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韩非子权术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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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韩非子》作品(52)

治理天下,一定要依靠人之常情。所谓人之常情有喜好有厌恶,所以赏罚可用。禁令可以成立,而治国治天下的办法就具备了。君主执掌权柄运用威势,才能有令必行,有禁必止。权柄是制裁生杀的,威势是制服众人的资本。废置没有原则,权柄就会败坏;赏罚大权和臣下共掌,威势就会分散。因此明主不得怀着私心来听政,不得保留私情而计议。所以听政时如果不参考各方面的意见,大权就会被奸臣分去,不运用智谋君主就会被臣下难倒。所以明主推行政治因其自然,像天那样公平,任用臣下有如神明。因其自然而公平就不会受到诽谤,知人而用有如神明就不会遭到困惑。威势行而教令尊严,尽管有些地方不合乎人情,但不违背道理,因而有毁有誉而下无议论。〔因此赏贤罚暴,这是用贤的最好策略;赏暴罚贤,这是重用恶人的极端做法:这就叫做赏同道之贤,罚异道之暴。〕赏赐没有比厚重更重要的了,让百姓有利;赞誉没有比美名更重要的了,让百姓引以为荣;诛杀没有比严厉更重要的了,让百姓畏惧;诽谤没有比丑恶更重要的了,让百姓引以为耻。然后一心推行法令,禁止大臣违法,诛戮犯法的大臣,这样,对国家就没有危害了。功罪赏罚一定要明察;明察,治国之道就完备了。

二、主道

一个人有力气敌不过众人,一个人有智慧胜不过众人,与其用一人之智不如用一国之智。所以尽管智、力相等,也是群体获胜,主观推测对了,那是个人的功苦,推测不中就有过错了。最下的君主只是尽一己之能,中等的君主能使人尽力,上等的君主能使人尽智。因此有事情就要集中众人的智慧,专心听取大家的所有意见。听取大家的意见如果不专一,就会前后相反,前后相反则愚智不分;不和大家一起议论就会犹豫而不决;犹豫不决则就会遗留难断。君主如能专心听取臣下的意见,就不会堕入奸臣的沟壑而受拖累,所以提倡臣下讽上,如果讽议的是正确的,就不能责备。所以臣下进言一定要有记录,众人的智慧等到事情发展就会有验证,众人的能力到成功之时与记录一致,成败有了验证,赏罚随之而定。事成君主收揽功劳,规划失败了臣下承担责任。君主对臣下的主张与事实是否相符不必亲自去考核,更何况出气力的事呢?就是对有智慧的人也不必亲自去考核,更何况他推测还没有证实呢?所以用人不先用相互勾结的人,对相互勾结而互相赞誉的君主要斥责;能使人各尽其能,君主如神。君主如神则臣下必然尽力尽智;臣下不依靠君主而尽力尽智,君主之道就完备了。

