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爱情漂流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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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母亲的田园(1)

百变妈妈

王梅芳

小小的时候,我妈妈就是我的神,我是妈妈的小尾巴,一步也不离开妈妈。月上柳梢头,我哭黄昏后,到了黄昏,谁也不能再抱我了,只有妈妈。

长大了一点,长成了掉牙狗子的时候,我就希望我妈妈天天住到我姥姥家不回来,这样,她就带走了整天哭闹的小妹妹,我就可以和小伙伴满山遍野地疯玩,而不用注意妈妈站在村口的黄昏里,听那悠长的呼唤。

上了小学,勤劳的妈妈每天很早就起来了。妈妈在屋里地上干活,我就趴在被窝里听妈妈给我讲故事,我把课本上的故事讲给妈妈。上学时,再把妈妈讲给我的故事讲给我的小伙伴,那时觉得妈妈好有文化啊!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进门找妈妈。

小学毕业了,我孤独地走在小村的月光下,望着满天的星斗,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我妈妈亲生的,因为,她总是不停骂我不听话,不停地唠叨,烦死我了。我也不喜欢和她说话了,亲昵的动作更是觉得很那个啊!开始喜欢和爸爸在一起。到了十六岁,我就开始觉得任何别人的妈妈都比我的妈妈好啊!我怎么是这样的妈妈生的啊?同学到我家里,我不喜欢妈妈和他们说话,更不喜欢我妈妈到学校里去找我,我觉得我的妈妈会给我丢脸,甚至觉得我爸爸怎么就找了我妈妈做老婆?

到十八岁了,花样年华的时候,我就开始恨妈妈了,她怎么长得那么丑?我成天在书包里夹个小镜子,满脸找长得不满意的地方,而这样的缺憾,就是我妈妈给造成的。回到家里就气不顺,总找茬儿,和妈妈打架,我就是看不上我妈妈的一言一行,觉得她那么庸俗,那么无能,那么可恶。

二十一岁,我离开妈妈,到了沈阳,面对坚硬的水泥森林,我第一次感觉身边是冷冰冰的,无奈、孤独、失望……还有我说不出来的心底里一种惆怅的感觉,酸酸涩涩。从这年开始,我经常地趴在这个城市冰凉的窗口,想着妈妈,而泪流满面。从此,我知道用自己赚的钱,给妈妈买一些廉价的衣服和低劣的香烟。

二十五岁,开始谈恋爱了,就不太想妈妈了。为数很少的回家见妈妈,就是跟妈妈絮叨那个她没见过面的小伙子,无论我说的人是谁,远在天涯,还是近在咫尺,妈妈都说:你看好了,就是妈看好了。女儿长大了,就不属于妈了,一辈子又不是只为妈妈活着,去吧,无论你走到哪里,妈妈只要你幸福。我觉得妈妈还算开通,没有拽我后腿。

二十七岁,快嫁人的时候,我回家对妈妈说:“你从来都不在生活上关心我,这一点,我婆婆做的比你好!”妈妈什么也没有说,尽可能地为我准备一些嫁妆,虽然我一再地跟妈妈说,我不要农村的东西。

二十八岁,我成了婆婆家横竖看不惯的小媳妇,我的自信心和精神世界被无情地摧毁了,这时候我想起了一部著名的电影《世上只有妈妈好》,只要妈妈在,无论她离我多远,都会感觉妈妈的爱在呵护着我。开始觉得我的妈妈是独特的,她给了我智慧和这中庸的相貌,在这个社会里,很是受用啊!我开始用一些物质手段表达对妈妈的感激。

三十岁,在先生的帮助下,将父母接到沈阳,觉得和妈妈在一起的每一时刻,都是幸福的,和爸爸开始没有话说了,于是,总找机会和妈妈在一起呆一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不一定会为妈妈做些什么,可是,把她放在我的身边,我的心里就踏实。

今年我三十岁了,还是“绝代”佳人,还在探讨是否要做妈妈,但是知道了这个世上最疼爱我的人是妈妈,有妈妈呵护的日子,那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啊!

