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从梦中醒来,鼻间依稀萦绕着三足香薰散发出的令人心醉的香气,烟雾缭绕中还可以清晰的看到堆满案牍的棚足书案前那个人执笔疾书的身影。
雁铭不禁伸出手,仿佛下一刻就可以触摸到那魂牵梦萦的脸庞。
他眉间微蹙,如同静夜湖水般深邃的双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彩,也掩藏着难以察觉的落寞。倾身靠近就可以看到暗紫色锦袍上优美细致的纹路。脸颊依偎在上面,可以感受到那温暖的胸膛,聆听到让人激动的心跳声!
当清晨的光线填满整个房间,眼前的一切也随之消失,梦中如此清晰的记忆,只留下噬心蚀骨的疼痛和脸颊上冰凉的泪水。
她随即拂去眼泪,翻身从床上跃起,走到窗前拉开帘子,顿时刺眼的阳光洒遍全身,洗去昨夜一屋的清冷。
窗外阳光灿烂,雁铭会心一笑,“今天也许是个相亲的好日子。”
雁铭对着镜子最后一次审视自己,藏蓝色丝质连衣裙搭配白色洋装小外套,黑色暗花纹丝袜更突显出纤细的腿,米色珠光船鞋搭配的恰到好处。
她抚了抚垂到腰际的长发突然感到一阵心疼,随即从梳妆台上拿起**发套将头发随意编了一下系好,然后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
正要出门,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晃动着赵可嘉的搞怪头像。
“喂,雁铭你出门了吗?我可告诉你,今儿你见的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要不是姑奶奶我已经名花有主,早就把他收入囊中了,现在便宜你这个闺蜜,你可千万别神游太空似的错过了好姻缘呀!”
“面都没见什么姻缘不姻缘的。”她本能的排斥这个词。
“当然是绝对的英才,我才介绍给你。你记得一定要披着头发去见面,那厮有个怪癖,喜欢长发披肩的古典型美女,你那头乌黑的长发肯定能勾住精英的魂魄,嘻嘻嘻……”
听到可嘉窃喜的偷笑声,雁铭有些后悔一时冲动答应了去和一个毫不认识的人见面,似乎掉进了父母和好友合伙设计的相亲陷阱。
“我有种被你出卖的感觉,怎么好像是对方提要求你按要求给他找啊?”
“看你说的,好像我做淫媒生意似的,我都是为了你好,你都成剩女了,即对不起养你的父母,也辜负了自己的青春年华,这可是末班车了,还不赶紧坐上去……”
可嘉上纲上线的一顿教训,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必须立刻结束谈话,否则这把年纪没嫁出去,就是祸国殃民了。
“行了行了,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啰嗦,再和你废话下去,我可要迟到了啊。”
“对对对,第一次见面别迟到,那厮最讨厌别人迟到,你快去吧,回来跟我报告战况。”
“……”
雁铭狠狠的关上手机,心中暗自嘀咕:这是什么闺蜜?完全是一副替那边着想架势,我是不是上了贼船呀!不过可以肯定一点,那家伙长了一副好皮囊,否则可嘉不会这样上心。
今天的天气不错,**明媚,轻风徐徐。坐在咖啡厅的窗边,透过巨大的透明玻璃墙,可以看到街边刚长出嫩绿新芽的柳树随风摇曳,阳光细碎的洒在青砖上,斑斑卓卓,雁铭望的出神。
可嘉没有说错,她的确有神游太空的本事,这样坐着也不会感到无聊,任时间在发呆中悄然流逝,直到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雁铭吗?”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仿佛穿透时空飘进耳中。她从刚才的思绪中抽离,缓缓的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这个陌生男人。
“是,是的。”
似乎察觉到她略显失望的神情,对方立刻转换了称呼,“辜小姐,我是赵可嘉的朋友晏熙。”
雁铭赶紧收敛心神,微微点点头,“你好。”
“我可以先点喝的吗?”
“当然。”
点饮品的时间实在有点漫长,坐在她对面的人用饮品单掩饰自己的不安良久之后,居然问她喝的什么,然后对服务生说:“我也要香草拿铁。”
“一般女人比较爱喝这个”
“我想试试看。”晏熙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玩味的笑。
这令人不适的笑容,让雁铭觉得自己刚才察觉到对方的不安是一种错觉。
“辜小姐,我可以直接叫你雁铭吗?”
