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别离
晓轩的眼眶有些许湿润。“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我比你们更可怜，小时候无知欠下的债该还的也都还了，该受的报应也受了，还能怎么样呢？放过我吧，好吗？我求求你……”
林晓轩近乎沙哑的声音苦苦哀求着，看到他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失败，看着自己的耻辱一样，她觉得好累，即使有千万种的理由，她都不愿再听下去。
苏沐还想上前说些什么，被楚夜拉了回去。
“苏沐，你食言了，所以我要把她带回去。”楚夜的话坚定的不留余地。
从进屋到现在，林晓轩一直静静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忙碌的楚夜，好像时间倒转回到了起点。
“哈，笨蛋，你还藏着这本书。”楚夜无意在箱底看到了小时候被林晓轩撕碎的中外电影连环画，心底涌起了千般滋味。
“恩，小时候造孽的证物，一个个报应回来了。”
“说什么呢，从现在开始我只许你幸福。”楚夜绕过一大堆的箱子，坐在她的身旁，顺手揽过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身上，“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这本书吗？”
“你那时候说是你哥哥留给你的……”
“恩，哥哥很聪明，从小就喜欢电影，他说长大后也要拍出这么好看的电影来，而这本连环画是他十岁生日时，父亲从国外带回来的，后来……”楚夜哽咽了，皱了皱眉把眼泪硬是憋了回去。
林晓轩转过身，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都过去了……”
楚夜也轻轻地回拥着她，“其实，我也喜欢电影，常常把哥哥的相机搞坏，他从来都不会生气……我一直都希望能完成他的遗愿，可是……后来有太多太多的意外，太多太多的恩情，我只能放弃……若没有婷婷一家，我连外婆，最后的亲人都早已失去了……”
“恩，我明白。”
“所以，我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压抑着自己的理想，就这样为报答恩情而活着，但是……”楚夜小心地把她拉出怀中，深情地凝视着眼前的人，“但是，现在我更想保护你，用尽所有的力量保护我爱的人。小时候，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而现在，我可以……”
心底的酸楚与感动一并化作水晶般的液体接踵而至，澄净纯洁。幸福，这真得是属于自己的幸福吗？这一次的幸福会不会继续那样的短暂呢？
两人伴着咸咸的泪水忘我的深吻着，仿佛要把苦苦压抑着的深情都用力地倾泄在这个缠绵的吻中。
一大早，林晓轩照例拉开窗帘，看到了久违熟悉的阳光，照的心里溢满了甜甜的幸福。
厨房里，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流着，油锅“吱吱”地响着，还有小锅“扑扑”地冒着热气，飘出浓郁的小米粥的香气，而一部分逃跑的油烟与热气将楚夜忙碌的身影笼罩的氤氲起来。
林晓轩轻轻悄悄地走进去，从背后自然地搂住他的腰，将头紧贴在他的背上，让人安心的感觉，真希望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楚夜关了火，转身在她的额上落下轻轻的一吻，“昨晚睡的好吗？”
“恩。”
“快去洗个脸，换个衣服，吃完饭我带你出去。”
“去哪？”
“保密。”他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坐着楚夜“亲驾”的“两轮”到了郊区，虽然寒风凛冽，满眼萧条，但她还是很开心，可以坐在车后，张开双臂惬意地大吼，或是紧紧抓着他，感受从他身上传递的温暖，甚至高高站起来，向周围绽放着她的笑容……
快乐，与金钱无关。只要身边是相爱的人，一切都是快乐的。
“笨蛋，很早就喜欢我了吧？承认吧，要不然干吗老带着小新。”
“切……是你先喜欢上我的，你不也老带着流氓兔吗？”
“嘿嘿，那就是彼此喜欢拉，你的“咒语’真是厉害！20多年都能把我抓出来。”
“好吧，那我把“咒语’收……唔……”
楚夜侧身恶作剧般的将唇覆在她的唇上，林晓轩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两颊立刻飞起淡淡的红晕。
看着她愕然的表情，楚夜心情愉悦地坐回自己的位子。
“嘿嘿，封印了，收不回拉……”
等林晓轩的意识反映过来，雨点般的拳头早落在楚夜的身上，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玩累了，闹够了，两人齐齐倒在长椅上，肩并着肩，头靠着头地坐着，闭上双眼，静静地聆听着大自然的声音。
