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青云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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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赤壁有血(中)

这一行人正是从华山下来的庞青云。

离论剑结束,算算也有半旬时光,这一老四少,一路游山玩水,顺着地主醉道人的指点,春风得意马蹄急,策马驰奔五百里,好不畅快。庞青云佳人在旁,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绝路途漫长。一行人未带地图,自是信任醉道人这位武林前辈不过,谁知这武林前辈也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路痴,毫无疑问就跑错了方向。本是西行的路线,硬在醉道人这个南北不分的醉眼中搞混了东西。从此南辕北辙,本是十日路程即可到达,可十日期满,却一路跑到了荆州赤壁,今日借宿酒家才如梦初醒般从酒保口中问得地名。这半日来一路问路,任凭醉道人如何拍着胸脯担保方向,四人也不再理会。

从酒家出发时,酒保糊涂,忘了前方百里昨日刚有一场大战,只知这几位客人急着要赶去峨眉,就指了一条最近的道路。等庞青云走的远了,看见路途上逃难的百姓,方才想起昨日赤壁一战又是荼毒了多少百姓。一想到大梁兵卒的凶残,这酒保在家中早早供好了香堂,为这几位公子侠女,也为自己这指路之祸烧香摆烛。

庞青云一勒马头,牵着骏马试图绕开挡路的赵大海,赵大海不知为何今日想要好人做到底,横身一拦,张开双臂,“公子切莫乱闯,前方军事重地,小心枉送了性命。”

话音刚落,早已等得不耐的赵语伊挥鞭而下,鞭影三重,分别点向赵大海左肩,颈脖,额头,鞭子来势极快,赵大海只觉得面上一疼,周身已不能动弹,这看似年龄不过豆蔻的少女,自己竟连一招也抵挡不住,只觉的鞭子上传来的内力浩然浑厚,恐怕比之自家门主也不遑多让。

庞青云瞪了赵语伊一眼,“这位大哥好心提醒,你又胡乱出手,还不解穴赔礼?”

赵语伊一吐舌头,看着庞青云面色不善,娇笑道,“好了,别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怕了你还不行?”说完跳下马匹,伸出右脚狠狠踩了一下赵大海脚背,赵大海只觉一股钻心疼痛,忍不住低下身子,捂住左脚,大声叫嚷起来。赵语伊指着他对庞青云道,“好啦,满意了否,庞大公子?”

庞青云看着赵大海断了一臂,又弓着身子叫喊的凄惨模样,心中不忍,连忙从怀中掏出碎银,塞在赵大海手中,“这位兄弟,多有冒犯,得罪得罪。”

赵大海怒道,“老子好心救你等性命,你拿这些黄白之物辱我,是瞧不起我‘血河门’吗。”

张曼成自言自语道,“师傅好像提过,血河门’,就一个门主邓寅撑着场面,还勉强自称魔道三十二宗之一,就那几只大猫小猫,拿什么和大青衣胡不归这几位比肩?”

赵大海听得那相貌古怪的和尚自语,察觉此人一身金刚真气,却是位佛门大高手。赵大海别的本事没有,保命本事却是一等一,佛门金刚,最擅长的口号便是降妖伏魔,更何况达摩祖师曾留下降魔一分便是救难一分的真言,这位一品真气的大和尚,看见自己居然没有喊打喊杀,他也不敢再出言挑衅,忍住怒气,转身便走。

“站住,魔门小子。”那疯癫老者伸了个懒腰,转眼就飘到赵大海面前,“前方到底有什么乌糟事体,叫我们看不得,听不得也?”

赵大海大惊失色,这老者轻功如神,一转眼就从马背滑落,正正巧巧立于自己身前,那是何等的老道功力?恐怕只有正道里那几个威名煊赫的大佬才有这等本事。赵大海自知今日竟遇到了正道中一群绝世好手,不由老老实实道,“大梁士兵**掳掠,杀人放火,这些勾当,你们几个公子小姐,看的了,听得下?”

