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
直到此刻,计明端终于真正出剑。
未动风雷,只是简简单单一剑,向着山坡上如猛兽般扑噬而来的火光斩去。
这一剑,居然将火斩成了两半。
火势从中间裂开,但前进势头却未停止,裂开的部分重又合拢,这一剑仿佛是斩在了水里,以至于闻歌能清楚看见这一剑的“形状”,火光并不是被这一剑斩开的,而是主动避开的!
只是这么一挥剑的功夫,火光距他们已不足十丈。焦富贵本打算喊闻歌快跑,但一种莫名恐惧牢牢压住了他的舌头,绑住了他的腿,莫说逃跑,便是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火光猛然拔高数丈,就这么在他们身前不到三丈处硬生生止了前进之势,但却是越烧越烈,顷间焰芒已有五六丈高,也不知地上有什么东西,竟能令得火势如此凶猛。
“你们,们看……”张道三升起此念,便忍不住低头往地上瞧去,结果一瞧之下顿时惊的连话都说不利索,原来不是焰芒不断拔高,而是整道火光离地飞了起来,而地上丝毫不见焦黑,依旧是草嫩花鲜,哪有半点被烧过的痕迹!
一会儿功夫,一条长近百丈的火龙已现身空中,火焰不断翻腾变换,幻化出眼口角须鳞爪,渐渐成型,张道三双腿抖个不停,强撑着不瘫倒在地,计明端却面露喜色:“如此甚好!”
闻歌扭头对焦富贵道:“你说的没错,这人果然脑子有问题!”
焦富贵苦着脸:“师傅你快显了神通吧。”
闻歌奇:“你怎么又管我叫师傅了?”
焦富贵一指腿:“因为你腿不抖。”
闻歌这才发现他与张道三的腿都抖似筛糠,说起话来都很吃力。按说不该如此,焦富贵也就罢了,张道三境界明显高于闻歌,若他在抖,闻歌没有不抖的道理。
但闻歌确实没有太大异样。火螭并非真龙,但亦有三分龙威,不是凡夫俗子能够承受的起的,计明端已是真人,不惧龙威倒也不奇怪,但闻歌只是区区知天境,还能镇定自若地说话,难怪焦富贵要对他另眼相看。
便在此时,计明端已提剑而起,脚踏七星步法,足下莲花层叠连放,转瞬已跃至尚未完全成型的火龙上方。
焦富贵这才知道刚才计明端从空中一步步走下来,看似气势惊人,其实是有意给机会自己出手,若他刚才也这么快,焦富贵根本就没机会掏剑!
拔剑,斩!
剑锋无声划入火螭脑中,看似悄无声息的一剑,却如刚才一般,所及之处火焰分散,本聚合有序,被这剑一斩,却象遭狂风吹过般杂乱无章,本已大致成型,此刻又混沌起来。
一团巨大火焰被斩落下来,轰一声砸在地上溅开,如山崩般飞岩走石,张道三见势不妙忙用尽全身力气狠咬舌尖,顿时痛的一哆嗦,身上那似千斤之压却减轻了不少,从袖中取出张道符迎风一晃,唤出面水盾挡在身前,转身急蹿至石墩后蹲下,又掏出几张道符一并使了,水土木盾纷纷浮现,将他罩的严严实实,转头一瞧,刚才立足之处果然已经被砸成了个大火坑。
这几下倒也干净利落,然则还没来得及喘息,便见空中那庞大无比的火螭一舒一卷,竟将计明端给吞了进去,随即便是一声巨响,前五六丈猛然炸开,溅得火花漫天,壮若星辰,但落下来却是一场滔天大难,无边火雨中还夹杂着被气流卷入空中的碎石断木,一并砸了下来。
张道三再顾不上藏私,将怀里剩余几张精心收藏得来不易的道符全部用上,那家传的琥珀念珠也一咬牙全部捏碎,那可是他保命的东西,每一颗都能激出顶琉璃罩,消弭各种进攻于无形,但此刻十三顶一口气全部激活,却不见丝毫琉璃彩光,瞳映唯有一片赤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中轰隆之声稍歇,忙抬头望去,只见计明端那身白袍已被烧的破烂不堪,脸上也是黑如木炭,唯有脚下莲花皎白如旧。
在他身前,那长达百丈的火螭仅余不足十分之一,却比刚才灵活了许多,面上口鼻须角业已成型,唯独该是眼睛之处只有两小点漩涡转个不停,每转上一圈,便大上一分。
便连张道三也一眼瞧出,若这两点漩涡转成龙睛,火螭便彻底成型,那时他们全都劫数难逃。
哗啦声响,不远处一颗焦木被掀开,跳出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径直向他冲了过来。张道三脑子里此刻浑浑噩噩,只以为他们此刻还不忘找自己算账,下意识伸手一点,却无半点动静,气海更是隐隐生痛,这才发现灵力真元已耗的一点不剩。
焦富贵懒的废话,抬腿便是一脚将他踹开,直冲向索桥,然而冲到崖边,却叫苦不已。原来索桥遭刚才火雨所袭,承底木板被烧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了四条铁链孤零零地挂着,铁链下云山雾海,深不见底,距离奇绝峰虽只有数十丈远,却成无法逾越的天堑。
“妈的这老东西在搞什么鬼!”焦富贵忍不住破口大骂,“这里搞得天都快塌了,就算他是个瞎子看不见,也总该听见了吧。”
闻歌一怔,却似明白了什么,问:“你知道这水火双螭究竟是什么东西么?”
