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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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迷雾 (1)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迎面而来,照得云来一瞬间睁不开眼睛,但等片刻后适应过来,云来发觉还是闪花了眼睛:陌生的年轻女子站在窗前,濯濯一如春季盛放的花树。

因为上一堂课拖堂,云来赶到费诺办公室门外,距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他暗暗叫了一声苦,迅速平息一下一路狂奔而造成的心跳过速和呼吸急促,再检查一下这次见面要交的报告都带齐了,才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办公室的房门。

没人应声。

他的导师是德国回来的博士,从学术到生活,都颇有德国人的作风,特别是在守时这一点上,更是严格得很。云来自研究生入学,跟在他身边大半个学期,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约定好的时间人不在办公室的事情。

毕竟是迟到在先,云来只是稍微诧异了一下,再次敲响了房门,同时说:“费教授?”

门内似乎有轻微的响动,看来是有人在。果然下一刻声音隔着房门传出来:“请进来。”

云来却僵住了——

那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

门上的标签栏上清清楚楚写着“费诺”的名字,绝对不是走错了办公室,而之前的声音也没可能是光天白日下的幻听。云来按下门把手的动作迟疑了,但那个声音实在轻柔悦耳,让他忍不住推开门,去看一眼声音的主人。

一推门,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迎面而来,照得云来一瞬间睁不开眼睛,但等片刻后适应过来,云来发觉还是闪花了眼睛:陌生的年轻女人站在窗前,濯濯一如春季盛放的花树。

若干张脸庞在眼前迅速划过,又没有一张能和眼前的画上等号。他想不起在学校的任何地方见过她,心跳如雷的同时,又故作镇定地接话:“我和费教授约好了三点半,他不在?”

“哦,你是云来?他等了你五分钟没见到人,被你们学院别的老师叫走了。他要我捎个话给你,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没了厚厚一道门的遮挡,再听她的声音,倒显得清脆而明快。云来朝她点点头:“好,我在这里等他。”

她也点点头,继续转过脸看向窗外,目光的尽头,大概是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木兰树。云来盯着自己的手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到底按捺不住,还是抬起头来,去打量她。

她穿浅色的裤子,深蓝色的上衣,在这草木凋零的深秋看来也不觉得萧瑟,反而显得精致而合体,撑在窗台上的右手腕上戴了一只金镯子,明晃晃的,竟也耀眼不过阳光下皎白如雪的皮肤。她头发很长,直落到腰间,对着云来的半张脸颊,划出一条圆润的弧线。

大概是察觉到了云来的视线,她转过头来;云来被抓了个正着,却不避不躲:“你也是我们院的学生?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原来她还有一双天然含笑的眉眼,看得云来情不自禁地心花怒放,跟着一笑,露出一双酒窝两颗小虎牙。

面前的年轻男人高高瘦瘦,眉目清朗,头发卷蓬蓬的,看起来柔软如天上的云朵。女孩子摇摇头:“不是,我学文博的。”

云来的本科是在别的大学念的,研究生才考来T大建筑学院,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文博?”

“文物和博物馆。”

他这才想起来似乎是听过这么个系,又一深想,记得有个师姐提过是从那个系过来的,他就又笑起来:“我想起来了,我一个师姐以前是你们系的,她做的是古典园林方向。”

“哦,我不太认识研究生院的人。”

她看起来年轻得很,的确不怎么像研究生。云来发现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就会忍不住想微笑:“本科生?”

“三年级。”

听她说自己大三,云来顿时觉得前方一片光明和希望。他脑子飞快地一转, 走近两步,说:“对了,我叫云来。”

闻言她的嘴角牵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整个人面向云来:“我知道你的名字。”

云来想起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哦,你是云来”,才意识到自己冒了傻气,有点窘迫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还是在笑。大概是被他的笑容感染,她的笑容也变深了:“名字蛮有趣的,你有双胞胎兄弟没有,是不是叫云去?”

云来被她逗乐了,正想给她解释一下自己名字的来历,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余光刚一扫过来人的身影,云来的笑容就收敛不少,瞬间连人都站得更笔直一点,好像被上满发条的人偶,只要背上拧发条的手一松开,就能在光滑的桌面上咿咿呀呀地跳起舞来。

他也觉察到一旁的女子朝他投来目光,依稀是在笑着。云来自己也觉得好笑,但是导师就在身旁,想笑也不敢,暗自正了正神色,朝向费诺说:“今天何教授的课迟了一点,所以我晚到了,对不起。”

“不要紧,先坐。”

自从进了办公室云来就开始提心吊胆,想着怎么解释和道歉,没想到费诺只是轻飘飘地一句就带过去了。悬着的一颗心一时没处放下,等再听到费诺开口,才发现自己刚才走神了。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还有什么事?”

