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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雇佣军(九)

“快到了吗?”法拉齐的手颤抖着握紧了缰绳,心中问到,周围的场景越来越熟悉,每一块石头,每一颗树都已在他的梦里重复了千遍,他甚至能清楚地指出她踩过的每一块石头,摸过的每一枝树干。

“前面就要转弯了,它们还在吗?”法拉齐有点想勒紧缰绳,他甚至想调转马头逃离这个地方,“我还要往前走吗?它们不在了怎么办?”汗珠在法拉齐的额头上渗出,他用手摸了摸,想要拭去汗水。

一袭白衣在密林里时隐时现,就像再其中奔跑的灵魂,欢笑声与温柔的低语充斥在耳旁,往日的景象不断轮回闪现在眼前,随着眼前景色的迷离,他已经不能分别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任凭手怎样抹都起不了作用,早已湿透的前发压在他的额头前。他的内心还在疯狂的跳动着,整个身体里回荡着这个巨大的声音

最终,他闭上了眼睛,这让他跳动的内心稍微舒缓下来。

“我该不该睁眼。”一个声音在问着自己,马上的他在默默的的数着马走过步子,越来越近了,他甚至能察觉到马正在跨过第几颗石头,这里的每一寸景象已在他的梦中辗转反复了千遍,可如今他却不敢睁开眼:“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这句话如同咒语般在他内心里不断回荡,他不敢保证已经不堪重负的心脏在下一秒不会停止跳动。

“我们到了。”

法拉齐突然停下马,汉森知道,他们到达目的地了。他朝前方看去,没有任何异常的东西,他又向前探了探身子,马自觉的向前垮了两步,汉森向右手边看去,还是没有什么,他缓缓的转过头,当他的眼睛停留在左侧时,发觉森林里的深绿中露出一抹白色,他仔细看向这团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景色,他愣住了。

一团白色的花丛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股令人窒息的美丽。在看到她们的第一眼,汉森就知道原来世界上真存在没有一丝瑕疵的白,她们是如此一尘不染,就连世间最纯洁的处子在她们面前也会自惭形愧。汉森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丛怒放的鲜花,他的灵魂似乎脱离了他,而渴望与她们对话。

“告诉我,她们还在吗?”法拉齐默默的说,他依旧没有睁开眼。

“在,还在胜放。”汉森木然的开口,仿佛是他的灵魂在回答。

旁边的法拉齐翻身下马,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与言语,只是向前走去,他伸出他的左手,仿佛再被无形的灵体牵引着。

这时,汉森才注意到花丛里有一块石碑。石碑很简陋,完全是一块光滑的石头,上面还镌刻着几行字。他驱马向前走了几步,看清了石碑上刻着的字。

“这里埋葬着美丽的翠西.,愿她的美丽永远盛开在天国里,世间只有她眼眸中的纯结可与这圣白之花争辉。——挚爱她的......”

最后几个字因为模糊而看不起,但汉森知道上面刻着的是谁的名字。

法拉齐走到石碑前,屈膝半跪下来。“翠西,我来了,三十年了,你想我吗?”

“大人。”汉森动了动嘴,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因为他看见法拉齐的两手扶着墓碑,头轻轻的抵在上面,宽大的双肩在微微的颤抖着。

他知道法拉齐在哭泣,他从没想过这个如同岩石般坚强的男人也会落下泪水。所有人都没有出声,他们不忍心打破这副充满哀伤的画面,这是他唯一一次在他们面前摘下了他的面具。

上天仿佛也在回应他般的,又开始飘落下来雨丝。

身后的骑兵们都默默的卸下马身上绑着雨衣披在自己的身上。汉森也给自己裹上了一件,看到墓碑前的法拉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连忙下马,拿着一件雨衣向他走去。

墓碑前,法拉齐低着身子还在抽泣着,男人强忍着不发出声,让雨水混着他浑浊的泪水流下来。

“大人。”汉森说了一句,但法拉齐还是没有一丝反应,天空的雨水落下打湿了他整个身子,这是上天的泪水,看到这个情形,汉森没有在打扰他,而是默默的将雨衣披在他的身上。

汉森向那些花看去,如此近的距离,也还是没有看出一丝的缺陷。这些可人的花朵在雨中轻轻的舒展着,花瓣里浸满了雨水,水滴从花瓣的缝隙像珍珠般顺着柔美的曲线滚落下来,她们是一样的晶莹剔透。混着花香的雨珠滴落在泥土上,然后就像一个生命那样无声的没入土中。

“翠西,你还记得你说你最喜欢的就是这些白玫瑰吗?你说她们就是你的化身,只要在她们盛开的地方就会有你的身影。现在这些玫瑰又绽放了,依旧如同你年轻时那样美丽,可你......你却永远沉睡在这片泥土里。你的影子仿佛还趴在我背后沉睡,清晰的就像昨日那样......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翠西?这难道真是命运对我的惩罚吗?如果是这样,诸神的愤怒应该降临在我身上,而不是夺去无辜的你的生命。我的哥哥与弟弟都选择背叛了我,为了权力,他们用刀尖割裂了我们的血缘,而就连你也离我而去。海姆啊!我把我的一身都用来侍奉你,可你为什么连一条生命也不能守护。没有翠西的世界,这个世界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我的眼前早已是凋零的冬天,没有生机、没有颜色、也没有意义。我......该死,我怎么,”法拉奇的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声,他用一只手捂着脸,强忍着不让自己嚎啕大哭,但那喉咙里的闷吼声只有真正的战士才能理解,那是比撕心裂肺更加痛苦的呐喊。

“大人......”汉森想要安慰他,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这会让他好受点吧,三十年都不能和自己最爱的人说话,本该温暖的亲情却充满了欺诈与冷酷,这是怎样痛苦的折磨。”

“我请求你的原谅,翠西,你的儿子想取我的性命,也许会有一个人将到那个世界去陪你,我不知道会是谁,也许会是我,我倒希望会是我......”法拉奇没有在说下去,他的语调又开始哽咽。

汉森听到他的话,突然感到不安起来,他听说过一些埃拉西亚年轻贵族殉情的事情,他总是奇怪这样浪费自己生命的事为什么还有人去赞扬,可是没想到现在,他的大人竟也动过这样的念头。他看出来现在法拉齐的情绪很不稳定,他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法拉齐的马,还好,大人的剑还绑在马上。

法拉齐就这样一直在石碑前保持着这个动作,时间已经对他失去了作用。也许,对于一个心死的人,死亡也不再会是敌人。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连天空中的雨都停止了飘扬,太阳又懒洋洋的露出半个轮廓。汉森转过身去,向骑兵们做个手势,看来他们今晚得在这过夜了。

“走吧。”法拉奇突然说。

汉森不知这是对他们说,还是在向周围的空气里低语,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情感,仿佛灵魂都从他的躯体里被抽离出去。

两人返回了他们的马匹,当法拉齐的手触碰到剑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又重回了他的躯体,眼睛里慢慢恢复了神彩。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手下,严肃而认真的说:“保持警惕,小伙子们,这将是最后一段征程。”