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数十、上百种?”便是沉稳如公孙青芙亦忍不住惊讶出来,浑身颤抖不住,胸脯急剧起伏,妖媚的容颜都变了颜色。
四下里的下人们浑然忘却了不暖不食的饥寒交迫,起先倒吸一口凉气儿,紧接着便“轰”一声沸腾起来,宛如爆竹遇火,交头接耳声一浪高过一浪,只听得有人骂咧道:“扯什么王八犊子,当真欺咱们大家伙大字儿不识吗?”
“民间游戏该有的那些管事大人们一个个都说了,咱们那么多人都想不出一个,他一个人居然就给想出来!”
“所言甚是!还数十上百种?他咋就不说成百上千种咧!”
……
一管事面色不善地哼哼道:“怕是黄口小儿没听我等先前所言,知晓了此事后特意来故弄玄虚,想要搏得些钱财吧?”
此时最为不爽的便是诸位管事,他们殚心竭虑苦苦寻找游玩之法,民间高手、杂耍戏班、泥巴小儿尽皆查寻,只要有一种与之不同便抄写下来,再各自回店与小二下人一起思索是否能够活用于雪夜诗会中,可谓伤精费神劳心劳累,最后结局还不尽如人意。
结果突然有一人跳跃出来,说是不仅有,还有数十上百种,直如扑扇大的巴掌抽得他们脸颊“啪啪”作响。
“郡主,此人居心不良,定是狡诈奸猾之辈,不论所言为何,皆不能当真,还请郡主明察。”
“请郡主明察!”剩余近二十位管事齐齐躬身请求,长袍下垂,发顶朝正,声如闷雷,语如镔铁,气势不可谓不强,不可谓不盛!
夜更黑了,乌鹊也避入了草窝之中,星汉无语,摇摇欲坠,公孙青芙黛眉紧锁,面无颜色,心中波澜起伏,她委实不知所救小儿究竟有何能耐,竟口出狂言,使得满堂震惊,暗道:“是你来帮我的吗?哎……那转生之言究竟是信,还是不信?也罢,东面秦唐两国交战不休,流入我大隋的秦唐士子不知凡几,说不得这少年真有几分本事。”
思寻得一会儿,公孙青芙黛眉轻舒,暗自镇定下来,声音不悲不喜地说道:“叫他进来吧!给大家伙都听一听。”
婷儿听此,心中大石越加高抬,生怕方同没那本事,她敢为方同出头,只因方同醒来后便由她带着前来跪谢公孙青芙的救命之恩,没想却在院门口瞧见公孙青芙整治众人,婷儿满心担忧起公孙青芙今后的地位,没想到方同却说他有办法,婷儿也是一时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往小院里传达。
如今哪怕头皮掉落也得继续下去了,她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行礼道:“婷儿知道了。”接着便纱裙飘摆,忙去院外唤了方同前来。
众人整军备战,人人地位不等身份不同,但皆想,“只要那小子说了一件民间游戏,定要将他羞得爬将出去!”
不一会儿,随着布鞋踩雪声逐渐清晰,一道身高体健的身影随着婷儿缓缓出现在人们眼前,众人循声一看,顿时惊讶不已。
此时的方同病尚未好全,但经过一番救治倒也精神起来,脑袋不疼,浑身不软,一件青黑色的奴仆短打紧紧裹在他身上,衬得他龙马精神,两手自然下垂,双脚不慌不急地前后走动,眉宇轻抹,嘴角微微勾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叫众人大感疑惑,他于众人环视间步到公孙青芙身前,行过礼后,便如标杆一般稳稳站定。
寒风轻拂,他迎风而立,衣袂裤管随着寒风微微轻摆,顾盼之间,卓尔不凡,像极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立于九天之上看着冥冥众生,最可气的是众位管事分明是一店之主,却偏偏成了他眼中的凡人,叫众位管事一个个冷哼不断,暗自排斥。
“原来是位小哥啊!放心,待会儿尽管说,谁敢嘲笑了你,大妈大娘替你出头,不把他折腾死咱们都不歇息!”话音甫歇,顿时阵阵哄笑,还有其余下人相互打闹的声音。
方同本就长得十分清秀,唇红齿白,还有几分稚嫩,再看他身穿仆装,二百来号下人们方见他便生了几分亲切,再见他气质出众,于众人环视间顾盼自雄,更是大生好感,拜如偶像。
大隋风气开化,未出阁的女子也能大大方方在街上行走,下人们之间于男女大防也不如豪门世家那般严谨,一些侍女妇人心怜方同,不由得言语鼓励起来,便是公孙青芙身后的打扇小侍女也于心中默默加油。
“奇了,怪了!”将下人们反应纳入眼中,公孙青芙大出所料,心神一震,暗自心跳,她从未想过,随便在街上一捡,居然还能捡到一个宝贝。
然公孙青芙身处高位已久,于平息内心起伏早有本事,仅仅一瞬之间顿时回复如初,静了心神,道:“听婷儿所言,你于游戏一道颇有钻研,不知究竟真实与否?”