妈妈爱我一千年

庞博

七月的一天早晨,不知是阴是晴,只知道这是一个与往常不一样的日子,我在那一天诞生了。

自我离开了母体,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不仅注定了我是个女孩子,也注定了我是一个与别人不同的人。这不是自命不凡,这是我对自己的感觉,我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我是个幸运儿,因为我有一个书卷味儿十足的家。妈妈那时已经是发表过很多作品的作家,只是还没有什么大名气。在我出生的那个月,爸爸也写出了小说,那篇小说的题目叫《夫妻粉》。

爸爸写的第一篇小说居然就获了全国大奖。妈妈后来对我说,你爸爸是一个幸运的人。我想也是,有许多人可能写了一生,也没有获过大奖,爸爸却是不写则已,一写惊人,真是够幸运的。

爸爸写出叫响的小说之后就去北京解放军艺术学院读书去了。那是1987年,我两周岁。从此,他在我的印象里就像是我们家的一个旅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样,在大连白云街那座军队大院子的家里,每天只晃动着我和妈妈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这使我的一切更贴近于妈妈了。

说到妈妈,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因为她总是那般坚强和从容。妈妈肩上挑的是两副担子,她要给我母爱,还要给我父爱。

虽然她长得很娇小,可她有时显得比男人还高大。

小时候的我老爱生病,妈妈几乎每个月都要跑医院。直到现在,我长大了,妈妈说起当年的事还忍不住流泪。她说:“你小时候一发高烧就是四十度,那时家里没电话可以求救,街上也没有出租车可以叫。有一天晚上,妈妈一夜用光了一瓶金州曲酒给你物理降温,总算熬到天亮,听见有轨电车响了,才抱起你往医院跑。还有一次你得了急性肺炎,妈妈一个人抱着你到医院楼上楼下地跑着办手续,下楼时少看了一个台阶,就摔倒了,摔倒了却用两只手把你举在空中,我的两肘和两膝摔出四个窟窿,你吓哭了,妈妈和你一起哭。等住上了院,就一个接一个挂吊瓶,妈妈连饭都吃不上,邻床孩子的爸爸看我太可怜了,要了你爸的地址,自己掏钱拍了份电报给你爸,你爸急匆匆地从北京回来了,邻床孩子们的爸爸妈妈像等待大人物出场似的静候着,没想到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吵架,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为什么让孩子得了肺炎。旁边的人一听都悄悄地出去了……”

我也常想起那时候,三四岁的我,才刚刚懂事,在我眼里,爸爸与妈妈讲话从来都是拍着桌子,别人家是女人话多,在我家却是男人话多。终于有一天,妈妈对我说,有些事是挽救不回来的,比如我与你爸的婚姻。

对于妈妈与爸爸的事,我一直都是沉默,从不过问,也不阻拦。因为我真的不想让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更不想让妈妈为了我而和爸爸在一起。因为我知道,他们在一起,最不幸的是我。

所以在我眼里,父母的离婚是顺理成章的,我不觉得他们欠我什么。

转眼间我六岁了,妈妈送我到六一幼儿园住长托。那时候,我对“长托”一词并无了解,到了晚上才知道长托就是要住宿,便哭闹着要回家。可是我看不见妈妈了,记得妈妈早晨送我时一扭头就走了,我当时被新的环境给吸引了,竟忘了跟妈妈说再见。于是,第一个晚上,我一直是大哭着的,直哭到第三天傍晚妈妈来接我。

我的嗓子哑了。妈妈问:你为什么哭?我说:第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一群小蜘蛛来追我,我喊妈妈快来,可是妈妈没有来。妈妈,是不是梦没有门,你进不来?妈妈说:是,梦的门打不开。我又说:第二个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这回是一群小猴子来了,我喊妈妈喊醒了,这时候夜班奶奶来哄我,我跟夜班奶奶要了一只胳膊,才不哭了。