三、起乱

了解君臣的利益不同的人就会称王于天下,以为君臣利益相同就会被臣下胁迫,与臣下共执赏罚大权的就会被杀害。所以明主详审公私之别,明察利害之地,奸臣就无所依托。祸乱的发生有六种根源:主母、后妃、庶兄弟、弟兄、大臣、显贤。依法任用官吏,以势责求臣下,主母就不敢放肆。王后与妃嫔在礼法上是有等级差别的,后妃不得僭越。权势各异,庶子和太子就不会有争端。权柄不放松,兄弟也不会滋长进犯之心。群臣不聚集在一家,大臣就不会壅塞君主。禁令赏罚坚决执行,显要的“贤人”就不敢暗中作乱。臣下有两种依托,即有内有外。在外依托诸侯不得不敬,在内依托近侍不得不爱。要求得到诸侯的允诺,请托得到近侍的听从,这就是乱臣所依托的靠山。对外国所安插的官吏,君主要诛戮受贿的近侍及其有关的人,这样外国诸侯就无所依托了;爵禄按功劳大小来定,无功而请赏的,一律治罪,这样在内也无所依托了。外无凭借,内无依托,奸臣就无路可走。官吏是一级级地提升,以至身居要位,这是根据他本身的智谋。对地位高而权大者,用三种办法慑服他:一是质,二是镇,三是固。亲戚妻子是质,爵禄优厚而肯定兑现是镇,参验明察以责求实效是固。贤良的人因质而止,贪婪的人因镇而化,奸邪的人因固而无法施展其阴谋。忍让不加以制裁则奸臣悠闲自得,小错不除则带来严重后果,罪名成立就必须速决。活着害事,处死又伤名声,就要用鸩毒杀掉;不然,就助长了仇敌。这就叫做铲除阴奸。蒙蔽君主就是诡诈,诡诈就是变易无常。发现有功则赏,发现有罪就罚,诡诈就会消停;是非不外泄,臣下进言不与他人通气,奸邪就不会变易无常了。父兄贤良出奔逃亡是游说敌国的祸端,其祸害就在于邻敌得到多方的资助。以戮辱之人为近侍叫狎贼,其祸害就在于必生忿恨、猜疑、羞辱之心。君藏怒论罪而不发落叫增乱,侥幸妄举之人就会兴风作浪。同时重用两个大臣势均力敌而不偏倚叫做自取其祸,其祸患就在于私家势力隆盛而引起劫杀君主之灾难。轻举妄动而不会运用智谋叫殚威,其祸患就在于奸贼鸩毒之乱必将发生。这五种祸患,人主如若不知,就会有劫杀之难。废置太子生于内还可以治,生于外就会大乱。因此明主对内论功行赏,对外则取利于敌,这样本国就可以稳定而敌国则乱。所以致乱的原委:君主不当憎而憎则乱臣起于外而使君主无以自持,不当爱而爱则乱臣起于内而形成心腹之患如同饮鸩一样。

四、立道

比较参证的办法是:综合比较以求正确,多方考虑以责罚失误;综合比较必须指出失误之所在,多方考虑一定要追究责任。不追究责任就会给君主抹黑,不斥责臣下就会串通一气。查出失误的微妙原因就会知道失误的多少,追究责任只限其人而不涉及他人。君主视听的威势,在于惩办结党营私而赏罚有别,惩罚女谒行径而罪刑相等。总结众多发言,理出头绪,一定要衡量具体情况,遵循自然之理,证验实物,参照人之常情。这四种情形完全符合,就可以判断了。多方听取人言查看是否诚实,易地而观以考察他的取舍,就现实情况以追究其隐微之情。近侍各掌一职以观其勤勉,重申禁令让远使知惧,举往事以了解当今,接近近臣以了解内情,安置在疏远之地以掌握外情。掌握内情而追问隐密,诈派使臣以断绝机密泄露,用反语试探可疑之事,用相反的论证以查出暗藏的奸臣,设侦察以对付独断专行之人,从举止中观察奸诈之所为,讲明道理诱导他们坦白隐避的罪过,降低身份以观察他们是直言或谄谀,宣布知道的消息,以引出未知消息,作斗争以遣散其朋党,深知一种情况以警告众人,泄露不同情况使臣下不得不改变其思虑。有类似之处就用综合参照,陈述过错就要指明其弊病之所在,知道避罪就不必施威,秘密巡访以探知其内情,改进法规以散其朋党,约束臣下以渐及其上,丞相约束朝廷大臣,大臣约束属下,军官约束士兵,使者约束部属,县令约束县吏,近侍约束左右,后妃约束宫女。这就是条理通达的大道,如有机密漏泄,权术就难以施展了。

五、参言

明主行事在于周密,因此表现喜悦则臣下就会得到奖赏,表现震怒则威严分散。所以明主之言隔绝不通,周密而不露。所以用一人之智力欲察十人的奸情,这是下策;用十人之智谋察得一人的奸情,这才是上策。明主兼行上下,所以奸人决不会漏掉。闾里相连而为邻,告有罪者得赏,不知或不告者诛戮。上对下如此,下对上也是这样。因此上下贵贱用法令相互防范,相互教诲而和睦相处。百姓的心就是要求得到生活的实际,又有维持生活的名声。作为君主的有贤智之称,又有赏罚的实效。名实俱至,所以福善必全。