云来下意识地想说“不是约到三点半嘛”,好在很快意识到这话不是对他说的,立刻收住了话头。

果然接腔的是那个女学生:“你要我带话给云来,我就在这里等他过来,又聊了一会儿,你就回来了。”

“我以为你会在门口留个条子。”费诺看着她,微笑起来。

“忘记这档子事了,其实是你刚走没多久,他就过来了。”她看了一眼云来,继续说,“那好,我先走了。”

说完拿起搁在沙发上的大衣穿上,又戴好围巾和手套,乍一眼看起来,像俄国娃娃玩偶一样生动可爱。费诺站在一边,看她穿戴整齐,很自然地帮她翻了一下没理顺的大衣领子,又说:“徐阿姨上周提到你,说好久没看到希年了。”

云来觉得她的动作似乎僵硬了一下,但也看不分明,只是翻来覆去想,原来她叫“惜年”。

希年露出一个看起来诚恳万分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说:“我下两周要交两个报告,忙死了,恨不得一天给我四十八小时,全是白天没晚上,这样图书馆也不关门,多好。”

费诺就没再多说:“注意身体,忙完记得回家看一眼。”

她点头,向门口走,费诺跟在她身后,一直送到门口,才转回来,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微微一颔首,直接问:“报告呢?”

接下来半月一次的导师——研究生会面云来都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完一场,云来看着收拾东西的费诺,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

费诺也察觉了这一点,抬头问:“怎么了,还有事?”

他原来是想问一问“惜年”的事情,话都要出口了,忽然想到她既然是文博专业的,倒是可以问问那个师姐,赶快掐住话头:“没事,前两天打球过了头,拉到了腿上一根筋。”

费诺笑着看他:“下次悠着一点,不要寒假回家,你爸爸看到你书还没读完,先落了一身的伤,我就是辜负他的重托了。”

“没有没有。”云来赶紧说,“一点小伤,再喷两天药就好了。下个月我还要替院里踢比赛呢。”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把之前的严肃气氛一扫而空,云来这一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见费诺,如今导师见完,周末就算是提早降临了。

等他从费诺办公室出来,已经是晚饭的钟点,去食堂的路上正好遇到也往食堂去的室友蒋仲伟,就一路说笑着过去。

蒋仲伟高他一年级,和文博系出身的易华是同一个导师。云来始终不忘早些时候在费诺办公室见到的女学生“惜年”,于是牵扯了两句,话题就转到易华身上:“好些时候没看到易师姐了。”

“她最近在跟着导师赶图纸,每天神经兮兮地揪头发,找不到人很正常。怎么了?”

“想找她打听点事。”

蒋仲伟瞥他一眼,看见他的神色,立刻笑开了:“事?不是打听人吧?”

“确实是。”还是说得坦坦荡荡。

“谁?研究生还是本科生?你要打听什么人的消息,不来找我反而去问她,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云来和他同住,自然知道蒋仲伟本科时候就是院学生会的主席,大学五年再到研究生的两年,不仅建筑学院里无人不识,放到整个T大,也是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

他就笑笑:“知道师兄你人脉宽广,只有你不认识,没有不认识你的。不过我想问的人在文博系。”

这时正好有熟人过来和蒋仲伟打招呼,招呼过后他扭过脸接过之前的话题:“反正我是劝你现在不要拿这些事情去找易华,我都怕她压力太大冲过来咬我。文博系的谁,你说说看,我们几个人和文博系那边都多多少少打些交道,真要找人,还是能找到的。不过你小子好嘛,就翻过学院的墙到外面去了。”

最后一句话取笑意味骤然浓烈,不过蒋仲伟这个人嘴上从来不吃亏,云来也跟着笑笑,不放在心上:“我就是听别人喊她‘惜年’。”

这两个字滑过舌尖,有一种莫名的甜美感,云来又想起阳光下的身影,不禁嘴角牵起微笑,脚步都不知不觉放慢了。

蒋仲伟却皱起了眉头,到后来索性停住脚步:“你是说潘希年?”

云来没有忽略掉蒋仲伟立刻冷淡下来的语调:“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姓潘。”

蒋仲伟动了动嘴唇,看来是有话想说但又忍住了,神情颇有些古怪。云来从没见过他这样“精彩”的面部表情,不由说:“嗯?所以你也认识她?”

“不,不认得,远远见过几面,略有耳闻而已。”对答何其敏捷,撇开又何其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