很好地掌握戏剧表演程式,在舞台上塑造各式各样的人物形象。

中央电视台戏剧频道开播以后,足不出户便看到全国各剧种的优秀节目,一批新秀——青年演员的唱念做打都十分精彩,在某些方面超过前人,后继有人,可喜可贺。但也有不尽如人意之处。有的演员学习某派,不求神似,滥用舞台特技,片面追求舞台效果,有损人物形象。

任何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有其所长,必有其所短。演员要有自知之明,扬长避短,发扬自身的长处,克服和弥补自身的不足,给观众以完美的舞台形象。前辈名老艺人候喜瑞先生主演架子花,他身材矮小,为了弥补这一缺陷,他收小腹,紧缩臀部肌肉,挺胸提气,利用“气长”、“神长”,增高人物的形象,使扮演角色达到神与形的完美,成为一代名伶。

§§§第11节演员是美的化身

戏剧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观众看戏不仅要赏心悦目,得到美的享受,还要有所启迪。

“文化大革命”期间,我到忻州地区定襄县插队,在县剧团当导演,剧团下乡演出不排戏,我闲暇无事,到邢台看老朋友,住在肖玖家中。肖玖年轻时演武丑,我和他在大老板的魁兴舞台同台演出,他比我年长几岁,很关心我这个小弟弟,帮我练功。分别多年,这次我就去看他,见了面非常热情,茶余饭后畅谈往事。他说1945年日寇投降,在邢台一群无家可归的艺人组织共和班演出混饭吃,在邯郸地区演唱时平汉战役打响了,他和几个演员被国民党军队抓了夫,给军官太太扛着大包小包向南撤退。战斗非常激烈,双方战士就在大路不远处拼刺刀,喊杀声惨不忍闻,不像人呐喊,就像什么怪兽在号叫……我没有亲身经历这场面,只是在舞台上看过《杜鹃山》、《沙家浜》戏中的拼刺刀,喊“杀”声并不刺耳,场面也不残忍,倒觉得很好玩——因为这是演戏。

战争是残酷的,列宁说战争是“绞肉机”。双方战士在战场上厮杀,拼刺刀,是生与死的搏斗。戏剧舞台上的战斗——武打,都是美妙的艺术表演。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京剧团在莫斯科演出,前苏联戏剧家看了京剧的武打,极口称赞,评论说京剧的武打搏斗,是最美妙的舞台艺术。

美,是戏剧艺术的最高境界。美,在戏剧舞台上无处不在。音乐、唱腔、服装、道具、灯光、布景,都是美的体现。生旦净丑在舞台上表演喜怒哀乐,都必须遵守美的原则。哭,不能真哭;笑,不能真笑。但必须让观众感觉是真哭,真笑,诱发观众的想象力,产生共鸣,才是最完美的表演艺术。

中国戏剧历史悠久,前辈艺人在舞台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创造了生旦净丑一套完整的表演程式。初进科班的娃娃在老师指导下,经过短期训练,只要掌握了各行当的表演程式,就能扮演各种角色。戏剧表演程式是生活的高度概括,但在运用上各行当具体要求不同,如旦行:青衣端庄稳重,花衫雍容华贵,花旦天真活泼,武旦勇猛而妩媚。也有例外,如《失子惊疯》中的夫人胡氏,《宇宙锋》中的赵艳容,一个是真疯,一个是装疯。她二人都不能用传统表演模式,必须变通。万变不离其宗,都必须遵循美的原则。

尚小云先生在《失子惊疯》中用耍水袖表示疯态,突破了传统表演程式,给人以美感;梅兰芳先生在《宇宙锋》中装疯撕破衣衫——只脱掉一只袖子,抓破面容——只在眉宇间涂了两道红。这两道红很醒目,看似抓破面容的指痕,又似一朵红花,非常美观。这两位大师在传统表演程式的基础上,结合实际生活加以提炼,升华,似真非真,似疯非疯,把美与丑辩证地结合在一起。画家齐白石先生说:“不似是欺俗,太似是媚俗,似与不似之间才是艺术。”梅、尚两位大师的表演,达到了似与不似的最高境界,堪称典范。

在电视戏剧频道上我看到一个节目,是某剧种根据西厢故事改编的,张君瑞思念莺莺卧病。演员可能是追求生活的真实表演张生的病态缺乏美感,使人看了不舒服。过去的穷生戏有很多可取之处,因为缺乏美感,使人看了心酸,不受观众欢迎而淘汰。殷鉴不远,难道我们还要重蹈覆辙吗?

当年河南某豫剧团来太原,在红旗剧场演出现代戏,女主演唱念做俱佳,只是有个小小的缺陷,她的手中指比食指和无名指稍短。其实这点“缺陷”无关大体,不妨碍表演,可是台下观众非常注目,表示遗憾。由此可见,观众对演员要求非常苛刻,必须白玉无瑕、十全十美。所以有人说:“三年出个状元,十年出不了一个戏子。”刘罗锅是一代名臣,如果他唱戏,就不可能是好演员。观众看戏,有的是为看某演员来的。没有好演员就没有好戏,演员是戏的灵魂。

§§§第12节是书生还是飞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