妈妈眼里立刻就哗哗地流泪。我知道妈妈是爱我的,我住长托是因为我大了。从此,我就再也不哭了,习惯了夜里没有妈妈。

长大了,我问过妈妈:你不想我吗?妈妈说,其实她很想,我没住长托时,她总是边哄我边把稿子赶完,十分仓促十分烦躁,当我不在她身边了,她也写不出东西来了。妈妈说,那几天她下班后便不知去哪儿,因为孩子在幼儿园,家里那两个人的温暖也飞逝了,下班的铃声响过以后,她常常漫无目的地流浪街头。她说:那是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它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其实是妈妈离不开孩子,而不是孩子离不开妈妈。

许多年过去,家里始终是我和妈妈两个人。我从幼儿园入了小学,又从小学上了中学,当过文娱委员、学习委员、班长、大队长。今年春天入团了,做了初二的团支书。成长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失爱的感觉,爸爸和妈妈虽然在我五岁的那年就分开了,但从此他们再也不吵了,两个人成了朋友,有时谈起创作就成了文友。每次只要爸爸回大连,我们三个人一定要聚一下,找一家安静的小酒店,我看着爸爸妈妈碰杯。我一直是被爱浇灌着的,所以我的身心很健康,谁也看不出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这首先得感谢妈妈。

许多年过去,我眼看着妈妈从一个没有名气的作家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眼看着她出版了六七本书。她的散文在女作家中是很有个性的,我常常能感受到人们敬仰她的目光。我想,那种敬仰,不仅是对她的文章,还有对她人格的欣赏。

我与妈妈在一起,始终有一种安全感。她很早以前就对我说过:妈妈什么都可以不要,绝不能不要女儿。她不能理解那些因为离婚而抛弃孩子的女人,妈妈说: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爱了,她能爱谁呢?

妈妈是爱我的,但和我在一起时,并不像一般的母亲那样娇惯我。虽然她平时总是细声细语,连一声呵斥和骂都没有过,但她在我眼里仍是一位严母。她和我,不像母女,更像是朋友,有什么心事我都愿与妈妈说。比如我在心里暗暗嫉妒哪个女同学啦,哪个男孩子偷偷表示喜欢我啦,我全可以说给妈妈听。妈妈听完了并不责怪,而是讲她和我一样的故事。许多时候,我是在妈妈的故事里,渐渐明白了我自己。

世上只有妈妈好。在我的家里,因为有一个好妈妈,所以我幸运,我与别的人不同。

慈母无我

常红

母亲离开我们已近四载。屡屡提起笔,想好好写写母亲的时候,一时却不知从何落笔,只好默默地吞咽着那一种难言的辛酸。

啊,母亲,我实在不忍掇拾那些时光的河流永远无法湮灭的往昔。

母亲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说话做事极为干脆、利落;母亲也并不十分美丽,然而那爽朗的笑声极富感染力。因而我也很爱笑(在母亲去世之前),无忧无虑的笑声曾令我赢得了许多朋友,我想这大概源自母亲的遗传吧!

母亲不太善于表露自己的情感,记忆中并没有那种温馨的母爱——温暖的怀抱,甜蜜的亲吻……这些似离我很遥远。刚满七个月的我就被送到祖父母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与父母相聚,对母亲自然就有了几分生疏,甚至有点怕母亲,怕她那严厉的目光,怕……那年过完春节,我随祖母去送父母。拥挤的人流却将我裹挟上火车,把无奈的我带到地处辽南矿区的父母家。面对这陌生的环境,幼小的我没有回家的感觉,却陡升一种无助的痛苦。我不敢放声大哭,怕遭至母亲的责斥,只有默默啜泣,不几天便起了满嘴的水泡。

