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山鬼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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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猫鬼驾车飞宋城

景差忽有所思地道:

“听说如今楚国的读书人都往国外跑,我在郢都的一些好友都走了,这些人是不是也到国外去?”

“嗯,可能是。”屈原点点头。

日暮时分,来到东楚上蔡一个商贾云集的集镇。在一家名为“士林酒肆”的店铺前面,停了不少驿车。屈原的几辆车辇停下,他对随员和驭夫道:

“你们去驿馆歇息,我们等会儿就来。”

说完,领着两名学生走进酒店。店堂内,年轻学子喝酒划拳,哄哄嚷嚷。靠墙一角,一张矮方案旁孤伶伶跪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清瘦老头。他三碟小菜,一只大南瓜,不时从南瓜中把酒倒入杯中。独饮独酌,如佛如仙。屈原一行来到老头案边,屈原向老人拱拱手说:

“老先生,打扰了,我们在老先生一旁喝一杯,不至太扫老先生的雅兴吧!”

清瘦老头毫无表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屈原尴尬地跪坐下去。宋玉轻声笑笑,叫过堂倌点酒点菜。邻近的一桌,是七八个年轻学子,他们要的饭菜也很粗陋,但谈兴很高。一个斯斯文文的学子说道:

“礼坏乐崩,世人重利轻义,真是人不如猪狗。”

“唉,”长得五大三粗戴蓝冠的学子叹了口气,“这并不奇怪,当官的贪污腐败,世俗风气就必然淫恶。何况求富是人的本性,是不需要学习的。乡里游荡少年,********,抢劫作奸,挖坟盗宝,私铸钱币,冒死也要去干,都是为着财利呀!赵国和周郑地方的姑娘,涂脂抹粉,弹琴舞袖,招引男人,出卖身子发了大财哩!”

“可悲,可叹!”衣而不冠的博士摇晃着头。

“奈何?”瘦精精的学子咬文嚼字,“皇天后土,农耕为本,可田园荒芜,人都不事农桑了。”

粗壮学子狠狠地说:

“怀王把人都征去打仗,谁来种地?”

“打仗?和秦国一仗死了八万。打什么打?”

“有人丧命,也有人发财嘛。”

“谁?”已经是七嘴八舌分不清谁说话了。

“听说张仪送给靳尚的黄金用马车拖哩!古人云:偷瓜者视为贼,窃国者拜为相。”

景差惊愕,急问屈原:

“先生……”

屈原嘘了一声:

“喝酒,道听途说,不可轻信。”

有人叹曰:

“楚国是没有希望了,走吧!都走吧!”

“绝莫做屈原那样的傻瓜!”一个中年学人道,“造什么宪令,搞什么联齐抗秦。结果呢,左徒的官丢了,贬成个三闾大夫,替怀王管管王室宗族。”

宋玉、景差愤然起立。屈原把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学生不要惹事:“坐下,坐下,楚国之所以有今天,为什么?不就是听不得逆耳的话嘛。”

瘦老头翻眼瞟了屈原一下。

“老人家,”屈原友善地,“你这酒是自己酿的?”

老头点点头。

“味道好吗?”屈原满有兴致地问。

老头将南瓜往屈原面前一推。屈原会意,用筷子沾了一点尝尝,极言称赞道:

“嗯嗯,不错,来,咱俩交换一杯。”

老头摇头。屈原打趣地:

“哎,我可是店中最好的酒,不比你的南瓜酒差。”

老头一笑,终于开口了:

“店中的酒是用机械酿制的,有机械的人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他就没有一颗纯白的心。心不纯白的人的道德就不高尚,这样的酒最好我也不喝。”

“有意思。”屈原呵呵一笑。

稍顷,他感叹地说:

“我常常以为自己的道德修养很高,比起老先生还真是差得远,惭愧,惭愧啊!”

老者道:“山野粗人,何谈修养。不过是人各有志,好比是想吃肉的人给猪打打扇,也无可非议。”

“给猪打扇?”

“要想吃猪肉,得先叫猪爷爷,该侍候还得侍候着,给猪打扇搔痒,是不?”

屈原慨叹说:

“您真是一位哲人。”

老者淡淡一笑:

“哲人?世上除了庄周哪还有什么哲人?”

“你认识庄周?”

老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像是自言自语: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少陪了。”

他似有些醉意,晃悠悠飘然而去。

这天来到楚、宋交界之地,还是昔日的巍巍宋城。屈原的车辇来到宋城门下。城门紧闭。

景差走到城下呼喊:

“开门......”

无人答应。景差用力捶打城门。上次肉袒牵羊的宋臣出现在城楼上。他衣着华贵,在城楼上俯视着下面问:

“是屈大夫吗?”

“车里坐的正是屈大夫,”景差大声呼嚷,“屈大夫再次出使齐国,快快打开国门吧。”

宋臣轻蔑地一笑,说:

“大王有旨,请你们绕道而行,不能经过宋城。”

屈原闻听赶忙下车,拱手行礼道:

“你们大王没说是什么原因吗?”

