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飞雁入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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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拜脱尘所赐

在关兴走后,雁铭感觉身体没有之前那般疼痛了,而且也没有其它不适。不想浪费这难得的外出机会,于是又独自晃悠着往街市走去。途中还拉住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问他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得知今天恰巧是附近村民赶集的大日子,就兴匆匆的往集市赶去。

集上果真热闹非凡,摆小摊的、卖小吃的、耍杂技的、练把势的……卖东西的、买东西的凑在一齐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雁铭看的好不兴奋,一头扎进人群,左瞧右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看。这才是真正的三国世界,比每天闷在府里有趣多了。瞎逛了一日,并且用早上从诸葛亮那里预支的工钱在集上买了一些煮鸡蛋之类的小吃填饱肚子。

傍晚才回到军师府门口。雁铭仔细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重新束好发髻,然后躲过门口老胡探究的视线,直奔自己住处。

“姑娘可回来啦,刚刚军师和夫人都差人来问姑娘是否归来呢。”终于等回雁铭的绿罗大大松了一口气。

“嗯,一时好玩,多在外面逗留了一下。”她寻思着黄夫人肯定是担心她才来问,另一个人不会又要抓她去抄写吧?

“姑娘怎么又受伤了?”

绿罗帮雁铭脱衣服时看到她身上和四肢多处淤青就知道自己实在高兴的太早,这位小姐每次从外面回来总要弄得遍体鳞伤,真是让她心惊肉跳。

“好绿罗,这伤没什么事,你要保密呦。”雁铭忙从袖子里掏出今天在市集买的刺绣香囊,“这个是我在集市专门买给你的。”

绿罗诚惶诚恐的接过来,“谢谢姑娘,奴婢只是下人,怎么好让姑娘破费。”

“什么下人!你就像我妹妹一样,我来到这里多亏你每天陪伴照顾。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那样反倒让我们生分了。”

雁铭虽是随口而出的说,但确实出自真心。绿罗更是明白姑娘的这份心意。虽然像她这样卖身进府做主人贴身婢女的,在主家有喜、逢年过节、甚至主人高兴时,也经常会收到一些赏赐,甚至有不少东西价值不菲,从前在李府父母就是如此。来到军师府后,黄夫人虽然待她很好,却不会像雁铭这样视奴婢为姐妹平等相待。况且绿罗觉得她真的没为这位姑娘做过什么事情,雁铭大多时候都习惯自己动手。

“但是姑娘这伤有些伤在明处,恐怕没办法隐瞒,军师吩咐让你一回来就去见他。”绿罗有些无奈的告诉她这个消息。

雁铭晕死,这人真是的,明明说好今天给她放假的?怎么还只放白天,不放晚上啊!她对着铜镜看了看发根的伤,寻思如何才能遮挡。

“绿罗,快帮我重新梳洗一下,把这边的头发挡过来,换成女子发式,再换上我常穿的那套女装。”雁铭忽然计上心来。

她重新梳妆好后,又对着铜镜施了一些脂粉,掩饰白天摔青的位置。

看着铜镜里一身女装的自己,忽然心跳加速,她这样用心装扮,仿佛是半夜去偷会情郎。

这时下人又来问她是否回来,雁铭只好赶快停止胡思乱想,急匆匆的跑到诸葛亮的书房。

掀起竹帘走进去,见孔明正在翻看竹简。雁铭心想看来他今日比较闲,还有时间看书。

“你回来了?可用过晚饭?”孔明听到脚步声,抬头询问。

“嗯,我在外面吃过了。”雁铭觉得这对话就像爸爸每次在她疯玩一天后回到家的言语一样。这让她感到不自在。

孔明此时却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她。

雁铭想到自己今天的装扮,不由的心慌又脸红。

“以后外出,还是回来吃晚饭吧,不要让舜英为你担心。”孔明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她跟前。

这个距离让雁铭难以适从,古代夜晚的房间里虽然没有现代那么灯火通明,但像军师府的书房里,还是会点很多的灯盏。借着晃动的灯火,雁铭可以看到他俊逸的面庞和他此时审视的目光。

“雁铭装扮的挺好嘛。”

听到孔明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雁铭一惊,立刻低下头,因为她知道这不是他的什么赞美,而是他洞悉了她的异样。

“嗯?我其实偶尔也想打扮一下。”雁铭决定死鸭子嘴硬到底。

“哦?看来是我多虑了。我还以为你又受伤了。”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小孩子。”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说谎真的很难,不由自主的躲闪他的目光。

“既然如此,你回去唤绿罗来这儿。”

孔明只出一招,雁铭就彻底投降。她可不指望绿罗能经的住他的审问。

“好吧,我知道瞒不过你,我只是额头稍许擦破了点皮。”其实身上还摔的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雁铭承认的同时,孔明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头发。那双幽深明亮的眼眸中除了关切还有种说不明白的东西,令她费解。

“只是小伤……”雁铭小声说。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孔明猛地收回手,转过身去走回书案。

“看来我明日需多配些外伤药,预防你受伤没得用。”他很快转换成一种调侃的语气。

“军师你的药确实高明,在我身上已经得验奇效啊!”雁铭赶紧借机拍马屁。

孔明回头瞟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今晚就回去休息吧,稍后我让人把药给你送去。”

雁铭忽然觉得心莫名放松了。她虽受了点小伤,却获得休假,还免于抄写和被他考问。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就这样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

