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那一曲军校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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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命运多舛。继郝好和我失足落马之后,不久,朱颜也跟着壮烈了一把,得了一个封号叫“朱黑手”。

天落大雨,可我们的训练并没有停止。那天训练的科目是匍匐前进。南方雨水多,从半夜就开始下的雨哩哩啦啦一直没停,到了早上已是瓢泼大雨。越是这样的天气,我们新生的训练科目就越拣难度大的上。

操场的草地上,朱颜一路吃力地向前爬着。她本来并不畏惧这样的训练,但那天她身上恰巧来了老朋友,雨水一浇,军用作训裤和着雨水及血水,像是黏在屁股上一样,令她感到很不自在。而且小腹也开始一阵紧似一阵地疼,人在地上爬,禁不住浑身流起冷汗来,挪动起来的动作便不由迟缓了许多。朱颜勉强硬撑着挪到了一个土坡前,按规定是要把身子横过来,而后一路滚动下去的。但这时她刚把身子横过去,只觉小腹处一阵剧痛难忍,她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感觉身体像面条一般一点劲儿都没有。她原本一直朝前仰着的头垂了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想动,想稍微积蓄一点力气再前进。

不想她刚趴下,屁股上突然就被人猛拍了一掌。朱颜回身望去,雨雾遮挡了视线,朱颜一时间分辨不清是班上的哪个男生。想了想,或许是个误会吧,她于是忍了,又快速地向前滚动了几下。

刚滚了几下,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又涌了上来。朱颜趴在地上实在动不了了。“嘿,你没事吧?”那男生跟了上来,朱颜的屁股上又挨了一下。士可杀不可辱,这还一而再而三了?一下子,朱颜恼了。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跃身而起,腾一下就蹲坐在了土堆上。对面,一个男生懵里懵懂正抬头望向她,一怒之下,她伸手就给了那张脸啪啪两记耳光。而后,她一甩头,腾一下站起身走向了收操的队伍。

没想到当天晚上,男生廖凡就找上门来了,熄灯前,他立在走廊上狂喊朱颜的名字。听出是廖凡的声音,我还好奇地探了下头,廖凡就喊住了我。廖凡是跟我坐同一趟火车来军校报到的,捧着一本尼采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看了一宿没合眼。我当时就判定,这个穿着粉红衬衫的长发青年,注定是我们哲学课堂上的翘楚。如今,他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愤青模样。

“她打我耳光,还两个!左右开弓。干吗呢?你说,我好好的招谁惹谁了?绝对的,她精神有问题。”廖凡愤然不平。我这老乡说话,特别喜欢加上“绝对的”三个字。

“他打的是你?”我惊愕住了。朱颜说了一天的那个流氓,那只揩她油的黑手,就是廖凡吗?不可能啊。这两个近视眼啊!

此刻,宿舍里,讲究生活品质的朱颜正在换下身上的那件睡裙。为了接见廖凡,原本已经准备卧床的朱颜只好又把军装穿上了。

她那件所谓睡裙,是件半透明的粉红色的丝绸裙子,第一次在宿舍里见她抖落开的时候,我曾很是好奇。

“睡裙啊,睡觉的时候穿啊。亏你还是大北京来的呢,连这个也不懂。女人,就是要讲究一点嘛。”朱颜很认真地为我讲解示范,睡裙穿在她身上,实在地说真有几分风姿绰约呢。不久后,突遇夜间紧急集合,狼奔豕突之际,朱颜竟把睡裙当成件大褂穿到了军装里面去,结果军装短袖后身拖出一大块粉红。长跑结束,天色大亮,朱颜的粉红尾巴惹来了一片笑声。众目睽睽之下,朱颜当即发誓从此告别有品质的夜生活,和我们大家一样穿上军校发的裤衩背心沉入梦乡,彻底回归了革命军人的本色生活。

朱颜终于从宿舍里晃了出来,被我劝了半天的廖凡气还没消,上来就质问她,为什么要打自己那两耳光。朱颜惊得连退了好几步,唱戏一般用手指点着廖凡说:“怪道,怪道,你一整天都在瞪我啊?”她马上拉了脸说:“啊,那只黑手是你呀,我还没找你呢,你倒来找我了。”

廖凡急了:“谁是黑手?谁是黑手?你才是黑手呢!朱黑手!大雨滂沱的,我没戴眼镜,你头发理那么短,还戴着作训帽,想不把你当男生都难。你,朱颜,必须给我平反,道歉,否则我绝对的没法做人。”

朱颜生气了:“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我受了伤害还要向你道歉?我是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个耍流氓的人是你。”

廖凡一下激动起来:“你把话说清楚啊朱颜同学,谁耍流氓了?当着小米的面,你把话说明白了。”

两个人在走廊上争辩了半天,要不是我把他俩拉开,两个人肯定还要没完没了地吵下去。

当晚,熄灯号响过之后,静默中,从我的上铺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请问楼上的小姐,这大白天你搅得天下大乱,这晚上云心云水的,有甚闲愁吗?”我问小遥。20多年前,“小姐”还是个褒义词啊!

“扑哧。”上铺的小遥笑了。

此刻,朱颜在郝好的上铺不停地翻身,辗转难眠。那个廖凡,竟然管她叫“朱黑手”。

我听出了朱颜的躁动。“你叹什么气嘛,不就是‘朱黑手’吗?比我那‘006’强多了。”我故意逗她。立马,一个枕头斜着飞到了我的脸上来。我高叫了一声:“有刺客!”

“姚小遥,你怎么想到上军校的呢?军校有什么好?男女不分。”枕头杀手朱颜不理我,转向了小遥。

“不许污蔑我们伟大的革命军校啊!”我接茬说,而后转向小遥,“你上军校真是太英明了,真的。这才一露面呢,军校里的男人就都变成了餐馆门口的那几个字——生猛海鲜了。晚饭时你看那些男生,见了你,一个个眼珠子瞪得都要掉饭盆里了。”

“是不是家里有当兵的?替父从军,不,子承父业?”继“弱不禁风”的失误之后,郝好似乎并没有悬崖勒马,反而更喜欢咬文嚼字了。

“说出来呀,你们可能不信。我是为了听这熄灯号,才来上军校的。”姚小遥悠悠地说。

“熄灯号有这么神吗?我都听了19年了,怎么没听出来什么呢?”住在部队大院的我很有些不解。

“她这叫熄灯号情结。我特理解。”朱颜已经不生气了,侃侃而谈,“我读的中学与咱军校就隔个小马路,你们知道的,江大附中。每天早起,从宿舍楼望见军校操场上的那一队队绿色的方阵,真觉得好神秘啊。就总想着,自己穿上身军装会是什么样啊?这不,我就来了。”

“你这是典型的军装情结。”我拾人牙慧地总结道,而后,我冲楼上的小遥说,“嘿,小遥,以后我们叫你小妖得了,你整个一倾倒众生的小妖精啊。”

大家一同响应,连一直不说话的丁素梅也说好。

小妖有“熄灯号情结”,朱颜是“军装情结”,那么,我上军校又是为哪般呢?仅仅是因为,那部突然跃入我眼中的老电影《大浪淘沙》里的几个镜头吗?

军校的夜如此静谧。不远处的长江,有江轮的汽笛声响过,悠远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