直至有一天看到祖父走进门来,我又惊又喜,才“哇”地大哭出来,扑进祖父的怀抱……

后来祖父过世了,父母也调回了沈阳,我并未感到太多的喜悦,却莫名地有些担忧,不知如何与母亲相处。母亲是从事医务工作的,有一种天然的洁癖,工作之余,便是努力把家中收拾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我纳闷母亲为什么精力一直那么旺盛,似乎永远不知疲倦,难道这是母亲的天性吗?相形之下,笨手笨脚又好逸恶劳的我自然总免不了挨训。唉,如果母亲不调回来该多好,我常常这么想。母亲不爱吃细粮,高粱米水饭、生茄子蘸酱,这些我不屑一顾的食物,母亲却甘之如饴。咳,母亲同我的生活习惯就是不一样!我喜欢吃鱼,所以我就聪明,母亲小时候肯定不如我聪明。一次我过生日,祖母煮了六个鸡蛋,我不顾弟弟妹妹眼巴巴地看着我,全部装进饭盒,带到学校。放学回来,母亲看到空空的饭盒,神色颇为不悦,把我叫到一边,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自私,吃东西一点儿不顾人……”我气坏了,恨恨地瞪了母亲一眼,便夺门而去。“母亲怎么能这么说,这是我的生日啊!”我迎着习习风雨,边跑边愤愤地想:“我再也不想见到母亲,再也不要回这个家了!”在雨中,我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不知要到哪里去,真想自己能一下子长大,能够自立,不再依傍于家庭……但是,终于我还是耷拉着脑袋走进家门。家人们都默默地坐在桌前,桌上的饭菜一点儿也没动。

“你跑到哪儿去了,你妈出去找了你好久。”父亲说。

“你这孩子,看衣服全淋湿了,快换了衣服来吃饭吧!”

母亲起身来到我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跟父母赌什么气呀,傻孩子!”

那天的饭菜是什么味道,我始终没吃出来,只记得母亲一向很犀利的目光,变得异常柔和,牢牢地罩住我。

十年寒窗,我终于如愿考上一所名牌大学。母亲显得异常兴奋,忙前忙后地为我置办行装。趁着这股兴奋劲儿,我提出要买一只皮箱,孰料母亲却不同意:“家里那个木箱不是挺好吗,再油漆一遍照样可以用,又结实又实用!”

“用那个多掉价呀,再说,其他同学都买了皮箱。”我仍坚持道。

“这有什么掉价的,你应该跟人家比学习,不能比吃讲穿,那会有出息?”母亲说。

“我没有比吃讲穿,我只是要买一只皮箱,这也没什么过分呀!”我还是不甘心。

“不行!”母亲也相当坚决。

尽管软磨硬泡,然而终不奏效,最后我还是携着那个老木箱踏上了求学之路。

大学四载,悠悠岁月,老木箱与我相依相伴,它不仅可做普通的衣箱,并且还充当我的写字桌和板凳。虽然它不如皮箱美观,却独有一份质朴,确如母亲所言:“结实又实用。”

想起母亲,最难忘的莫过于我的两次远行,至今那情景仍历历在目。

第一次是我上大学。启程前我一直沉浸在对新生活的憧憬和喜悦之中,直至上车前,还笑着向亲朋们道别。

“去吧!”母亲在微笑,可我分明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泪光。

火车缓缓开动,我装做满不在乎地向窗外招手。这时我看见母亲也举起手,慢慢地挥动着、挥动着。我猛然意识到,火车正将我带往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没有母亲的呵护和关爱,不觉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泪水潸然而下。

第二次是我到杂志社工作几年后,为了一个莫名的理由,我决定远赴深圳。当我把此想法告诉父母时,母亲半晌无语,终于幽幽地说:“不想让你去吧,又怕耽误了你的前程,可让你去吧,这心……”母亲的声音似乎有点哽咽。

然而我去意已决,不管不顾地准备再度远行了。其实我何尝愿意离开家乡,离开亲人们,可是我那颗受伤的心啊……

母亲仍然悉心为我准备着行装,可这次与以往有所不同,一向快言快语的母亲却变得有些默然。我感觉到了母亲的忧虑,然而一种怯懦的心理又使我无法对她敞开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