“嗯,叫什么无所谓。”她低眉屏息,实在难以拒绝这个声音,心里的某个地方开始隐隐的抽痛。
服务生送来咖啡,雁铭惊讶的看着对方又倒进两盒奶精和一勺糖。这是她喜欢的喝法,但是一个男人怎么喝这么甜?
她低眉偷偷瞄了瞄对面这个男人,发现他有一双好看而特别的手,手指修长,指甲光洁饱满修剪的十分平整,虎口处有个如同泪滴状的红色胎记。拿着糖匙轻轻搅动咖啡时,会让人以为他是否向某没落的英国贵族学习过这个动作。
但是雁铭讨厌他此刻毫不掩饰打量她的目光,像是在细细的审视,微微扬起的嘴角勾出一道弧线,带着戏谑的笑。
他不是他。
他也有两道剑眉,却太过凌厉缺少那恰到好处的温和。他的眼睛幽深,投射出一种咄咄逼人的目光。
梦中的那个人也有着洞悉一切的眼睛,却总能让雁铭感到心安。而眼前的人剑眉、直鼻、薄唇,虽然英俊却显得凉薄。
“我听赵可嘉说,你是典型的古典美人……”
雁铭再次腹诽可嘉,同时暗暗作呕,这人什么恶趣味,还说的这么露骨。她低头扫视自己今天的穿着哪有什么古典美?现代人不都这么穿么。
“可嘉说话向来夸张,我实在没勇气配合她的说法穿着旗袍出来见人。”
对方略略挑了挑眉,依旧带着让人不适的微笑“其实我想说,你这样打扮很适合你。”
雁铭已经明显感到他的戏谑,但是还是忍耐着,或许这就是自虐,明明听他说话的语气就想给他两耳光,但却被那勾魂摄魄的声音所吸引。
“晏先生,我也听可嘉说你很讨厌别人迟到,但是你似乎不太守时。”
雁铭用余光扫扫墙上的挂钟,从他进来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足足过了30分钟,如果不是自己对着外面发傻呆,恐怕早就起身离开了。
“因为出了点意外,所以晚了。”他低头喝着咖啡,完全没有因迟到而表现歉意。
这样蜻蜓点水的解释彻底让雁铭气结,她放弃了与这个人再周旋的打算。
“可嘉说您希望与一位古典气质的人相亲,显然我不符合您的要求,我看我还是不要浪费您的时间吧。”她按了一下桌上的叫铃。
“你要走了?那下次什么时候再见?”
雁铭好笑的看着他,自己和这家伙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嘛!
“我们见面到现在总共说了14句话,其中了解彼此的话都是听可嘉说,你不认为我们该找时间真正了解一下对方?”
晏熙收敛了戏谑的笑容瞬间转变为诚恳的表情,让她有些消化不了。
“可是,你的审美要求……”
“我不是说了,那都是听可嘉说……”
服务生走过来,晏熙一边买单,一边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我希望可以重新认识你。”
雁铭有些恍惚,怎么刚才那一刻突然感觉到对方真诚的恳求呢?但眼前这个人完全是那种漠视周围所有人的架势。
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晏熙再次郑重的说:“辜雁铭我会给你打电话再约时间。”
离开咖啡厅雁铭深吸了口气,可惜糟蹋了这么好的天气!
她转身朝地铁站走去,这时身后驶来一辆香槟色的君威,车窗摇下,晏熙探出头来。
“你怎么回去?”
“去坐地铁。”雁铭头也未侧,依旧悠闲的踱着步子。
“上车,我载你过去吧。”
这是什么逻辑?想送人却只送到地铁站,真是个极品。
“哼,不用了,走过去也没多远。”
“哦,路上小心!”
香槟色的君威就这样扬长而去,雁铭也没有多做理会,反倒是暗自舒了口气,如果他继续纠缠着要送她,她还不知如何拒绝。
她不想坐在副驾驶座上,源于多年前的车祸,更因为她曾经玩笑的向梦中那个人许诺:“如果回到我的家乡,你一定要用我们那里的车载着我去踏青,那样我就会忘记坐车的恐惧,只记得和你在一起……”
这个声音遥远却亲近,让她的心也随之激动,因为那次车祸之后让她做了一个美丽而又悲伤的梦。
晚上,雁铭从梳妆台上的锦盒里拿出那支羊脂白玉雁首簪,细细的抚摸着那连接断痕处的银饰,封尘已久的记忆随之慢慢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