方同微微笑道:“郡主考校便是。”暗地里则想,“好说咱也是现代人好不好?棋牌桌游、战略经营、射击体育什么没玩过?这都还搞不定你们,那些当了王爷做了驸马的也别想了!”
“哦?”眼见方同竟尔神情平静,不似作假,公孙青芙倒是好奇起来,真心想听听方同到底有几分几两,道:“那你便说来听听。”
方同却道:“不知郡主所用场所多大多深?楼宇又有几何?”
一位管事嗤笑道:“果然是个黄口小儿,不察现状便自顾狂言,游戏一道最重乐趣,于场合楼宇亦有颇多关联,还不知场合大小楼宇繁几便言握有游戏数十上百种,当真欺我公孙家无人吗?”
“估摸着他见过的楼宇最高也不过三层吧!难不成他还想在楼宇内竞马赛蹴鞠不成?”
“楼宇之内蹴鞠?倒也不无不可。但那需要楼宇够大够宽够结实,怕是他打算将游戏场所安置到我公孙府来吧!”
“哈哈哈哈!”
……
公孙青芙眉目一收,道:“诸位管事,我公孙青芙知人善用,他若真没本事,决计不会用他。且公孙家考校严苛,《缺失薄》内记载详全,断然不会错漏一位有用之人,诸位管事不妨先听听,之后所言能用几何,再由诸位管事各自评判。”言罢,臻首微点,远远给了方同一个鼓励的眼神。
此话一出,众人立时知晓,眼前这个小屁孩怕是公孙青芙保定的人了,一时间众管事默默不言,反正也不需多少时间,便是听听又有何妨?
方同只道公孙青芙心胸开阔,大感舒畅,说道:“方才听管事们所言,游戏方法与场合大小关系紧密,小的方同亦是如此觉得。先问郡主场合大小楼宇多少,便是想定下场合楼宇,再选择心中万种游戏,看看哪一种更加合适。”
“万种?”好嘛,大话一说还真不怕闪着腰了!
不待公孙青芙回答,一位须渣管事便道:“雪夜诗会乃是我公孙家一年一度的大事儿,到时王侯将相皆来,诗会场所自然宽大,定于当今天下最为繁盛的春香楼内。至于亲属家眷则于春香楼一侧的临江阁中休息。”
“临江阁?我去!”方同一听,顿时大感公孙家果然家大业大。
那临江阁方同是听说过的,与春香楼一墙之隔,但其大小却比三个春香楼还大,寻常之时用作整个公孙府的货物堆放,名虽为阁,实则为仓库,不过公孙家重脸面,便取了阁为名。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便成了雪夜诗会时安置宾客亲属家眷的地方。
到时清空货物,装扮一番,内有厢房楼阁,园亭小筑,厨房茅厕,被褥床榻应有尽有。如此一来,方同暗自心算,当晚亲属家眷少说也不下四五百人之多。
方同想了想,道:“那便好办。”
“好办?”一位妇人管事生性泼辣,忍不住道:“那你倒是说说!哼!”
方同笑道:“屋内有屋内的玩法,屋外有屋外的玩法,便是躺下歇息我也千般玩法,不知要先说哪种?”
“那么多?”那妇人管事生生吓了一跳,道,“先、先,索性各自来上几个!”暗自却道:“他若敢言斗蛐蛐我便说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嘿!还真当促销啊!
方同笑了笑,转身直直盯住那妇人管事,嘴巴子噼里啪啦款款言道:“屋内我有棋牌桌游、彩票戏剧、战略推演、小球健身、角色扮演、小儿智问、模拟经营数十个大类,屋外亦有篮球手球、冰球曲棍、攀岩网球、轮滑相扑、冲浪拔河、水球龙舟、羽球棒球数十种,至于躺下歇息亦有说书听曲、桑拿茶会、闻香识别数十类,类类皆有百般变化,种种皆有万种小项,上至耄耋老翁,下至三岁小儿,前有男子雄武,后有小姐淡雅,人人皆可玩,人人皆可比,不知这位管事,您要我说的又是哪种?”
“噼里啪啦!”蒲扇大的巴掌啪啪啪!