焦富贵急得跳脚,伸腿去试铁链够不够稳:“我他妈哪知道,又没给说明书。”
闻歌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别去,虽然不是真的,但掉下去你还是会死。”
“不去我就真死了……等等,你说什么?”焦富贵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里是莫佘山,天下灵脉诸源之一,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洞天福地,仙师真人数以百计,这条火螭现身已有小半炷香时间,这么大动静,就算剑奴没有发现,各宫主座与别鹤仙师难道都是瞎子聋子不成?”
“你的意思是说这条大爬虫是假的,它其实是我们想出来的?”焦富贵回头瞧着身体一起一伏,象是在酝酿什么大招的火螭,“所以只要我们坚信,它马上就会变成条死虫子啪嗒一声掉下来?这想法不错,我喜欢。”
焦富贵竖起大拇指:“那麻烦你去跟它谈一谈吧,我的想象力不够丰富。”
“不是我们想出了它,而是它把我们带进了它的世界。”闻歌瞧着四周,“你不觉得这里的灵气流动有些怪怪的么?你仔细感应一下。”
焦富贵怒:“你不觉得跟我谈这种话题是浪费时间么?还他妈仔细感应,我要能仔细感应的话还轮到你来教我?早就直接拜别鹤那老杂毛为师了。”
“的确有些怪怪的。”张道三的脑袋从身后冒了出来,脸上一个硕大的脚印,,“除了了火行灵力特别万肾外,其他四行也有些燥热不安,就象在火上烤的感觉。别打!我们现在斯一条床……哎呀!”
焦富贵收回拳头,一脸鄙视:“床你妹,话都说不标准还想跟老子上船。”
“那就不会有错了,现在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它虚构出来的,但它毕竟是火行之灵,假构出的金土水土四行灵力难免也带上一丝火灵。”
焦富贵令人失望,这外门弟子却是不错。
他们的话计明端尽收耳底。
他们此刻的确已不在莫佘山上,螭为龙子,虽并非真龙,但贸然现于天地间,也必会引起异变,而从长度大小来看,按古籍记载,这条火螭只怕已有三四千岁,过不了多久便将寿终正寝,而龙这种东西,是没有风烛残年一说的,行至顶峰,便是坠落之时。
换句话说,现在是它威力无俦之时,并不就比真龙差到哪里去了,突然现身凡间,十成十会引发天劫,所以他们必是被火螭强拉进了自己开拓的本命空间内。
但计明端也是刚刚才醒悟过来,而闻歌明明只有知天境,却能从外界灵力的细微变化中察觉到异样,别得不说,便是这份敏锐,也足以令他投入内门。
他仍以为闻歌只是个普通外门弟子。
“你则个南蛮,有什么资格缩我!”张道三气急败坏,舌头却更不利索了。
“则你个头!缩你个阳!”焦富贵忍无可忍又是一拳捣去,“有完没完。”
“好了好了。”闻歌阻止他们,“瞧,火螭已经成型了。”
漩涡停止了转动,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充满威仪的眼睛,龙是传说中的东西,究竟长什么样谁也没见过,螭是龙子,据说年纪越长,越接近死亡,模样便越象龙,那么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应该就是一条龙了,虽然看起来有些苍老,一呼一吸却都蕴涵着惊天动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