醉道人盯了赵大海一眼,赵大海只觉得从头顶凉到脚底,看着他举起手掌,朝自己天灵盖拍来,赵大海闭目等死,自古正邪不两立,自己一时打了眼,何苦跳出来发什么善心,管什么闲事。

醉道人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三下,飞回马背,吁了一声,策马狂奔,庞青云见他来了兴致,年轻心性,自然争先恐后,后面张曼成说一声“师傅说过,安全要紧,你们跑那么快作死?”也拍拍马鞭,和至尊玉两人比一个快慢。烟尘滚滚,赵大海立在原地,如一尊木塑。

他只觉得头顶百会传来一股热流,从四肢百骸穿行而过,几处身体中经脉暗伤被这庞然真气一冲,淤血四散,自己几处细小经脉甚至被冲开阻塞,拓宽几分,习武天赋本是天定,没想到将近不惑之年,还能有所寸进。

赵大海呆呆立在那里,一时也想不明白,这老者何以费此周章,为自己这魔道之人洗髓通脉。

庞青云好不容易赶上醉道人,一挥马鞭在空中炸一个响,笑问道,“你却不惜耗费功力,救了那血河门人一命。他身上那些暗伤旧伤,不得医治,恐怕活不过天命之年。醉老头我却不知你何时信了佛,救人一命,图那座七级浮屠?”

醉道人意兴索然,“这小子虽是魔道之人,可本性不坏。我们正道喊了一千万遍降妖除魔,什么是道,什么是魔,又有几人搞懂?几人分清?谁定的准则分的正邪?谁说邪道之人就不能做正义之士,谁说正道之人个个都没私利淫邪之心?这世间的所谓正邪,又有谁说的上准。学了邪道武功,难道去救人,去卫国,去保家为民,就算不上英雄好汉?我这一生虽然已过天命,自己说不上武林顶尖,也可以老着脸说一声正道翘楚,可我就正邪这个问题想了二十年,还是想不明白。正邪两道之人一见面就喊打喊杀,这就是所谓江湖?”

大和尚闷着声音道,“师傅说,杀该杀之人,救该救之人,这就是江湖规矩。什么正道魔门,都是点焦不离孟的烂桃子,有什么好分清的。为不法之事,就是魔,光明磊落,就是正。”

醉道人抚掌笑道,“你这师傅却是一个秒人,有空我得登门拜会,讨教禅法。”

张曼成低声道,“那老不死的在地府过的很好,你什么时候想要去说上一声,我定为你两肋插刀。”张曼成这一路上被肥猫小白和醉道人两人欺负的不轻,冤有头债有主,嘴上讨个便宜就当是利息。

几人脚程极快,都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以内力灌入马匹,再驽钝的劣马跑的也不逊于大宛良驹。不多时已跑至江边树林,远远望去,树林边生起一堆篝火,几根圆木立成架子,上面几个人影被粗绳绑住。走的近些,便是丘八们的肆意浪谑,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耳,赵语伊涨红了脸,拿一根手指塞住了耳朵。

被绑在木架子上的,正是一个朴实村夫,他本是紫红的脸孔,已怒成枣色,不住的破口大骂,地上一位衣不蔽体的女子,正翻来滚去的躲着那群兵卒的手足触碰,一个为首模样的扑上前去,按住村姑身体,用力一扯,本就破破烂烂的布条哧的一声撕开,露出一条雪白的大腿。顿时浪笑声,叫喊声,如同加了一层脂油的火焰,碰的怒涨三分。那村姑奋力挣扎,在为首军官脸上划出三道血痕。

血珠滴滴落下,那军官本来狂笑的面容,多了一份野兽般的狰狞。

赵语伊已是回过头去,庞青云握住烧火棍的手正在不断发抖。识海中响起李青莲低哑的喉音,“杀该杀之人。血溅七步,亦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