六、听法

听进言不多方验证,就无法责求臣下;进言不督察其实用性,邪说就要抬头。进言谈事往往以多为信实;不真实的话,十人怀疑,百人说是,再有一千人也解释不了。语言迟钝的人的话就有人怀疑,有口才的人说话就有人相信。奸人蚕食君主,就是依靠人众,凭借辩才以取信,而用类似的情况掩饰他的私心。人主不以盛怒为满足而等待验证,那权势就等于资助臣下。有道明君,听取他的话而督责他的实用,要求他的功效,有了功效而赏罚随之而生。无用的辩争不留在朝廷之上,任职官员知道自己才能不足就要辞职。说的全是大话而夸夸其谈,就要追究到底,所以就能发现奸邪而加以责罚。无故造成言行不一的应作为欺诈,欺诈必须治罪。说话一定要有凭证,建议必须实用,所以朋党的虚伪之言就无法欺君。大凡听政之道,人臣进尽忠言以告奸,要博采众议归纳出一个头绪;人主如无智慧,奸臣就有机会了。明主之道,臣子说话使自己高兴就要察看他的话是虚是实,使自己发怒了就要察清他的话的是是非非,事过之后根据事态的变化就可以得出是毁是誉是公是私的结论。进言多种以报效才智,是让君主自选一种而避免获罪。因此进言多种;如果失败了,那是君主选择错了。不要听假设之类的话,在事后考核是否符合实际,就会弄清谁是欺诈谁是诚实。明主之道,不许臣下说模棱两可的话,二者必居其一,说话不得随意而说,一定要合乎事实而有验证,于是奸臣就无路可进了。

七、类柄

官权重了,就会无视法纪;法纪败坏,是由于君主昏暗。君主昏暗,没有约束,官吏就擅自专权了;官吏擅自专权,俸禄就丰厚无限制;俸禄丰厚无所限制,征税就多;征税多了,官吏就富有。官吏暴富,就会发生混乱。明主之道,考核他职责能否胜任,考核他有能力才任用,任职又贤良,有功才得赏。臣下所言合乎法度,君主高兴,对谁都有利;不合法度,君主怒责,对谁都有害。这样人臣就不为一己之私荐父兄而推举仇人。官势足以推行法令,官俸足以养活家人,私弊就无从发生,所以百姓虽然劳苦也不愿做官。委任官职不得使官员权重,让他得到的是爵位;官吏不得有私心,让他想得到的利益仅是俸禄;所以人们尊崇爵位而重视俸禄。爵禄是君主赐予的,人们重视赏赐的爵禄,国家就会得到治理了。刑罚名目繁乱,是名目错了。赏誉不当则百姓就会猜疑,百姓重视名誉和重视赏赐是一致的。得到赏赐而引起诽谤,就不足以鼓励人们守法;得到惩罚的却有声望,就不足以禁止奸恶。明主之道,赏赐一定要出于公利,名誉一定是为了君主。赏赐与名誉法度一律,诽谤与诛戮并行刑无别。[然则民无荣于赏之内](句有脱误。译文略)。被重罚的人必定有恶名,因此百姓畏惧。惩罚就是为了禁止的,百姓畏惧禁令,国家就能得到治理了。

