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飞雁入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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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颗棋子

雁铭在黑夜中一路狂奔,幸好她是记性很好,方向感极强的人,所以很快找到了回馆驿的路。

此刻她心有余悸,青梅酒的后劲让她的脸颊滚烫,但身体却在这暖暖的秋夜中打了一个寒颤。陆逊若设有伏兵,此刻她岂不成了刺杀吴国将军的细作?还谈什么吴蜀结盟?

她随即又笑了笑,虽然走了一步险棋,但她却是胸有成竹。饮酒时已料定陆逊必定只身与她见面!虽然她不知道陆逊是在透过她看着何人,但当时的陆逊真是个可怜人。可惜,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雁铭回到馆驿,看到邓大人在庭院里焦急的踱来踱去,原来他已经派了几拨人去找寻。看到她牵着白马回来,邓芝的脸色露出惊讶。这是陆逊的马,那日他见过陆逊骑此马送雁铭回来。

“辜令史可知,你若有失,在下担当不起!”邓芝的语气严厉,脸色阴沉。

雁铭低下头,她知道自己的确是让邓芝头痛的随行者。

见她不语,邓芝看了看那匹白马,又说道:“我为出使吴国的正使,辜令史的行动是否该告知于我吧”

邓芝虽然知道丞相派雁铭同来,肯定也与结盟有关,但那仅限于诸葛瑾的府上,绝不会想让她去接近陆逊。吴主迟迟不见他们,他也有些心焦。看到陆逊送雁铭回来,也想加以利用。但思前想后,丞相妙算,岂能忘却陆逊这等重要人物?他若让雁铭借机说服陆逊恐怕会拂了丞相之意。本想再告诫雁铭,谁知两人的见面竟然来的这样快,他不免心生疑惑。

雁铭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来,直视着邓芝,“邓大人,似乎总在怀疑雁铭?”

这位大人无论是笑着还是沉默的看着她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探究和审视。他的眼神永远都是漠然和冷静的,所说的话也是言到嘴边留半句。

“辜令史的来历……”邓芝终于坦言,蜀汉经历的两次大败,都有她的身影。

雁铭不禁一笑,“邓大人本是极聪慧之人,怎么在雁铭身上却如此眼拙呢?”

“倒要请教辜令史?”邓芝的脸色有些难看。

“丞相的心在蜀汉,而雁铭的心在丞相那里!”她凝视夜空,仿佛说的轻描淡写。

邓芝一惊,他没料到雁铭会这样直言不讳的表明心迹,“是我唐突了,还请辜令史不要放在心上。”

她点点头说道:“雁铭知道邓大人的心全在蜀汉!这几日大人的心焦我也看到了,明日诸葛乔会去张承府上饮宴,大人可耐心再等几日,吴主定会召见。”

“陆逊此人的意见不能不重视。”

“邓大人放心,陆逊绝非张昭之流,他不会是蜀汉联盟的阻力了。”

“辜令史真是令在下惭愧了!”

“大人何出此言?日后能否说服吴主孙权就全靠邓大人了。”

“丞相在CD盼我等佳音,雁铭姑娘会与邓芝同心协力吧。”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

“当然!”雁铭开心的笑。

邓芝捋着胡须也呵呵呵的笑起来,也许他的怀疑本就多余,雁铭在丞相身边多年,若是奸细,丞相岂能毫无察觉?

次日,邓芝代雁铭将陆逊的马交给馆驿的吴国官员,回来后告诉她一切已安排妥当。

但雁铭却总是心绪不宁,昨夜那个身影究竟是她的错觉呢?还是真的有人跟踪他们?是孙权派来的人吗?还是反对蜀汉结盟的东吴大臣?还是与陆逊敌对的人?究竟是跟着她还是监视陆逊?

莫非是那个人的……

为了弄明白这件事,雁铭再度向邓芝告假要出去走走。如果是跟着她的人,那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邓大人沉思半响,无奈的说:“天黑前要回来。”

她点点头,牵着脱尘离去。她可不想再碰到陆逊,让他占便宜。

骑着脱尘在江边走了半日,却毫无迹象可寻。心烦意乱的她开始策马奔跑。跑着跑着,前方突然有人闪过,她及时勒马,幸好自己骑艺精湛,才没有撞到那个人。

雁铭安抚了一下脱尘,随即看向面前的人。顿时一惊,这人怎么如此面熟啊?

“老先生无妨吧?”雁铭一边问一边仔细打量他。

此人鬓须皆已花白,相貌平庸,但他峨冠博带,像是士人阶层。

“公子骑马需小心才是。”他此刻的眼神有些犀利,话语中带着不悦。

“十分抱歉!”雁铭跳下马,“老先生教训的是,敢问老先生姓名?”