方同嘴巴轻快,倒豆子一般飞快地说将出来,不仅那妇人管事被震得浑身僵硬、满脸呆滞,便是下人奴仆和看方同不顺眼的婷儿亦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特别是婷儿,她一直提心吊胆,真怕被方同诓骗,直至听了方同一连窜游戏之法,当真叫她心中大石稳稳落地,虚脱似的松懈下去,虚汗几近湿透衣衫,只觉浑身冰凉。
至于游戏,她和众人都玩过,但能有如此之多,分得如此详尽却是压根儿就没听说过,更别说“知道”二字!
整个小院仿佛都施了时空静止法术,空气也如凝滞一般,人人呆立不动,鸦雀无声,便是那呼吸声也微不可闻,唯有寒风轻拂,呼呼吹啸。
“好多啊!”
也不知是谁兀地大喊一声,紧接着“轰”一声响,整个小院登时沸腾起来,比之五百公斤TNT爆炸还要强劲几倍!
纷乱中,那人道:“棋牌我倒是知道叶子牌,那桌游却是什么?小哥你倒是说说呗!”
“彩票是彩色的票票吗?怎么玩?赶紧说,不说打断你的腿!”
……
“攀岩是啥?还能把那石头吃喽?欺老子没文化!小心老子生撕了你!”
“啥叫羽球?对了,那棒球是啥?大抵是用棒子打球吧?却不知怎么个玩法?怕不是叫我揍你吧?”
……
“听曲倒是常见,却是不知小哥的小曲都是些什么?唱一段给小娘子听听呀!若是好听,小娘子就跟了你了!”
“桑拿?桑、桑、桑树?桑树咋玩?比谁爬得快?这有什么好比的?咱俩先来一局?”
……
眼见下人们群情激奋,大抵要将方同生撕开来一般,方同不禁暗嘘一口长气,“奶奶的,幸好没个一起穿越的,都不知道这些是啥!”同时又暗惊公孙家下人的能耐,张口闭口要么是把他纳入房中,要么就是将他撕扯开来,总之不论说什么都是要把他生生吞下肚子里去,方解胃口被高高吊起之恨!
然而,众多下人言语虽然激烈,但也确实将方同当自己人看,听起来大是亲切。
众管事被雷得不轻,他们冥思苦想久久不能形成之法,方同不给还好,一给便是上百种。每一种说得理所当然,每一类还有千般变化!这要传扬出去,他们的脸还要往哪搁!
最恨那春香楼李管事,取悦他人乃是他分内之事,如果他在,即便不如这黄口小儿,却也不会叫众人一败涂地。怎奈他今日搬运酒水不在队列之中,当真叫他们愁怀了心肠!
不想归不想,一想下来,众管事心中对李管事大是不爽,于心内将李管事骂了个千遍万遍!
“当真如此?”
数百人中,最为惊讶者莫过于公孙青芙,她觉得她已然高看了方同,没想到方同比她所想象的还要能给她惊讶,如果当真如此,那她此次危难轻轻松松便能解决,一时间竟激动得连话音都颤抖得厉害。
“那是当然!”方同下巴高高一扬,顾盼自雄!
公孙青芙见了,却是暗暗心急,她知方同所言定然不虚,但方同所说全然都是大概,没有当真说出一种真切之物,众管事神情虽惊,却无一人感到佩服,她不禁转头看向婷儿。
婷儿心眼繁多,见此便知公孙青芙心中所想,示意众人安静,待得半晌小院重归寂静,这才不冷不热地言道:“方同,能不能具体讲述一二,也叫大家伙知晓你确有本事。”
方同道:“这倒是可以。但我所说大多需道具帮辅,还有诸多规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便强自说了,诸位也无法全然明白,可否等待一日,待我将一些器具制作出来,再一一讲述?”
公孙青芙正有这个打算,宽限一日也可让她帮方同一帮,欣然道:“无甚不可。只是雪夜诗会便将来临,所剩时日不多,今夜便开始制作,明日不论做出几样,皆拿出给众管事一观。”
众管事憋了一口气,直想明日该如何数落方同,哪有不答应?
偏偏苦了众多下人,今日能来便是难得,想要亲眼目睹方同所说的那百般游戏,怕是不知何年何月去了,不由得哀声叹气,顿足不已。
方同自然也答应,暗地里偷偷直笑,说不得此次便是一次机会,只要入了公孙青芙法眼,他方同求个平民出身也是可以的。到时候再寻个机会,帮小婉娘也脱了奴籍,那日子可就美滋滋的了!
“行了,就此散了吧,明日一早检校方同所言。器作坊今夜不休,一切听凭方同调遣。”公孙青芙吩咐道。
众人齐身行礼,“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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