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玉石手搭，连寻望着葱绿的叶渐渐攀上淡黄。
一旁，茗青又开始叉着手责备着错手打碎了花瓶的小苏子笨手笨脚，连寻回眸，却是被小苏子的求助眼神逗得一笑。
示意一旁摆弄花草的的宫婢先退下，连寻笑着制止了茗青接下来的说教。
“我说茗青啊，你还是饶了小苏子吧。”虽说她知晓小苏子的确有时做事弄巧成拙，但是茗青这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见连寻走近，小苏子立刻躲到连寻背后，“就是，主子都不计较，你计较些什么。”
连寻摇了摇头，然后在茗青眼中的小火苗窜起来之前，给了小苏子一记爆栗。
“小苏子，你可是打碎了皇上刚赏赐的宝贝，还不快去收拾干净。”
小苏子护着额头委屈地看着连寻横了他一眼，然后认命的去收拾残局。
瞅着小苏子的模样，茗青顿时噗嗤的笑出了声。
还真是一对冤家，连寻见怪不怪的轻笑着走向门外。
转了垂花门，身后的茗青却跟来了，“寻姐姐，刚刚被小苏子气急了，却是忘了要紧事情。”
茗青目光流转，“刚刚，表小姐进宫了。”
表小姐？叶紫苏。听得这句话，连寻在回廊的转角停了下来，“叶紫苏进宫干什么？”
…………
走出大殿，踩着大理石上飘落的枯叶，叶紫苏回望那气宇恢宏的殿宇，想起刚刚的谈话，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诡秘的微笑。
握着手中的玉佩，叶紫苏回到丞相府。
无视经过的婢女向她行礼，远远的，她只是注视着前方逐渐消失的那抹月白色的华影。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真的很害怕，甚至是恐惧。连寻的出现，已经让她辗转难眠。而那天……她抿紧双唇，死死的攥紧手中的玉佩。她不能失去她的表哥，绝对不能……
所以，表哥，对不起了。
叶紫苏低眸，使劲的将柳枝扯过，刺眼的阳光透过轻薄的斑驳树叶投射而下，铺成了一地碎金。
就在这时，高高的房檐一处，一袭黑衣的女子黑纱掩面，隔着重重屋宇，目光聚集在一脸愤恨的叶紫苏身上。
好像有趣多了……旋即，嘴角含着挑衅的兴味，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公子，宫里来人了。”
隔着门槛，书房外响起了几道叩门声。
一身浅灰色短衫缎褂的沈佑昱放下手中刚刚整理好的书卷，推门，看见冷钊后知趣的退下。
桌案上，莫重凡将手边的奏折归类放好，然后起身，“有什么事么？”
冷钊踏进来，恭敬的行礼，“说是陛下传召，请公子即刻进宫。”
莫重凡闻言一愣，墨色的眼眸略有些疑惑，但还是向丞相府外走去。
知道最近市井传言，朝堂混乱，如此难以控制的局面想来陛下已经焦头烂额。如今传召，想来必是有何紧急之事。
一路上，莫重凡已经吩咐马车加快了速度。
彼时，踏进了殿门。
德顺公公接到明皇的示意遣退了一众宫婢，然后向着莫重凡行礼躬身退下。
逆着光影，莫重凡抬眸看向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男子。
线香的烟霭中，明皇浅尝了杯盏中的新茶，抬手，示意他坐下。
茶香袅袅，莫重凡揭开茶盖，然后撇了撇沫，“陛下，召臣前来何事？”
氤氲的烟气随着光影升腾，耳畔听得熏香燃尽的声响。
明皇依旧品着茶，眼底升起了一抹迟疑。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看向下座的莫重凡，“叶丫头跟爱卿闹别扭了呐。”
光幕下，万籁俱寂。
莫重凡品了一口茶，顿了顿，却也没有料到陛下召他要紧之事竟然是他的私事。
“紫苏她又来麻烦陛下了。”莫重凡抬眸，略有些无奈，“陛下多虑了，臣会和紫苏说清楚的。”
想到那个女子，虽然他并没有喜欢过她，但是她在他的眼里依旧是如同亲人般的存在。所以，以往无论她犯下多大的错，他总会原谅，甚至是纵容。可如今，他是该和她挑明了，既然这样会深深地伤害到她。他对她，只能是歉疚。
“莫爱卿，看来是因为平阳那丫头……”明皇注视着他，想到近日来连寻频繁出宫心下一片了然。
莫重凡伸手，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笑意依旧，“若是因为郡主，陛下，会准许么？”微微颔首，屏息，脑中渐渐勾勒出女子的音容形貌。
从他与她的那次偶遇，似乎从此注定了一生。
可假如没有这般的羁绊，是否他与她的人生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任何桎梏，也没有后来无法挽回的死局……
“莫爱卿，难道舍得让朕宠爱的平阳郡主做小。既然当初朕已经答应会为爱卿与叶丫头赐婚，金口玉言，岂能随意更改。”
明皇闻言，即刻警醒他，“并非朕不近人情，纵使这场婚约作废，平阳与你也会落人话柄。况且，如今朝野局势甚不乐观，若是朕同意你与平阳之事，世人皆会说道朕出尔反尔。如此，不仅会失去民心，朝堂之上也会有人因此大作文章。”
作为明国的丞相，他别无选择。他所做之事，皆会落入世人之眼。所以，对于这次婚约，他只能屈从。
即使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莫重凡眼底还是划过了一丝莫名的心痛。作为明国的一份子，他不能以此事冒险。垂下眼眸，环住茶杯的手微微有些泛白，片刻，一句轻叹。
光影下，窗棂外的碧波浮现着一抹胭脂流红。
雾霭深处，不知谁又在扼腕叹息。
莫重凡起身，身前，明黄色的身影伫立，“既然如此，朕也该实现当初的承诺了。”
抬眸，莫重凡行礼的身形一顿。
半晌，才传来了关闭殿门的声音。
明康元年，明皇帝下旨赐婚。明丞相莫重凡与前丞相至交之女叶紫苏于七日后完婚。
至此，朝臣齐贺。
熟不知，一旨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茗青的话音落地，连寻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滑落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铜鼎中正旺的熏香，倏忽，散成烟雾，风过，一切都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