她实在觉得奇怪,自己的记性向来很好,这个人这般眼熟,她定是在哪里见过。

“张裔。”他很简单直接的回答了雁铭。随后拍了拍身上,便径直走开。

张裔?雁铭在脑中搜寻这个名字,本想再追问,谁知那老先生已经无影无踪。低头却见脚边有一绢帕,于是拾起一看,上面竟有字迹。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将绢帕塞入袖中,立即跳上马背,奔回驿馆。

回到她自己的房中,雁铭平缓了一下心绪,然后从袖子里掏出绢帕,上面写着:陆逊处已见奇效,勿再往张府饮宴,恐太惹人注目!

雁铭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自从她来到江东,这个人就一直在她周围徘徊,只是她到昨夜方才察觉。难道这就是古代的细作?他听命于何人?是蜀汉?还是另有其人?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谨慎小心,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雁铭在房中徘徊了一下午,最终还是决定去找邓大人商量一下。

她进入房间后,看到邓芝正拿着竹简看得入神。于是轻咳了一下。

“邓大人,雁铭有一事想要请教?”

“辜令史,有何事?”邓芝放下竹简,抬头看向她。

“嗯——”她沉吟了一下,“邓大人知不知道东吴有个叫张裔的人?”

邓芝眸光一闪,惊诧的看着雁铭。

“看来邓大人认识?”邓芝的表情已然告诉雁铭他知晓此人。

“辜令史,怎么会问起这个人?”邓芝不答反问。

“唉!”雁铭叹了口气,“丞相临行前对大人有什么吩咐?”

“哈哈哈”邓芝笑起来,“究竟是我太愚笨,还是雁铭太聪慧?”

“邓大人胸怀大智慧,雁铭只是小聪明。”

想想邓芝在历史上成功令吴蜀结盟,他卓越的表现,让孙权也赞不绝口。

邓芝站起身来,又习惯性的捋着胡子在房中踱了几个来回,然后说道:“丞相嘱咐,若出使成功,可向吴主要回昔日被雍闿掳到东吴的益州太守——张裔。”

雁铭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此人眼熟了,原来他曾是蜀汉官员,想必在CD曾经见过面。

“邓大人,我们若要回张裔,就要立即赶回蜀汉,片刻不能停留。”

“这是为何?”邓芝疑惑。

她从袖子中拿出绢帕递给邓芝,“恐怕吴主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不会轻易让他走。”

邓芝看过之后,立刻心领神会,“雁铭姑娘放心,来日我见到吴主必定小心言语。”

雁铭点点头,起身离开。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自己所爱的那个男人啊,真是算尽天机!出使东吴,竟然还有第三颗棋子。

第二日,诸葛乔来接她同往张承府上饮宴。

雁铭犹疑的说道:“乔儿,我还是不与你同去为好。”

诸葛乔低头沉思了一下,“也好,你放心!我会尽力。”

“乔儿当以何种理由说服张承?”

“与蜀汉结盟还是对曹魏称臣的优劣对比。”

雁铭摇摇头,“那恐怕不够!乔儿知道最能打动张承这种世族阶层的是什么?”

“雁铭认为是……”

“自身利益。”

诸葛乔眯起眼睛看着雁铭,好像这话不该出自她的口中。

“乔儿可明白,两利相权从其重,两害相衡趋其轻。我想你对东吴现在的政局应该有清醒的认识吧?”

诸葛乔抿了抿嘴,笑着回答:“雁铭,我知道该如何打动张承了。”

雁铭点点头,微笑的看他离去。一转身,看到笑容深沉的邓芝。

他捋着胡须说道:“雁铭姑娘,看来我该准备好去见吴主孙权了。”

雁铭微笑,“邓大人定能语惊四座,不辱使命!”

她对东吴政局做了深刻的分析:张昭虽然是托孤重臣,但孙权而今已彻底掌握君权,怎么还会喜欢老是和他针锋相对的“仲父”呢?张承若不在此时找准位置恐怕张家从此要退出东吴政坛了。邓芝只要打动孙权何愁蜀吴不能再结唇齿?代表武将意见的陆逊定然不会再反对与蜀结盟,而张承必定会被诸葛乔说服。她知道而今就是最后该走的那步棋了。

看着晴朗的碧空,又浮现出那个人带着淡定笑容的面庞。昔日孔明让她抄写的兵书,每次留下的课题,还有现在每日的谈话,都让她获益匪浅。雁铭感到自己原来早已是他智慧的一部分。

终于可以回CD了!这次是活蹦乱跳的跑回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