八、主威

君主表示行义则威势就会分散,听取仁义慈爱则法制就会败坏。百姓由于法制而敬畏君主,君主谦卑而无威势,所以臣下放肆抵触法令而因以轻视君主为荣,这样君主威势就分散了。百姓因法制而难以犯上,君主以法制屈从仁慈,所以臣下就会表现慈爱而务贿赂之政,于是法制就败坏了。尊崇私行则主威分散,施行贿赂而法治紊乱。听凭臣下则搞乱了国家统治,不听就会诽谤君主,所以君位被轻视而法纪被官府败坏,这就叫做不稳定的国家。明主之道,臣下不得行私义而得到尊荣,不得以私家之利作为功劳,功名之所生,一定要出于官法。法度之外,虽有功名也难以实现,而且不得显荣,所以百姓不能因私而得名。设法制使百姓一律依法行事,信赏必罚使百姓尽其所能,明确诽谤和荣誉以便阻止或鼓舞:名号、赏罚、法令三项法制严明,所以大臣有行动则是尊重君主的,百姓有功劳则是有利于君主的,这才叫做有道之国。

五蠹

【原文】

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之日有巢氏。民食果蓏蜯蛤,腥臊恶臭而伤害腹胃,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钻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之日燧人氏。中古之世,天下大水,而鲧、禹决渎。近古之世,桀、纣暴乱,而汤、武征伐。今有构木钻燧于夏后氏之世者,必为鲧、禹笑矣;有决渎于殷、周之世者,必为汤、武笑矣。然则今有美尧、舜、汤、武、禹之道于当今之世者,必为新圣笑矣。以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宋有人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

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妇人不织,禽兽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养足,人民少而财有余,故民不争。是以厚赏不行,重罚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事力劳而供养薄,故民争:虽倍赏累罚而不免于乱。

尧之王天下也,茅茨不翦,采椽不斲;粝粢之食,藜藿之羹;冬日麑裘,夏日葛衣:虽监门之服养,不亏于此矣。禹之王天下也,身执耒臿以为民先,股无胈,胫啦不生毛,虽臣虏之劳,不苦于此矣。以是言之,夫古之让天子者,是去监门之养而离臣虏之劳也,故传天下不足为多也。今之县令,一日身死,子孙累世絜驾,故人重之。是以人之于让也,轻辞古之天子,难去今之县令者,薄厚之实异也。夫山居而谷汲者,媵腊而相遗以水,泽居苦水者,买庸而决窦。故饥岁之春,幼弟不饷;穰岁之秋,疏客必食。非疏骨肉爱过客也,多少之实异也。是以古之易财,非仁也,财多也;今之争夺,非鄙也,财寡也。轻辞天子,非高也,势薄也;重争土橐,非下也,权重也。故圣人议多少、论厚薄为之政。故罚薄不为慈,诛严不为戾,称俗而行也。故事因于世,而备适于事。

古者文王处丰、镐之间,地方百里,行仁义而怀西戎,遂王天下。徐偃王处汉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割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荆文王恐其害己也,举兵伐徐,遂灭之。故文王行仁义而王天下,偃王行仁义而丧其国,是仁义用于古而不用于今也。故曰:世异则事异。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共工之战,铁铦短者及乎敌,铠甲不坚者伤乎体,是干戚用于古不用于今也。故曰:事异则备变。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齐将攻鲁,鲁使子贡说之,齐人曰:“子之言非不辨也,吾所欲者土地也,非斯言所谓也。”遂举兵伐鲁,去门十里以为界。故偃王仁义而徐亡,子贡辩智而鲁削。以是言之,夫仁义辩智,非所以持国也。去偃王之仁,息子贡之智,循徐鲁之力,使敌万乘,则齐荆之欲,不得行于二国矣。

夫古今异俗,新故异备。如欲以宽缓之政,治急世之民,犹无辔策而御驿马,此不知之患也。今儒墨皆称“先王兼爱天下”,则视民如父母。何以明其然也?曰:“司寇行刑,君为之不举乐;闻死刑之报,君为流涕。”此所举先王也。夫以君臣为如父子则必治,推是言之,是无乱父子也。人之情莫先于父母,父母皆见爱而未必治也,君虽厚爱,奚遽不乱?今先王之爱民,不过父母之爱子,子未必不乱也,则民奚遽治哉?且夫以法行刑而君为之流涕,此以效仁,非以为治也。夫垂泣不欲刑者,仁也;然而不可不刑者,法也。先王胜其法不听其泣,则仁之不可以为治亦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