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凝固，那该多好……
“楚夜，婷婷怎么办？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和苏姗姗一样，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幸福。”
“笨蛋，怎么可以和那样的人相提并论呢？导师和婷婷那我会处理，相信他们会理解，我会用其他方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偿还恩情，相信我，我们都会幸福。”
“恩。”
这样的幸福会不会太过奢侈？
“古瑜婷，你实在是孬种，就这样把楚夜放了？亏我还和苏姗姗死命地帮你……”艳琪一激动就说漏了嘴。
古瑜婷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本郁闷的心情更为光火。
“原来这事你也有份？你们真的很龌龊。”
“你说我龌龊？古瑜婷，你真是好坏不分，是谁抢走了你的楚夜，又是谁一直在帮你？你竟然还这么说我。”
“帮我？你无非就是想绑住邵阳而已，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吗？真正让我失去楚夜的，不是林晓轩，而是你们这些自以为为爱不择手段的人！”
艳琪刚抡起手，就被邵阳拦了下来。
“够了，难道你们所谓的朋友就是在爱情面前不堪一击的吗？为了成全你们所谓的爱情，把其他人当成什么？本来就是谁都没有错，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去追求爱情而已，半斤八两的角色！”
“靠，邵阳，你以为你是圣人吗？不曾经也是为了爱情陷害朋友的人吗？”
“你他妈给我闭嘴！没错！我是陷害过楚夜，那又怎样？是不是人犯了一次错就必须得一辈子背负罪名？！谁生下来没犯点错！”
古瑜婷惊讶地看着义愤填膺的邵阳，这真是那个曾经处心积虑的邵阳吗？人心真得很难揣测，根本就无法去分辨真伪善恶。
“邵阳说的没错，我们都是自私的，我明知道楚夜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但还是死死把他绑在身边，让他不敢爱不能爱……”古瑜婷的眼泪跟泛滥的洪水似的，冲垮了所有伪装的坚强，“即使没有林晓轩的出现，也会有另一个人把他带走……”
“婷婷，对不起，是我口无遮拦，是我居心叵测，都是我的错……”
古瑜婷与艳琪都哭的泪人似的，彼此指责着自己的不是。
一时的怒火与冲动，在冷静下来时，其实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系列烦琐熟悉的检查，每次走进这几个房间，就感觉生命逐渐蒸发了一部分。
“报告单一周后才能取，注意好好休息，药不能间断。”
“大周，老实告诉我，我能有孩子吗？”
“绝对不行！无论从遗传，还是从你自身的身体条件考虑，不行！这个我很早就对你说过。”
“可是，以前你不是说有治愈的可能吗？”
“对，这是需要你的配合，药物只是一方面，一切只能等检查报告出来才能下结论，但孩子，照目前你健康状况看，绝对不能有，你会害了他，明白吗？”
这个消息，无异于在她的心上重新划刻了一条致命的伤口。
林晓轩麻木地走出病房，脑袋一片空白，她从来都没有如此惧怕过失去，惧怕死亡，幸福又被一点点的吞噬，一点点的剥夺了她幸福的权利。对于一个危在旦夕的病人而言，何来幸福？
她像一具游尸般穿梭在走廊里，与过往的人一个个擦肩相撞，没有丁点的知觉，只是大周坚定的话语一直飘然于耳。
不知不觉走到了育婴房，隔着玻璃，看着小床上快乐地舞动着手脚的那一个个小生命，就像是大自然的奇迹，让人感动震撼，或笑或哭或沉睡或发呆，一张张生动的表情，如上天亲手雕塑的杰作。
她双手轻扶着玻璃，潸然泪下，第一次有种强烈的母性意识悄然释放。
“晓轩？”
她木然地将视线转移到熟悉的人身上，怔怔地看着厉玲隆起的肚子，鼻子发酸，突然一滴泪滴落在微微上翘的嘴角边，跟着张嘴的节奏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厉玲，你还是决定把他生下来了。”
“恩，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就像是一种力量，晓轩，孩子是无辜的，我完全有能力一个人将他抚养成人。”厉玲容光满面的脸上挂满了微笑，兴冲冲地从袋子里掏出了刚照的彩超，“你看，他已经成型了哦，在我肚子里动的时候，让我感觉到做母亲的那种感觉了……”
林晓轩决堤的泪水终于洒落在那张彩照上，“对不起，厉玲，过段时间再联系你……”
她一路狂奔着离开了医院，留下厉玲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发呆。