孔明看着灯盏里晃动的灯火,不禁想到刚才的一时失态。

看来他真的是被这个特别的女孩儿所影响。这一整天一有闲暇时,他就会忍不住想她会跑到哪儿去?会不会遇到危险?还暗自责怪自己不该放她一个人跑出去。没想到她还真的负伤而归,他忍不住心疼。

“也许,我和舜英是太寂寞了……”他自言自语着,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充分的理由。

次日清晨,雁铭再度说服绿罗准备偷跑出去。可一想到尽职尽责的老胡实在头疼。她在庭院里转悠了半天,发现古代建筑的外墙真的很高!想要翻墙出去,除非自己练了金庸小说里那种神乎其神的武当梯云纵。

无奈,只好走到府门口跟老胡死缠烂打。在她软磨硬泡下,装可怜、装可爱、装生气数招齐出,好话说了一箩筐,又做了数个保证之后才终于被老胡放行。

雁铭来到昨天那片草地上,发现脱尘还有另外一匹枣红色骏马正在低头悠闲地吃着青草,它们的主人则很没形象的蹲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棍儿,手里随意的拿着一把青草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脱尘。看起来似乎有些无聊。

“你来的可真早啊!”雁铭冲关兴招招手,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关兴看到她,一下站了起来,扔掉青草,双手扯了扯衣衫的褶皱,有些兴奋的说:“想不到你真来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回去后就心生后悔呢!”

“哼!小看人呢!”雁铭嘟着嘴,很不满的扬扬手,又转过身去张开双臂,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早晨清新湿润的空气,突然冲着刚刚升起的那轮红日大声喊道:“我才不是胆小鬼呢!”随后背着手娇俏的转过身看到不远处好像被她大喊大叫吓到的关兴目瞪口呆的样子,顿时“咯咯咯”笑得前仰后合。

关兴呆看着对面嬉笑无忌、爽朗洒脱的雁铭突然觉得她比早晨刚刚升起的朝阳还要漂亮。

看到关兴有些出神,雁铭走近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提醒道:“我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噢,咱们还是赶快开始吧。”

关兴回过神来,笑道:“好,你要不要先骑赤玉?它比较温顺。”

雁铭摇摇头,倔强的回答:“它很好,但我还是要骑脱尘!”

关兴不再强求,他牵过脱尘,让雁铭跨上马鞍,然后对雁铭说:“骑马时身体一定要前倾,目视前方。缰绳不要抓的太紧,要让它能尽情奔跑。还有千万不能一慌就踢马肚子。最重要的是你要调好气息,放松精神。如果你紧张害怕,脱尘就会感觉到,它也会变得焦躁,就很可能会把你甩下来。”

关兴是个耐心的老师,完全不像外表那样硬朗,他教导的时候语气温柔和缓。

雁铭认真的记下关兴的每一句话,最后她笑了笑,总结性的说了一句话:“是不是要和它心灵沟通而不是驯服它!”

关兴赞许的点点头,“果然聪慧,一点就透,但是要做到还要磨练。”

雁铭摸了摸脱尘的鬃毛,然后附到马的耳边,低声细语,“脱尘,我们一起奔跑吧。”

关兴最后补充了一句让雁铭安心的话,“我会骑着赤玉一直跟在你身后。”

随后关兴拍了一下脱尘,它这次很听话,起先只是慢跑……

随后的事实证明关兴其实并不是个善于教导别人的老师。他自己无所畏惧的骑马方式,并不适用于所有人。在以后的日子里,雁铭无数次因为脱尘的突然狂奔而被甩落下来。

不过,很多时候关兴还是充分发挥了护卫的职责。在雁铭被一次一次摔下来时,他都尽可能跳下马护住了她,让她不会被摔的太惨。

这种胡摔的训练方式长久下来,雁铭竟然在马背上骑的越来越久。而且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习惯了被脱尘带着在旷野中狂奔。

不过雁铭毕竟受过现代电视网络的狂轰乱炸,对于马儿也有自己的秘技。为了讨好脱尘她不但拿煮熟的鸡蛋给它加餐,还经常偷空采摘野果喂给它吃。关兴不止一次的告诫她不能乱给马吃其他饲料。雁铭却总是不以为意的嬉笑着回答:“这不是正餐,只是零食而已。”

也是从这时起,雁铭养成了每日卯时定要外出策马奔跑的习惯。

开始这样的骑马训练,让她不得不经常带伤而归。并且在日常随孔明办理军务的时候,常常因为不小心撞到伤处而呲牙咧嘴。

直到有一天,孔明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问道:“雁铭,你每天卯时就外出,回来还总受伤,究竟是去做什么?”

听到孔明的问话,雁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明天一定要揪掉几根老胡的胡子,亏得自己每天回来还给他带一小壶老酒,竟然老早就把她的行踪报告给诸葛亮。不过让她纳闷的是,诸葛亮竟然能憋这么久才问。

“练习骑马而已。”她轻描淡写的回答。

“自己?你没牵马出去过呀。”

雁铭再次惊叹于孔明的事无巨细,这样的小细节他都清楚。家中,军中所有的事他都知晓过问,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把自己累死。

“我有名师指点,还附带良驹。”雁铭狡黠的笑着回答。

“哦?看来你交友甚广啊!”孔明的脸上露出少有的轻松笑容。

他没有追问她名师是谁,但他知道雁铭一直在努力,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令他欣赏,同时也总让他有隐隐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