宋臣解释说:

“齐楚秦三大强国,如今只剩下齐秦两国了,放你们过去,得罪了他们,我们弹丸之国日子不好过呀!”

“一派胡言,楚国地大物博,兵精粮足。”屈原话还没说完,宋臣讥讽地打断道:

“别吹了,蓝田一仗,打个落花流水。昔日您来五十乘雕车宝马,旌旗蔽日。今日怎么样?您来瘦马破车,冷冷清清,楚国完了,还看不出来?”

屈原震怒地喊:

“小人,小人!”

“抱歉。”宋臣一拱手,消失在城楼上。

宋玉愤愤不平地喊:

“上次来,他袒露着膀子牵着肥羊。这次他倒神气起来了,真是狗眼看人低。”

屈原摇摇头,苦笑道:

“走吧!走到这一步,多半也是咎由自取。”

猫鬼车夫却在前面回头,大声呼叫:

“车里的坐稳了!”

宋玉连忙诘问:

“你要怎么样?”

“我要破门而入!”猫鬼车夫朝后面的驭手喊道,“兄弟们,你们掌稳自己的车,紧随其后。不要一杯茶的功夫,我带你们驰过宋城!****的还不让过!”

屈原、宋玉、景差都紧张起来,想要制止车夫的鲁莽之举。然而猫鬼车夫高举鞭子,劈空“嘎嘎嘎”三声脆响,就见两匹辕马,八蹄腾空,鬃毛飘拂,飞也似冲向城门。一时间,如有神助,两扇厚重的城门,嘎啦嘎啦敞开,头一辆坐车飞驰而过。后面一辆接着一辆……

城楼上的宋臣,惊得目瞪口呆。窃以为楚国发明了什么新式武器。公输般和墨子,又在宋城斗法了。

坐在车里的屈原、宋玉、景差师生,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车轮滚滚疾速如飞,车底下似有云腾雾绕。上一次在这里闲逛过的宋城繁华大街,在这里巧遇庄矫并义释庄矫的地方,全都象流星闪电飞逝而过。屈原骇然想起自己在酝酿中的《离骚》诗句:

吾令凤鸟飞腾兮,

继之以日夜;

飘风屯其相离兮,

帅云霓而来御。

纷总总其离合兮,

斑陆离其上下。

吾令帝阍开关兮;

倚阊阖而望予。

然而,这不是他神思恍惚中的想象,宋城的关门就自己打开了。也不是他令凤鸟飞翔,而是神奇的车夫轻松地让楚国的使齐车队,轰隆隆驰过宋城,直到驶出东城门驶上齐国地界,宋国兵卒也没有一人敢拦阻。飘风紧紧地聚拢来,率领云霓前来迎驾。飘风云霓乱纷纷时散时聚,五颜六色光怪陆离忽上忽下……这只有神鬼相助,才会出现如此痛快淋漓的冲关!上天啊,是您在帮助屈原吗?

上天高远,没有回答。

这天日落黄昏,楚使齐车队经过一天颠簸,投宿在齐国小镇的一家驿馆。下了车,屈原让景差去安排随员、武士们的住宿。他自己却拉着猫鬼车夫的手,宋玉跟在后面,走进馆驿自办的酒楼,在二楼选一僻静包厢坐下。宋玉去安排酒食,屈原让车夫坐在一侧,拱手道:

“三闾大夫还不识足下,请问尊姓大名?”

鬼姐啷嘀当,山鬼细腰这句口头禅,差一点从猫鬼嘴里漏了出来。她这个猫鬼车夫哪有姓,哪有名?原不过是南后郑袖梨花宫里被捅死的白花猫。

“在下姓白。”亏她脑子灵光来得快。

“啊,白公子,可否能告知大名?”

“大名?白,白……就叫白华茂。”

“啊啊,这名字好。”屈原对年轻车夫极为欣赏,“华者花也,茂者,茂盛之状也。华夏兴茂啊!”

酒菜上桌了,宋玉和景差也都围了过来。只见先生和年轻车夫谈得极为融洽。

先生给车夫敬了一杯酒,介绍道:

“宋玉、景差,这位是白公子,白华茂。今天要不是白公子驭技通神,我们绕宋地要多走两天路程。更为重要的是国威,白公子为大楚挽回了面子。”

宋玉本来对猫鬼车夫就有好感,听先生这么一说,高举酒斟瞅着白晰英俊的猫鬼,问:

“白公子今年贵庚几何?”

“什么贵不贵庚的,猫鬼寿命有限,都死过三次了。”猫鬼车夫这么想着,搪塞说:

“我跟宋哥是同年。”

“嗬,请干了此杯,愿与白公子结为同年。”

猫鬼嗬啰嗬啰干了那杯酒,在心里想:结什么同年?如果猫鬼能多活几年,愿与这小白脸结为夫妻。她口是心非地应酬着她的“未婚夫”道:

“幸甚,幸甚!”

屈原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这个神秘的白华茂,看其言观其行,决非贩夫走卒之辈。民间大有人才,庄矫就是一个,白公子何尝不是埋没在民间的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