只顾着跑出来，忘记自称婷婷父亲的那个医生的约定，她继续折回到约定的地点，一个穿着整齐威严的老人早已在餐厅等候。
“你好，请问……”
“哦，你就是林晓轩吧？我是婷婷的父亲，古海，有点冒昧。”古海察觉到林晓轩进门后一直呆呆地坐着，似乎心思并不在谈话上，“林小姐，你，身体不舒服？”
“哦，没有。”
“想必你该知道我约你的目的吧，我不会去相信别人对你的任何污蔑，但我实在不忍看自己女儿伤心了，所以决定跟你好好谈谈。”古海隐忍着保持一贯的风度。
在赴约之前，她就已猜到了几分，对于任何滔滔不绝的说教，她都没有心情再去理会，这对她已经不再重要，她只想立刻结束这些无谓的谈话。
“你也知道楚夜马上就要出国了……”
“您是不是想说，如果我不退出，你就阻止楚夜出国，亲手毁掉他的前程？”
古海惊讶地望着她，确实是让他难以启齿的话，但却让她猜中了。
“作为一个父亲我理解你的做法，但我替楚夜感到不值，他一直信任崇拜的导师，竟为了这样的事情来拿别人的前途开玩笑，他千方百计来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因为你们，他放弃了理想，放弃了爱情，你们还要让他怎样？难道因为养育他就要控制他的一生吗？当初学医不也是您的意思吗？为什么仅仅为了儿女私情就把他给毁了，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当然，关于离开楚夜，这点你放心，我会离开他，但我只想求您，请还他自由，让他自由地选择他所爱的，让他没有包袱的生活……我们也有自己的父母，不是只有婷婷有父母，请不要用所谓的权力拿自己孩子的幸福去毁灭他人的孩子，请您仁慈一点，公平一点……”
古海默然地听着，不知道是被她的话给镇住了，还是不想让激动的她再有更过激的行为，从头到尾，他就只说了两句话，接着就看着她说了一通，然后愤然地离去。似乎这个孩子比想象中更为泼辣棘手。
所有的打击与痛苦，对她来说已经木然，仿佛已产生了抗体。
现在，她就像是悬崖边的一棵小树，随时都有可能坠落的命运注定无法陪伴着他一生一世，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让他能够追求天长地久的幸福。
冬日的寒风在寂静的夜里呼啸着，冰冷的雨如鞭子狠狠抽打在脸上。
老远就看到楚夜打着伞等候的身影，她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任雨水顺着长发流淌，湿答答地贴着两颊，剩下无限的绝望，无助。
楚夜回头终于看到了她，不顾一切地冲进雨中，用伞为她挡住了大雨，心疼地责怪着，“你在做什么？疯了吗？……”
林晓轩掂起脚，自然地圈住他的颈，不由分说地将唇直接堵住了他的话，楚夜睁大双眼，微微一楞，随即扔了伞，双手紧紧搂着她，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就在雨中忘情地相拥相吻着，完全忘记彼此的衣服早已湿透，直到他感受到咸咸的液体与她的战栗，思绪才慌忙清醒过来。
林晓轩的双手终于无力地划落，他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奔向公寓。
“衣服换好了。楚大哥，晓轩姐怎么了？”
“谢谢你，婷婷，还有，对不起……”
“呵呵，楚大哥，你并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从头到尾都是我的自作多情，所以你无须自责。你也去换件衣服吧，当心着凉。”
楚夜反复地抽着烟，还有雨水从发尖滴落到地上，在地板上汇成了一汪清潭。他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快要失去她的感觉，让他彻骨寒冷。
第二天，林晓轩一睁眼便看到楚夜蹲坐在她的床沿边，她小心的用手丈量着这一张脸，似乎要将每寸肌肤都铭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你醒了？舒服点了吗？”楚夜用自己的额头去试量她的热度，“轩，昨天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傻瓜，那也不能淋雨啊，轩，我决定不出国了，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他把她的手温柔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不行！”林晓轩缩回了手，激动地跳了起来，“绝对不行，你必须出国，咳咳咳……”
“不要激动，好好说。”
“楚夜，出国吧，做你想做的事情……没有人会无偿地帮你，所以你要活的自私一点，为自己活的自私一点……”
“晓轩，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